風!


    好大的風!


    沈浪此時站在一個兩層樓高的煙囪上麵。


    這是孤兒院鍋爐房的燒煤煙囪。


    那個年代,剛剛實行集中供暖,小煙囪全部廢棄。


    煙囪成了孩子們的樂園。


    當沈浪再次睜開眼時,已經身處在孤兒院中,回到六歲那年。


    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第三夢境,仍舊已經無法改變父母的命運。


    係統將他帶回了孤兒院的記憶之中。


    滿心的期盼和歡喜,全部化為烏有。


    他頹然坐在煙囪邊上,愣神。


    下麵,圍著十幾個歲數各不相同的孩子。


    他們正衝著沈浪大喊。


    “跳啊!鬧鬧,快跳下來啊!”


    “對!我們在下麵接著你,你快跳啊!”


    “誰不跳,誰就是小狗!快點跳!”


    他們中,最大的孩子有十二三歲,最小的也有七八歲,每日以欺負沈浪取樂。


    沈浪看了一眼他們,想起來了。


    在兒時的記憶中,有過這麽一次場景。


    當時,他被一幫孩子抬到煙囪最上方,然後都逃了下去。


    恐高的自己根本不敢獨自下樓,在煙囪嚇得哇哇大哭。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童年的沈浪有一段記憶缺失,是從這裏開始。


    從這天以後,自己像變了一個人,往日的怯懦和膽小,完全轉變。


    再也沒人敢於欺負自己,沈浪也成了幼兒園的小霸王。


    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的名號,是這時候叫響的。


    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想不起來。


    “鬧鬧,你跳不跳啊!不跳我們放狗咬你!”


    “馬上就要開飯了,快點跳啊,我們在下麵接著你呢!”


    “來啊!別怕,閉眼睛跳下來好了!”


    下麵,又傳來孩子們的慫恿。


    沈浪垂下了頭,冷眼看著他們。


    “小胖!李軍、還有宋光,你們三個,過來!”


    他勾了勾手指,點了為首的三個孩子。


    這個三個孩子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孩子們的頭。


    也是他們慫恿大家把沈浪抬上煙囪。


    三人一愣,沒想到沈浪居然說話了。


    這家夥,平常除了哭鼻子,基本上沒說過話啊。


    “鬧鬧!你想幹什麽?”


    小胖往前走了幾步,略顯警惕地問道。


    李軍和宋光更是挽著手裏的彈弓,瞄準沈浪。


    “鬧鬧,你跳不跳,不跳我們拿彈弓打你!”


    沈浪笑了一聲,“跳啊,你們不過來接著我,我怎麽跳。”


    三人對視了一眼,眼中泛起興奮的光。


    沒想到,這個傻子還真的要跳!


    “行,那你跳吧,我們接著你!”


    三人又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煙囪下麵。


    “仰頭,伸手,張開嘴!”


    沈浪站起身子,衝他們命令。


    三個孩子一陣疑惑,不知道這家夥要幹什麽。


    “快點,不然我走下去了!”


    沈浪鄙夷地看著他們,再次催促。


    三人在下麵對視一眼,小聲商量起來。


    “胖哥,按他說的做,他一跳咱們就跑。”


    “不會出什麽事吧?”


    “出不了事,就說他自己爬上去摔下來的,沒人敢告訴老師。”


    “行,那咱們說好了,他一跳咱們就跑,摔死這個傻瓜!”


    “哈哈哈,好玩,好玩!”


    “……”


    三人商量已定,揚起頭,伸出了手。


    孩子無知無畏的卑劣顯露無疑。


    沈浪搖了搖頭。


    “張嘴!不張我就不跳。


    三人一陣無語,鬧不明白他要幹什麽。


    “鬧鬧,你要不跳,我們就揍死你!”


    小胖哼哼一聲,隻好張開大嘴,示意李軍和宋光照做。


    就這樣,三個孩子仰著頭,張著嘴,傻嗬嗬地等著沈浪往下跳。


    沈浪冷笑一聲,直接褪下褲子,衝著他們張開的大嘴,開閘放水!


    嘩啦啦!


    一道童子尿精準無誤地落在三個孩子嘴裏。


    誰也不少不了!


    三人全懵逼了。


    “嘔!”


    “鬧鬧,你他麽敢衝我們撒尿!”


    “嘔,惡心死我了!”


    都沒想到,等待他們的是沈浪的無情的掃射。


    沈浪不屑罵道,“來啊,別跑,迎接小爺憤怒的洗禮吧!”


    又是一陣嘩啦啦!


    一瓶營養快線裝不下。


    三人淋了滿頭滿臉,還喝了不少,惡心地跪在地上作嘔。


    其餘孩子見到,哈哈大笑起來。


    “笑什麽笑!鬧鬧,你敢衝我們撒尿,我打死你!”


    李軍和宋光憤怒地掏出彈弓,衝著沈浪射出石子。


    沈浪眯起眼睛,一把抓住飛來的石子,直接扔了回去。


    “砰!”


    “砰!”


    石子精準地打回了兩人頭上,砸得他們頭破血流。


    “小胖,李軍、宋光,還有你們所有人聽好了,以後見了我喊大哥,不然見你們一次,打你們一次!”


    沈浪一邊說著,一邊撿起煙囪上的石子,隨手衝人群亂扔。


    年幼的他雖然沒有兵王級的身體素質,但有兵王級的意識,扔個石子還不是十投十中。


    十幾個孩子被砸得抱頭鼠竄,再也不敢在下麵待著。


    “快,去把門崗大爺的狗牽過來,放狗咬死鬧鬧!”


    小胖捂著腦袋,哀嚎著跑了,其餘人也作鳥獸散。


    沈浪終於安靜下來。


    他再次坐到煙囪邊上,扭頭,看向自己家的方向。


    赫然發現。


    那個破舊筒子樓,竟然距離幼兒園隻有幾百米的距離。


    可他再也回不去了。


    “老爸、老媽!我恐怕還是讓你們失望了。”


    沈浪再次流出了眼淚,喃喃自語。


    “你們知道嗎,假如生活欺騙了我,不是欺騙一時,而是欺騙一世。”


    “我這一輩子,厄運纏身,天煞孤星!根本沒有你們期望的那樣美好。”


    係統再次欺騙了自己,讓他以為隻要進入第三夢境,就可以改變父母的命運。


    不可能的!


    沈浪仰頭看著天空,陷入恍惚。


    二十多年的記憶全部湧上了心頭。


    母親因為生他,難產而死。


    父親因為救他,溺水而亡。


    在孤兒院裏,天天受人欺負,往後在學習上也是各種不順。


    沒能參加高考,更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工作、生活,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


    一路走來,仿佛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一時間,他的腦海裏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景象。


    那是人人避而不及、閃躲的目光,還有背後竊竊私語的議論。


    “離他遠點,他這個喪門星!”


    “沈同學,對不起,你無法進入考場,明年再說吧!”


    “沈浪,你趕緊滾吧,我們實在請不起你,求求你了。”


    “工資?你搞砸了所有人一個月的努力,還想著討要工資?”


    “沈浪,該繳費了,你這個月又欠了醫院五千塊錢。”


    “……”


    各種聲音湧進腦海,讓他腦袋就要爆炸。


    沈浪忍不住站了起來,一陣茫然。


    我到底,要不要承受下去。


    或者說,還要不要,繼續生活在這個世界?


    【叮,係統提示,宿主再跨越一步,將墜落而亡。】


    【叮,夢境中死亡,宿主將永墮夢境空間迷失自我,陷入自我的精神世界。】


    隨著係統的提示音響起,天空竟然發生了變化。


    天空之中,展出出一片溫馨的景象。


    傍晚,家中,明亮的燈光。


    父親在廚房忙碌地做飯,母親在客廳陪伴著一個男孩在看電視。


    開飯了,一家三口幸福地吃著晚餐。


    沈浪傻傻地看著,羨慕不已。


    驀然,三人都轉過了頭,開始衝沈浪招手。


    沈大海招手:“兒子,過來啊,來嚐嚐爸爸的紅燒排骨。”


    葉慧娟伸出雙臂:“浪兒,媽媽想抱抱你。”


    小男孩露出神秘的笑容:“來啊,隻要往前一步,你就成了我!”


    沈浪感到一陣巨大魔力,在促使他往前再邁一步。


    似乎,隻要再邁一步,就能跑進媽媽的懷抱,就能吃上爸爸的紅燒排骨,就能代替裏麵那個男孩。


    他忍不住,抬起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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