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中州某個廢棄木柴場內。


    兩個人麵對而坐。


    “秦署,當署長能當到你這種地步,也是破天荒頭一次了。”


    一人抓起桌上的花生米扔進嘴裏,又喝了口酒。


    “說說吧,第五天了,滴水未進、粒米未食,我佩服你是條漢子。”


    “八門潛伏的內鬼到底是誰?再不說就真餓死了。”


    男人的麵前擺放著燒雞、烤鴨、熏肉等各種食物,不斷發出芳香。


    人在饑餓到了極點,嗅覺會變得無比敏銳。


    對麵的秦保國就是如此。


    他隻感覺各種味道不斷鑽入他的鼻腔,填充著他的味蕾和嗅覺。


    體內所有器官全都發出歡呼雀躍的信號,誘使大腦作出反應。


    可惜都是徒勞。


    雖饑渴萬分,雖飽受折磨,但秦保國依舊咧嘴笑了,露出滿口的豁牙。


    “橙蝰,我聽說你出身要門,大概是跪著要飯習慣了。沒見過站著餓死的人。”


    “你……”


    橙蝰見對方提起往事,臉上狠厲之色不斷變化。


    “媽的!老比燈,老子的兄弟都死絕了!死絕了你知不知道!老子就想問出誰是八門內鬼,辦完這件事情,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你特麽就不能讓我如願以償嗎?”


    啪!


    橙蝰劈手將酒瓶砸到秦保國臉上,老頭稀疏的頭發下,再次留下幾道鮮血。


    隻是由於多日沒有進水,那血液濃稠的掛在了臉上,看起來分外恐怖。


    “嗬嗬,在天之靈?你們這幫喪天良缺德玩意也有在天之靈?”


    秦保國似乎已經沒了痛覺,發出陣陣冷笑。


    “你死了這條心吧。”


    橙蝰聞言,似乎早就知道他還會嘴硬,突然大笑起來,從腰後摸出一柄匕首。


    “我殺了你,送你歸西!老子特麽的出口氣算了。”


    說著就要向秦保國撲來。


    秦保國毫無懼意,隻是心中哀歎。


    我怕是見不到閨女結婚那一天了。


    豈料,橙蝰即將撲來的一刻。


    翁啦翁啦!


    急促且淒厲的警笛聲突然響起,周邊傳來了大批的腳步聲以及拉栓上膛的聲音。


    橙蝰聽到聲音後,麵色劇變。


    “姓秦的,官方怎麽找過來的!”


    他顧不上再殺秦保國,而是一把拉起他就要離開。


    可舉目望去,四周似乎已被警員包圍,到處都是閃爍的紅燈和雜亂的腳步聲。


    大批人馬正向這裏衝來。


    他隻得暗罵一聲,推搡著秦保國衝入木材廠裏的屋子中,隨後抓起了槍。


    亢亢亢!


    橙蝰將秦保國扔在地上,轉身衝了出去,雙方瞬間展開激烈槍戰。


    秦保國頹然坐在地上,心中鬆了口氣。


    看來,兄弟們終於找到我了嗎?


    外麵已經槍聲大作,不斷傳來人的怒吼和呼喝。


    流彈也不斷飛進屋內,打的屋裏啪啪作響。


    秦保國為了防止被流彈擊傷,索性平躺在地,靜等結果。


    誰知剛剛躺下,窗戶就被人撞破闖入。


    他抬眼一看,臉色露出欣喜之色。


    “苗苗?”


    來的人居然是蘇苗。


    他怎麽出現了?


    他不是被袁嬰擄走,一直消失在海外了嗎?


    “叔!”


    蘇苗跳進來後也不廢話,扛起秦保國就要從窗戶外逃跑。


    “別走,苗苗!咱們在這裏等著特戰隊救援就好,橙蝰隻有一個人!”秦保國見狀忙道。


    蘇苗卻低喝一聲:“誰說隻有一個人的!叔,袁嬰領著大批人潛進來了。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什麽?”


    秦保國心中一驚,暗道誰給他袁嬰這麽大的膽子,難道是八門集團?


    見狀他也不執拗,任由蘇苗帶著自己鑽出窗戶,鑽入一片樹林之中。


    七拐八拐,蘇苗竟沒碰上任何警員和袁嬰的人。


    兩人躲在了一處大石後麵。


    耳邊依舊是激烈的槍聲,令人心寒。


    “呼……叔,在這裏等一會吧,等他們打出個勝負,咱們再決定是否出去。”


    蘇苗喘了口氣,似乎剛剛的狂奔耗盡了他所有力氣。


    “苗苗,到底怎麽回事?”


    秦保國艱難坐起,有氣無力的問道。


    “蝰蛇傭兵團幾乎死絕之後,袁嬰帶我回來了,進口岸的時候,我故意引起海關警覺,他們打了一場,我趁亂跑了。”


    “我帶著中州警署來救你,沒想到八門集團又派了人過來,雙方在外麵正好碰頭,我隻能先把您救出去了。”


    蘇苗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看著石頭外的動靜。


    “原來如此。”


    秦保國不再起疑,又道:“有沒有手機,讓我打個電話。”


    蘇苗自然的掏出,交給對方。


    同時又說:“叔,你快點先給李曉明打個電話。”


    “他們帶著我姐去了京都八門,今夜就要行動。讓他們千萬別衝動,小心被八門打了埋伏。”


    秦保國霍然一驚。


    李曉明和蘇荷去了京都?


    該死。


    他們沒聯係內線,怎麽就貿然行動。


    李曉明是中州警署的刑事警員,也是‘守鶴人’專案組的副組長。


    若是貿然行動,很可能會遭遇慘敗。


    他本要打電話給警署,讓他們來這裏迎接自己,此刻卻顧不上了。


    一個電話就撥了出去。


    嘟嘟嘟……


    電話響了良久,對方接通,喂了一聲。


    秦保國已經焦急喊道:“曉明!誰讓你們貿然行動的!趕緊撤回來,韓鬼手師徒還在八門潛伏,若是有什麽不測,我……”


    “秦署?”


    豈料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驚呼。


    “秦署,您出來了?您現在在哪裏,我們馬上過來救你!告訴我您的方位。”


    電話中,李曉明激動的說著,顯然異常興奮。


    “什麽?”


    秦保國聽了對方的話後,腦袋轟的一聲響,瞬間反應過來。


    他顧不得再和對方說話,轉頭看著蘇苗。


    “苗苗……你……”


    蘇苗麵色難看,正舉槍對著秦保國。


    他苦澀說道:“叔,對不起。”


    “盤古帶著狙,就在你們家對麵等著,若是我……”


    秦保國已經明白了一切。


    假的,竟然全是假的。


    外麵的警報聲、槍聲,雜亂的腳步,竟然全是演出來的好戲!


    就連蘇苗,也和他們串通一氣,就為了查清八門內鬼的身份。


    他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你特麽的……”


    秦保國憤怒的就要破口大罵。


    蘇苗已經調轉槍口,一槍砸在秦保國頭上,對方應聲而倒。


    一陣腳步聲傳來。


    橙蝰帶著大量八門弟子,出現在蘇苗周圍。


    他露出猙獰的笑意。


    “哈哈哈……老貨,打你不說,不打你自己就招了!”


    “早特麽說了不就好了,給我去死吧!”


    說著,他抬手就要衝地上的人開槍。


    “你殺他試試!殺他我保證你的腦袋也會爆開。”


    陰冷的聲音響起,是蘇苗舉槍對著橙蝰。


    橙蝰臉色一厲,看著近在咫尺的槍口:“蘇苗!你還分不清你的身份嗎?”


    “我分不清,我隻知道你我都該死!”


    蘇苗比他的臉色還要猙獰,還要狠厲。


    “饒了他!不然大家一起死吧。”


    橙蝰看著蘇苗半天,暗罵了一聲二五仔,轉身就走。


    “撤退!聽到槍聲,警署馬上就來。宋師傅,你們八門內鬼,知道是誰了吧。”


    一名練家子陰沉的點了點頭,掏出了電話一邊打一邊離開。


    十幾秒後,所有人全部撤離,唯有蘇苗痛苦的坐在地上。


    “喂…秦署…秦署……的”


    唯有地上的電話中,不斷傳來警員李曉明的聲音。


    ……


    與此同時。


    冊門總部所在。


    由於明天就要起拔,大批人收拾了行裝,此刻已沉沉睡去。


    某個昏暗的房間內,兩個人對麵而坐。


    “師父,今夜幾點。”


    韓旭一臉緊張,又問了一次行動時間。


    他明白今夜就要成功撤離,心中還是不免緊張萬分。


    第一次出道,就跟著師父幹出這麽大的事情,讓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孩子,不害怕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1點18分。”


    韓鬼手似乎對這種事情經曆多了,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


    他吃著花生米,喝著小燒酒,得意的看著徒弟。


    “旭兒,黃金權杖不用咱們去拿,一會到1點18分的時候,隻要聽到外麵響起槍聲,你就跟著我向莊園西側衝。”


    “那裏有人接應咱們!等爬出圍牆,就能逃出生天。”


    韓旭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按照計劃,沈老哥安排的人,會同時在冊門和疲門發動攻擊。


    等整個八門大亂的時候,他們趁亂離開。


    天亮之前,全部會離開險境。


    同時,被打草驚蛇的八門肯定會帶著黃金權杖潛逃。


    為了不引發騷亂,官方會讓默許他們逃到大夏海域,在海麵上抓捕所有的人。


    屆時拿回黃金權杖,人證物證在手,足可以完全打掉整個八門集團。


    韓旭又細想了一遍整個過程,緊張之下不免有了幾分便意。


    見距離行動還有十幾分鍾,他不禁道。


    “師父,我想……想去個廁所。”


    韓鬼手一愣,嗬嗬笑了,暗道這孩子還是太緊張了。


    他擺了擺手:“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別引起別人注意。”


    韓旭笑著答應,悄悄打開門就要出去。


    外門弟子由於身份原因,睡覺的地方和廁所並不挨著,需要去外麵公廁方便。


    “等一下……”


    韓旭剛要出去,韓鬼手卻又叫住了他。


    “怎麽了,師父。”


    韓鬼手看著他露出一絲笑意,一口將手中的酒喝光。


    “如果……我說如果……如果咱們闖不出去,師父給你說過那權杖存放的位置,溜門撬鎖你也擅長。”


    “到時候別管師父咋樣,你務必先把黃金權杖拿到手中,有了它,你才能活。”


    韓旭渾身震了一下,想不明白師父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師父……”


    韓鬼手哈哈笑了,擺手道:“沒事,沒事,老子喝的有點多了,胡思亂想!你趕緊去吧,早去早回。”


    韓旭才壓下心中慌亂,又要離開。


    “等等。”


    “又怎麽了師父?”


    韓鬼手看著愛徒,眼中泛起慈愛的光。


    “你……能不能再喊我一聲……爸。”


    韓旭被師父突然來這一句弄笑了。


    師父哪裏就好,就是年近六十了,沒老婆孩子。


    整天想著認自己當兒子。


    不過他也想明白了。


    等這次任務結束,回中州就正式認師父當幹爹。


    反正自己孤兒身份,這輩子就師父一個人牽掛,當師父和當爹也沒什麽區別。


    無非給師父養老送終罷了。


    “爸!”


    “我憋不住了。”


    韓旭痛快的喊了一聲,捂著褲襠急匆匆跑了。


    韓鬼手發出暢快的笑意,再次倒滿一杯一飲而盡。


    其實韓旭就是他的兒子,就是他的親生兒子。


    隻是韓鬼手年輕時候各地出千贏錢,仇家實在太多,從不敢承認,唯恐連累家人。


    如今辦完了這件事情,官方定然會徹底洗白他的身份。


    屆時讓兒子一個頭磕在地上,他藍道祖師爺也算後繼有人。


    那些咒罵他絕後的家夥,應該也會死心了吧。


    韓鬼手如此想著,心中得意,再次給自己倒滿了酒。


    同時告誡自己,不能再喝了,再喝真可能耽誤大事。


    現在和年輕時候不一樣,年輕時候每逢千萬、甚至過億的賭局,他必喝的酩酊大醉,方能贏得賭桌上所有的錢。


    如今真是老了,才喝了半斤,竟然就有了醉意。


    “最後一杯,真就最後一杯!”


    韓鬼手端起酒杯,就要送入口中。


    豈料,他猛地停住,雙耳一陣閃動,猶如腦袋上安了兩個扇子一般,耳骨折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


    又聽了幾秒,心中一沉。


    他的聽力比兒子韓旭還要厲害不少,幾乎達到了動物的聽覺。


    五百米風吹草動,隻要凝心聆聽,全逃不出他的耳朵。


    韓鬼手如何聽不出大批人馬,正奔著自己的方位跑來。


    糟了!


    他心中一亂,暗道身份還是暴露了嗎?


    到底是哪個方麵出了紕漏。


    中州?


    還是沈浪?


    他顧不得多想,霍然站起衝出房門。


    月光下,遠處影影綽綽。


    韓鬼手暗道一聲苦哉,果然還是功虧一簣。


    來不及通知兒子了,再去尋他必然兩人都要死在這裏。


    “吱吱……呼呼……”


    他扭頭,衝著公廁方向,發出一陣貓頭鷹般的叫聲。


    “兒……事發……走…不用管我。”


    他喊完,心中再無什麽留戀,衝著人群急速衝了過去。


    同時摸出了腰間的刀,氣血上湧,渾身覆滿了雞皮疙瘩。


    片刻,暗影中,人群中響起幾聲慘叫後,混亂的打鬥聲也隨之響起。


    不過騷亂沒延續一分鍾,一切又寧靜下來。


    “媽了個吧子,給我搜,搜遍整個冊門,也要給我抓住那個小的!”


    冊門副門主厲喝一聲,門內弟子頓時全部出動。


    血泊中,韓鬼手躺在地上,咧嘴笑了。


    手上的腕表顯示,時間已經來到了1點18分。


    兒!


    走吧,一個人,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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