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第三天晚上,藍泳海跟陸行洲坐在箱型車內了。


    這輛車是陸行洲從「朋友」那兒借來的,專業的「跟監」車,具備五百公尺內收音功能,玻璃貼上特殊的隔熱紙,車裏的人看外麵是一清二楚,而外麵的人完全看不到裏麵。


    陸行洲說,他的朋友開保全征信公司,這種專業跟監車,是基本配備。


    她坐在箱型車裏,聽著一百多公尺外別墅大門前,一對男女的對話!


    「你真的等了兩個多小時?」高大男人低頭,深情款款地看著身高不滿一百六的嬌小女子,那女子的妝頗濃,五官在街燈照射下,顯得十分立體,濃眉大眼。


    「嗯,陸先生……你有女朋友嗎?」


    「目前有三個正在交往中,人人有機會,不過個個沒把握,我還沒打算定下來,大家當朋友,交往看看彼此適不適合。」


    女子似乎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呆了一會兒,然後說:「我能不能也跟你交往看看?」


    「可以啊,隻要你不介意我還有其它三個紅粉知己。」


    藍泳海此時已經麻痹了,因為比起前兩個晚上的「跟監」,今天的內容算是老少鹹宜的普通級。


    第一個晚上,陸行洲載她到陸行禹的住處,剛好目睹他送一名豔麗女人出來,兩人在大門口吻得難分難舍,他甚至將手探進女人的衣服裏,愛撫揉捏……


    害她坐在車裏也看得麵紅耳赤。


    第二個晚上,陸行禹攬著另一名妖嬈女子,散步到家門口,他翻找鑰匙準備開門,那女子竟然就在大門口隔著他的長褲,愛撫他……


    接著他狠狠吻住那名女子,將她的背抵在門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掌直接探入女子的迷你裙下,揉撫得她嬌喘連連……


    他們還低聲說了些粗俗催情的話,害她差點將嘴裏的黑森林蛋糕吐出來。


    此刻此刻,她已徹底目瞪口呆,終疼明白陸行禹跟每個「交往看看」的女人都上床。


    他真有本事,劈腿劈得誠實坦白、童叟無欺、光明正大,那些女人究竟腦袋裝什麽?居然這樣容忍他!


    然而念頭一轉,她忽然明白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竟然愛陸行禹這種三劈、四劈,到處亂劈的劈腿高手!


    藍泳海發怔,接下來的交談內容,她全沒聽進去,當她回過神來,陸行禹已經擁著他今天的女伴相偕進屋了。


    她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吃著藍莓培果,機械式地將培果吃完,又拿起綜合果汁喝了一口,用力咬著吸管,突然很氣駕駛座上麵無表情的陸行洲。


    「你一定在心裏嘲笑我很愚蠢吧!」她惡聲惡氣地說,又羞又窘地想起幾天前她如何大言不慚地說,愛一個人就是愛他的全部!


    陸行洲沒說話,隻是淡淡搖頭。


    「你搖頭不說話是什麽意思?」她像個找碴的女人,無理取鬧,「你想笑就笑啊,笑我又蠢又笨,嘲笑我……」


    「泳海,我並不想嘲笑你,我隻是希望你快樂一點,不要一直陷在以為自己永遠得不到幸福的錯誤想象裏,我沒有其它意思,真的。」他的語氣極為和緩。


    她的怒氣頓時萎靡了,張嘴無聲。永遠得不到幸福的錯誤想象……


    不知何時,別墅門前又站了一名女子,收音功能收到她按門鈴的聲響,打斷了藍泳海與陸行洲的對話。


    不一會兒,陸行禹走了出來,語氣冷淡地問那名女子,「有事嗎?」


    「行禹,對不起……我想清楚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我不會幹涉你要跟誰約會,不會……」


    「我說得很明白,我們已經分手了,請你不要再到我家。」


    「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一開始就很清楚的表明你還不想結婚、不想定下來,是我不對,我不該逼你,我隻是……真的很愛很愛你……拜托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我不會再管你,我會乖乖的……」女子說著說著開始抽泣。


    「我對你沒感覺了,你要我說幾次?我連跟你上床的欲望都沒有,我們徹底結束,分、手、了!」


    「行禹,你不要這樣,求求你……我不能沒有你,我真的很愛你……」


    「我隻覺得你很煩,對不起,我還有客人,慢走,不送。」說完,他往後退,無情地關上大門。


    藍泳海看那女子不停地拍門,哭著哀求,但陸行禹完全不理會,女子傷心的蹲在門前哭了半個多小時,才落寞離去。


    她想,她永遠忘不了女子離去的背影。


    陸行禹真狠,那女子已經完全不顧尊嚴,隻求待在他身邊,他卻那麽無情的對待她,一點情份也不留!


    她真的愛陸行禹嗎?!藍泳海洸惚地反問自己,終於明白,為什麽陸行洲說她愛的是她想象中的陸行禹。


    這一刻,她真的很慶幸,她沒真正跟陸行禹約會過、相處過,那個亂劈腿的濫情家夥,根本不配被任何女人愛!


    「我累了,想回家了。」她有氣無力地對陸行洲說。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陸行洲位在陽明山的別墅前,熄了火,下車幫她開車門。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花園,她踱到泳池邊,看著粼粼水光,歎了口氣。她愛上的陸行禹,猶如水中幻影,根本不存在。


    「泳海……」陸行洲跟了過來,欲言又止,他曉得她深受打擊,卻無從安慰。


    「謝謝你幫我擦亮眼睛,但能不能到今天為止?不要一個禮拜都到那裏去吃宵夜,我不想再看見陸行禹的濫情與無情,三天……已經夠了。」


    「明天晚上我們在家吃宵夜,十點準時花園見。」他立刻同意。


    「好。」藍泳海點頭。


    「晚安,美人魚。」


    她迎上他的視線,想起江管家說過他根本不會遊泳,然後開口,「晚安,旱鴨子。」


    陸行洲愣住,不一會兒,笑了。朝她點點頭,轉身進屋。


    在泳池邊站了幾分鍾,她才意識到剛才他說:「我們在家吃宵夜……」


    我們?在家?多親昵的說法,彷佛他們是一家人,彷佛這裏真的是她的家……


    唉!藍泳海輕輕地歎氣,決定回房間了。


    這一晚,她無眠,與那段不成熟、虛幻的愛情,徹底告別。


    ※※※※※※


    獵戶座是冬天夜空中最容易辨認又最漂亮的星座,希臘神話裏,海神波賽頓的兒子奧利安是英俊雄壯的獵人,深受專司月亮與狩獵女神雅蒂美斯也就是黛安娜的喜愛,太陽神阿波羅反對他們相愛,設計雅蒂美斯親手用箭射死奧利安,當雅蒂美斯知道自己殺了愛人,非常悲傷,於是把奧利安變成天上的星座,可以永遠看見他……」陸行洲仰頭比劃天空獵戶座的腰帶,聲音低醇好聽。


    昨晚他說了雙子座的故事,大前天說了關於金牛座的希臘神話。


    他跟她解釋過什麽是「冬季大橢圓」,由金牛座的畢宿五、禦夫座的五車二、雙子座的什麽形成的,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總之,不去跟監後,接連一個多禮拜天清氣朗,可以觀看星星,陸行洲每天說一個星座神話,讓她越聽越著迷。


    一個多星期過去,她跟陸行洲似乎變成真正的朋友,每天宵夜時間,他們隨意閑聊,聊得越多,她就越覺得他是一座寶藏。


    她真不懂,像他這麽好的人,為什麽想花錢「買孩子」?想替他生孩子的女人一定多得不象話。


    耳朵享受完他的神話故事,她也吃完今天的起司蛋糕。


    陸行洲見她吃完蛋糕,拿起綜合果汁,朝她遞去。


    藍泳海十分自然地接下杯子,一口喝掉大半杯,她捧著杯子,看著幹淨的泳池水光,問道:「旱鴨子,你不會遊泳,為什麽要蓋這座泳池?」


    他笑了笑,最近她總是喊他旱鴨子。


    自從她認識真正的陸行禹之後,彷佛變了個人似的,臉上笑容多了,跟他相處也顯得輕鬆自在,他喜歡現在這個藍泳海。


    「我不遊泳,不表示我的孩子將來不遊泳。」


    「你為什麽不學遊泳?你怕水嗎?」


    「行禹已經是遊泳高手,我們家不需要兩個遊泳健將。」他說得很含蓄。


    藍泳海皺起眉頭,思索了一下他的話,追問:「你不學遊泳的原因,不會是怕搶了陸行禹的鋒頭吧?」


    她的個性果然爽朗直接,是很可愛的特質。陸行洲連眼睛都笑,卻沒回答她的問題。


    「為什麽不說話?」


    「行禹個性比較孩子氣,總覺得自己不受寵,其實爸媽對我們兩個的愛是一樣的,我猜他可能認為爸媽不夠愛他,而他需要很多的愛,才會老是和不同的女人約會,我不是替他說話,隻是在我心裏,行禹並不壞……


    「行禹上幼兒園小班時,我媽就送他去學遊泳,第一堂課,他就學會自由式、仰式,教練說他有天份。


    「那天上完課回來,行禹天真又高興地對我說:『哥,我終於有一件事比你厲害了喔!教練說我以後一定可以當國手。』


    「我看著行禹得意又充滿成就感的笑,才發現原來我給他的壓力這麽大,於是從那天起,我不再遊泳……」


    陸行洲語氣平淡地說著,藍泳海卻聽得驚訝萬分。


    「你其實會遊泳?」


    「應該還會吧。」他淡淡地說:「因為從那之後,我沒再遊泳,也對外宣稱我不會遊泳,別人都以為我不會,連我父母都忘記我其實會。」


    「你很疼行禹……」她低聲說,覺得好不可思議。


    「我總覺得對他有點虧欠。我是長子,父母把責任放在我身上,加上我從小成績就比較好,才會讓行禹誤以為父母不夠愛他……」陸行洲輕歎口氣。


    藍泳海看著他的側臉,一波溫柔情懷突地湧上心頭,也想起秋澤曜真誠地跟她說過,陸行洲是個好人。


    秋特助形容得太含蓄,眼前的陸行洲,不隻是個好人而已,還是個溫柔的人,盡管大部份時候,他看起來冷酷無情。


    「秋先生說,是你教會他要重視環保?」她忽然很想了解全部的他。


    「澤曜的話啊……」陸行洲有些不好意思,停了一會兒才說:「他有時說話比較誇大。我高中參加及幼社,經常去育幼院輔導院童課業,那時認識澤曜,他是個特別的孩子,聰明但叛逆,因為他資質好,我比較關心他,會多跟他說些有的沒有的……我其實沒有教他什麽。」


    藍泳海笑了。她相信在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裏,他絕對省略了他付出過的許多心力。


    她第一眼見到他時,怎麽會覺得他冷酷無情?真是瞎了眼。


    「你真的是個好人……」她真心誠意地說。


    「啊!」陸行洲忽然大叫,像哀號,還誇張地假裝發抖,「我最怕人家說我是好人!我說過,我是個精明的商人,無奸不成商耶,我是百分之百奸詐的商人!」


    他的話惹得藍泳海哈哈大笑。真是個幼稚的好人!她開心地想。


    「你吃完宵夜了,我該回房休息了,再聽你說一次我是好人,我今天晚上一定作惡夢。」他趕緊起身。


    「嗬嗬嗬……」她輕笑,本想再喊他「好人啊」,但想想,決定算了,萬一他真的作惡夢,她會有點舍不得呢!


    舍不得?!這個念頭讓她呆傻了好半晌。


    「你最近快樂多了。」陸行洲看著她的笑,由衷地說。


    她神色複雜,看著站在她椅子旁,擋去大半月光的他,心裏流轉著她想不明白的柔軟情感……


    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好人,是他的好,感動了她吧?她隻是被他溫柔的心思感動吧?隻是這樣吧?


    見她眼底似乎有點困惑,他問:「怎麽了嗎?」


    藍泳海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星期五要回診,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要繼續這份工作,能幫你這個好人生孩子,是件榮幸的事。」她笑。


    陸行洲瞧著她,眼色也複雜起來。


    兩個人相視良久,沉默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他像對待小妹妹似的揉揉她的頭說:「晚安,美人魚。」


    「晚安,旱鴨子……不對,我好像不該再喊你旱鴨子喔。」


    「這件事就當作我跟你之間的秘密好嗎?我不希望其它人知道我會……」


    「好,我保證不會泄漏你的秘密,晚安,旱鴨子。」


    他微笑,進屋了。


    藍泳海又多坐了一會兒。


    那蟄伏在暗夜裏,隱約不明的情潮,正蠢蠢欲動,蓄勢待發……


    ※※※※※※


    第二次試管療程,意外地並不順利。


    至於第一次試管療程施打的針劑量較少,取出的成熟卵子隻有三顆,醫師決定在第二次療程中加重針劑量。


    這次取出十四顆卵子,但藍泳海卻罹患卵巢過度刺激症候群,兩邊卵巢腫脹不說,腹水量多到必須抽取出來。


    她沒懷孕,腹部卻腫脹如懷孕五個月的孕婦,情況嚴重到住院,一度還因腹水壓迫導致休克。


    陸行洲嚇壞了,整整一個星期都待在醫院照顧她。


    出院後,醫生建議先將胚胎冷凍,等她身體恢複再植入。


    經過一個多月,藍泳海才慢慢恢複,因過度刺激造成的腹部腫脹,終於消退。


    後來原本預定植入胚胎的日子被陸行洲取消了,而且一再延後。


    他像是飽受驚嚇,久久無法恢複,眼看大半年都過去了,他還堅持要等她身體更健康一點再說。


    藍泳海倒覺得陸行洲認定的健康標準實在太過嚴苛了。


    她跟他依舊天天在泳池邊共度宵夜時間,她負責吃,他負責說話,在他極有毅力的堅持下,她不但把住院時間所瘦的補回來了,還比半年前豐腴一些。


    幾個月前,陸行洲不知從哪聽說女生每天喝點紅酒,血液循環會比較好,從那之後,她天天被灌一小杯紅酒。


    偶爾她跟他聊開了,他也陪她一塊兒喝,有幾回她喝醉了,都是他抱她回房間的。


    她跟陸行洲……最近變得有些……過度親昵……


    今天,她心情很差,差到連陸行洲的春季星座神話都聽不進去,一瓶紅酒,轉眼就被她喝掉三分之一。


    她拿起酒瓶,要再倒一杯時,手被他按住。


    「你是在借酒澆愁嗎?」


    她瞪了他一眼,然後點頭,接著邀他陪喝,「你要不要行行好陪我喝酒?我真的心情很差、很差……」


    陸行洲睞她,表情有些無奈,「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共享酒杯的話,我陪你喝,我不想特地進去拿杯子。」


    「好啊,我們先一起用,等會兒喝完,我去拿酒時,再順便幫你拿杯子。」


    「聽起來你今天決心非要喝醉不可?」


    「沒錯,我們不醉不歸!」


    陸行洲搖搖頭,拿她沒轍,其實他大概猜得出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我先進去拿酒,順便拿杯子。」


    「等喝完這瓶我再去拿就好了。」


    「你覺得我會放心讓你這個連站都站不穩的人去拿酒嗎?」他認命,進屋了。


    沒多久,陸行洲回到泳池邊,手上拿著一瓶已經開好的紅酒和一隻杯子。


    「唉……你對我好好,最近我常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說著說著,她不禁眼眶泛紅,難過的情緒再次湧上,連忙倒滿酒,把紅酒當啤酒般牛飲,幹杯。


    他抓來酒瓶,幫她倒酒。不過隻倒了三分之一杯,以免她一口氣喝太多,他假裝沒看到她眼眶裏閃爍的可疑淚光,隻是溫和地叮嚀,「心情不好想喝酒沒關係,不過,麻煩你慢慢喝。」


    「我不要!」她對他耍任性,「我要快快喝!」她賭他會縱容她。


    果然,陸行洲不說話,由著她任性,反正接下來由他負責倒酒,至少比她自己倒來得好,就這樣,他不自覺也陪她喝了好幾杯。


    藍泳海又喝光杯裏的酒,將空杯伸向他,「再幫我倒酒……」


    這回,他倒得更少。「告訴我,你為什麽心情不好?」


    她拿回酒杯,低頭看,不喝了,緊咬著唇,原本眼淚隻在眼眶裏打轉,這會兒一顆顆滾下來,轉瞬,她放聲大哭!


    陸行洲把她手裏的酒杯抽走,坐到她躺椅的扶手上,將她攬進懷裏,輕拍她的背。她哭得像個好傷心的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濕了他一大片衣服。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保證一定會幫你生下孩子……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先讓我預支一百萬?」她羞傀地痛哭,悶在他懷裏,抬不起頭來。


    他歎氣,輕輕將她推離一點,心有不忍地問:「你哥又跟你要錢?」


    下午江管家打電話給他,說她接了藍勇達的電話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


    藍泳海點頭,難過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的哥哥,親哥哥耶,明知道她接了什麽工作,才幫他還掉钜頡欠款,結果呢?他居然還有臉打電話跟她借錢,而且一開口就是一百萬!他怎麽學不乖,還敢打電話到陸家跟她要錢!


    「我已經不接他電話了,我沒想到他會打電話到你家,還說……」她真的說不下去了。


    「他說什麽?」陸行洲一股怒氣升上來。


    「他說……如果我不給他錢,他就要來門口下跪,跪到我肯幫他為止……對不起,我想不到別的辦法,隻好厚著臉拜托你……如果不喝醉……我連說的勇氣都沒有……我覺得很丟臉……可是,他是我哥……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沒犯錯,不需要道歉。」看她哭得傷心,他覺得心痛又不舍。


    「你可不可以先讓我預支一百萬?」


    陸行洲捧著她的臉,雙手溫柔地替她擦去眼淚,沒回答她,反倒坐回自己的躺椅上,將酒杯倒了八分滿,哄她,「不要哭了,為這種小事哭,多不值得!你不是說要不醉不歸?我們喝酒,今天我陪你喝醉。」


    藍泳海接下酒杯,聽話地開始喝酒。


    「你哥哥的事交給我處理,好不好?」陪她喝了幾杯後,他說。


    「怎麽處理?」


    「你不要問也不要管,總之,你相信我一次,不管你哥打電話跟你說什麽,你都不要理他,他的事我會處理,但我需要你狠下心不管他,放心,我不會害他死於非命,好嗎?」


    「……好。」


    「你真乖……」他讚許地摸摸她的頭,又幫她倒酒,算是獎勵。


    藍泳海越喝越醉,心情卻慢慢變得輕鬆,因為陸行洲一邊陪她喝酒,一邊說笑話給她聽,然而,他究竟說了什麽笑話,她後來一個字也想不起來,她隻記得她一杯接著一杯,聽他說笑話,一直笑一直笑……


    最後笑倒在他懷裏,她甚至不記得她是怎麽坐上他雙腿,怎麽跟他擠在同一張椅子上,不過,她記得她靠他的臉很近,她的唇幾乎要貼上他的……


    熱情褪去,藍泳海半夢半醒地呢喃,「……我愛你……旱鴨子。」


    她低聲呢喃的愛語,讓陸行洲徹底由情欲迷霧中清醒。他一夜無眠,不知該拿「愛」怎麽辦?


    他從來不懂得什麽是愛,以為這一夜僅僅是情欲作祟,與愛無關,但被他抱過的女人,卻說愛他……


    他承認他是喜歡藍泳海,很喜歡、很喜歡,但理智告訴他,那不是愛,在他的人生計劃中,從沒將「愛一個女人」排進去。


    他對她不是愛,卻在衝動下成為她第一個男人。


    怎麽辦?他反複思索,想不出好辦法。


    也許,她是因為意識不清,才會說出奇怪的話……


    也許,她隻是喝醉,並不是真的愛他。


    陸行洲左思右想,直到天光漫進房間。


    他溫柔地替她蓋上薄被,在漸亮的日光下,看著她無邪的睡顏。


    等她醒來再說吧,或許,她不是真的……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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