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北鎮撫司和宮中,他常年戴各種人/皮麵具,換著各種樣子。他的睡眠十分淺,一旦有一點響動,便會驚醒,時刻提防有人來刺殺他,一時一刻都不能放鬆。


    這麽多年,他發現,在莫家的這些日子,他才算睡了幾個完整的好覺。


    悠揚動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這才詫異的發現,方才他走神時,這丫頭已經摘了一片翠綠的葉子放在嘴邊吹起了小曲兒。


    輕鬆歡快的民間小調,仿佛一隻跳躍的可愛鳥兒,環繞在他周圍,這般平靜,這般美好……


    一曲吹完,莫小碗歪著腦袋問他:「好聽嗎?」


    男人點頭。


    她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吹葉子我打小就會。」


    裴遠問:「你還會什麽?」


    莫小碗聽了他這麽問,倒是皺起了兩條小眉毛,認真的想了起來。


    「我還會……踢毽子、捉小魚……啊……魚……」她一抬頭,指著河麵上跳動的銀色小魚,「它跳起來了!」


    裴遠順著她的手指向河麵看去,果然一條小魚兒在河麵歡快的跳躍,仿佛離了水依舊是那麽自由。


    「離開它熟悉的地方,便會有喪命的危險,並不是聰明的表現。」他蹙眉道。可能下一刻,便會有路過的水鳥將它叼走。


    這番話頗有哲理,然而女孩壓根沒聽進去,他一轉頭時,那丫頭已經脫了鞋子,紮起了裙擺,卷起了褲腿,露出兩白皙的小腳和藕節似的小腿,在陽光下白的發亮。


    「你……做什麽?」裴遠一怔。


    「捉魚啊!」莫小碗歡快的跳進了河裏,快的裴遠來不及阻止她。


    好在靠近河岸的水底並不深,有一片鵝卵石墊著,莫小碗彎著腰開心地在河裏摸魚,時不時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裴遠望著她在河中忙碌的身影,這丫頭仿佛沒有一刻閑的,也沒有一刻不開心的。她的開心和不開心都寫在臉上,便是先不開心一會,隻要看到好看的好玩的臉上立即便能露出歡欣的笑容,笑的那般純粹不含一絲雜質。


    有那麽一刻,他竟有些羨慕她,快樂來的那麽容易。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撒了一身的金子,她握著一條小魚向他看過來,快樂的仿佛一隻捉到了蟲子的小燕子。她的笑容就跟陽光一般,照的人心中豁然明亮。


    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揚。


    「接著!」她話音落下,便有一條魚兒朝著他扔過來,裴遠自然沒有去接,他素來不喜歡挨這些腥膻東西,他將手微微一格,那魚兒便落在了一旁,不過是一個手指長短的小魚罷了。


    裴遠微微蹙眉,這麽個小魚,肉都沒有一兩,怎麽吃?


    「捕快大人!」莫小碗在河裏叫他,他抬起了頭。他不喜歡她叫他舅舅,但是花家一家人並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姓。捕快大人?這個稱呼聽起來倒是不錯。


    「我多捉幾條,回頭給你燉魚湯!」女孩說著,又低頭彎腰去摸魚了。


    裴遠怔了一下,微微低下了頭,看那草地上掙紮的魚兒,雖然他平日裏並不喜歡吃魚,但是此刻心底,卻有幾縷暖暖的東西在流動。


    莫小碗捉了半天,終於弄到了五條小魚,她上了岸放下了褲腿穿了鞋子,便摘了片大樹葉將魚兒包了起來。


    兩人打算回家,她要推輪椅沒有手拿魚,她將魚遞到裴遠跟前:「捕快大人,幫我拿著唄?」


    裴遠隱約聞到裏頭一股土腥味,微微蹙了眉,到底還是將裹著魚兒的樹葉包接了過來。


    莫小碗推著輪椅走在幽靜的竹林小道上,周遭異常的安靜,偶爾聽到幾隻雀鳥鳴叫。


    「我欠你的,早晚會還。」


    她突然聽到他說,莫小碗急忙搖頭:「不,你不欠我的。我雖然從破廟裏救了你,但是你幫我救了我爹,又幫我家撐腰,還教我寫字,一點都不欠我的。」


    裴遠唇角微揚,這個傻丫頭,他裴遠的性命如此金貴,豈是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可以抵消的?但是他現在不會說,說出來她也不明白。他雖然手段狠辣,但是素來愛憎分明,對他有恩的,他絕不會虧待,跟他有仇的,他也絕對不會放過。


    莫小碗回家將魚湯煮上,便去跟她娘說認親戚的事兒。花大娘聽說捕快大人不樂意認她家做親戚,雖然有些難受但是也沒說什麽。


    「我雖然本也沒抱什麽希望,但如今看來,他到底是瞧不上咱們家。」花大娘歎了一聲。


    「不是,」莫小碗急忙解釋,「他說了,他有家人,不是孤家寡人,隻是他家人不在縣城,在老遠的地方住。若是他突然認了這一大家子親戚,他家裏人未必能夠同意吧。」


    花大娘這麽一聽,倒是覺得心裏釋然,覺得應該不是他瞧不上他們莫家,隻是怕家裏人不同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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