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中,顧泊如嘴邊卻浮出一抹笑,目光從韶樂身上轉過,便結上冰碴,隨時能把穆錚砸死。


    「李靜姝,帶頭鬧事,念在是為人挑釁,且還是初犯,罰抄院規五十遍。裴潤、裴淳,煽風點火,屢教不改,罰入靜室思過三日。」


    李靜姝鬆口大氣,好像重新活過一遍。而裴家雙生子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想起靜室,冷汗不住往外淌。


    「安王殿下說的是,您畢竟是大魏的貴客,不好用中原的規矩隨意處置。」顧泊如掃眼正同庫烈扭打做一股的護衛們,語氣稍稍鬆下。


    穆錚眼睛一亮,嘴角勾起鄙夷:哼,剛才不是挺橫的嗎?怎麽這就蔫了?書生就是書生,百無一用。


    「所以在下已命人給殿下單獨辟出一間靜室,多添了半袋窩窩頭和兩壺水,筆墨紙硯齊全,還請您移駕七日,謄抄院規百遍,靜心感悟中原文化。」


    顧泊如一揚手,後頭突然又竄出幾十個護衛,身型更魁梧。一半人去製服庫烈,另一半人則扛著碗口粗、一丈高的木棍,衝穆錚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抄麻繩把他捆成「人棍」,渾身上下隻有手指頭能勉強動兩下。


    「若王爺覺得怠慢,在下可再破例給您多添半斤蕎麥。」顧泊如不鹹不淡道。


    要什麽蕎麥!他又不是驢!


    奈何這話穆錚再沒法說出口,因為嘴巴也被裹住,除了瞪眼嗚嗚,再沒其他。


    果然,拳頭才是道理。即使是以德服人的雲麓書院也不例外。


    那廂庫烈也被成功打暈,高子晉正忙著收拾殘局,心裏小算盤打得飛快。


    事情解決了,無需他出手,就算將來皇上要為西涼王爺討說法,也怪罪不到他頭上。兩張麻將牌在手中轉得愉悅。


    李靜姝生怕顧先生反悔,早跑沒了影。雙生子驚喜自己受的罰不是最重的,便自覺往靜室去。其餘書童小廝僥幸逃過一劫,急忙做鳥獸散。偌大的院落,眼下隻有兩人。


    韶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被牽連,李姐姐受的罰也不重,小小地籲出一口氣,張嘴想道謝,卻聽他問:


    「這槐花糕,是你專門做給……安王的?」語氣比初見時還要冷淡疏離。


    韶樂有點懵,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知他說的是地上的那些槐花糕。忙搖頭否認:「不是的不是的,我隻是想分給李姐姐,還有裴家哥哥他們……我真沒想給他,真的,真的真的。」


    才放鬆的心再次亂了方寸,一想到顧先生會誤會她跟那大壞蛋有什麽,她就慌了,說不清為什麽,但就是害怕。


    小丫頭杏眼裏幹淨得無一絲雜質,不是在撒謊。顧泊如眉宇間壓抑已久的霾雲終於散去,見她著急,心頭更是一暖:「我的槐花糕……都吃完了。」


    韶樂眨眨眼,乖乖等他下文。


    然而並沒有下文。


    他吃完了……所以呢?她擰起小眉毛,不解地看他。


    顧泊如臉色瞬間凍住:笨蛋!


    卻又歎道:算了,總比剛剛像那小子那樣,直接被拒絕的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認路了。」韶樂驕傲地挺起小胸膛,卻被他瞪得縮回去,灰溜溜跟上。


    心裏委屈:之前不認路要被嫌,現在認路了還是被嫌,這顧先生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靜室中,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安王爺同雙生子打了整整兩日架,有勝有負,到最後竟還對飲、拜了把兄弟。――裴潤和裴淳因經常造訪靜室,早已把小室挖穿,藏了不少好酒。


    三日後,裴家兄弟倆虛浮著雙腳離開,所有的酒就都進了穆錚肚裏。小王爺借酒勁想「越獄」,還沒摸到小室的門就被逮了回去,連最後的半袋窩窩頭都給克扣掉了。


    七日後出來,靠麵子強撐著,才三步一軟地走回住處,又躺了七日。


    整半個月沒人騷擾,韶樂的小日子過得很愜意,臉又圓了些。肉嘟嘟的,白裏透紅,跟水蜜桃一樣誘人,誰見了都想戳上一戳。


    可高興不了幾日,混世魔王便重出江湖,將她堵在半道上:「聽裴淳說,你讓美人麵開過花?」


    韶樂不想理他,撒丫子就往自己小院跑。長這麽大,她都從來不知,自己能跑這麽快。


    後頭那位卻不急著追,兩掌擴在嘴邊,大言不慚地吼道:「嘿,小不點!本王決定了,日後就聘你做我們西涼的安王妃!」――能讓美人麵開花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遠處,韶樂腳一崴,差點摔倒。


    更遠處,魚簍啪唧落地。過路的風行到他旁邊,都自覺繞開道。


    哼,安王妃?


    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是穆小王爺初入中原學會的第一句話。於是乎,他決定搬去那最近的樓台,賞他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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