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馭曉的住家離市區有段距離,對沒有交通工具的孫立言來說超級不方便。


    當然,房子是別人的,他愛蓋在哪是他的自由,沒有必要得方便誰。


    幸好孫立言不討厭走路,步行了將近四十分鍾,公車站牌已經在望。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公車和她幾乎同時到達,她上了車,就在公車門自動關上的同時——


    “吱——”


    尖銳的輪胎摩擦聲響起,一輛打從山上下來的跑車竟攔在公車前,場麵驚險,令人捏了把冷汗。


    “這是在做什麽?”老老幼幼的乘客開始議論紛紛,不可能在拍電影還是電視劇吧?


    那眼熟的跑車,上麵坐著的人舉起手朝她揮了揮,然後勾指頭。


    很好,現在整輛公車的人都把眼光轉移到她身上了。


    “司機大哥,開車了。”


    “小姐,我也趕時間啊,可車擋在路中間,怎麽過去?”司機大哥準備下車找人理論了。


    孫立言隻好摸摸鼻子跟著下車。司機要找人算賬,她也要!


    張馭曉沒把公車司機放在眼底,很欠扁的給人家一張律師名片。“要告我、要索賠,去找這個人談。”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走了。


    孫立言隻能低聲下氣的道歉,小孩不受教,請司機先生大人大量,千萬別計較!


    “你還不把車子開走,以為這條路也是你家的啊?”一轉身,她板著臉對著張馭曉喝斥。她為什麽得替他收拾這個爛攤子?


    “你一聲不吭的要去哪裏?你知道你住院的醫藥費很貴吧,從白屋走到這裏,你的腿不打算要了是嗎?”他也知道自己理虧,依言把車靠邊後,一麵對她依舊火力全開。


    這人一早就在發什麽火?她的腿又不是豆腐渣做的,就算要爬大霸尖山也沒問題,好得很。


    “我走路總比某人表演特技要安全多了。”她忍不住酸他一句。


    “搭我的車比搭那破公車不好嗎?”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能隨便使喚你嗎?”


    “上車,要去哪我送你,用你那兩條腿走到什麽時候?”他明明好心要幫她,但一開口,口氣還是很衝。


    “市區。”有便車,何樂不為?


    她開門上了車,係上安全帶,連帽外套拉高的拉鏈裏鑽出一顆毛茸茸的頭顱,一直窩在孫立言懷裏的偷渡客露臉了。


    “育幼院在市區?”她說過要把它送去給育幼院的小孩子作伴。


    車重新發動,沿著下破直往山下駛去。


    “我要先到市區辦些事。”她總不能兩手空空去見那些孩子。


    “譬如說?”


    真是愛追根問底啊!他平時沒這麽熱心跟囉嗦的,難道他出門不是自己有事要辦嗎?


    她低頭望了眼坐車兜風,兩隻小耳朵被風刮得往後翻的lucky。“我想總是要替它帶點狗食過去。”


    他沒有再說什麽,把她送到寵物醫院的門口。


    “手機呢?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別讓我聯絡不到你!”


    “我沒手機。”她沒有需要聯絡和能談話的人。


    張馭曉什麽都沒說,不過她也知道沒有手機的自己宛如博物館新出土的文物了,簡直不可思議。


    “等我一下,別走開,我去找地方停車。”他不給孫立言回應的時間,車子就開走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按下手機通訊鍵,“矢勤,會議取消,我今天不進公司了。”


    “為什麽、為什麽?大家都在等你唉!”陽矢勤哀號幾乎要穿透他的耳膜。


    “哪來那麽多為什麽?囉嗦!”按掉通話鍵,把手機棄置副座,他拔除耳機,也找到了停車位。


    結果張馭曉不隻陪她給lucky買了半年份的狗食,兩人還去了b&g特力屋。


    瞄了眼安放在後座的大提袋,孫立言還是不解,他居然買了狗屋。


    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頭。


    他還跟著去了育幼院,即使他一開始打定主意隻作壁上觀,墨鏡說什麽也不肯拿下來,就算有些主動的小朋友想找他玩,他馬上躲得老遠,她也能理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小孩,尤其育幼院裏太多家庭出問題的孩子,有早產兒,身體很弱,已經八歲,看起來卻隻有四、五歲,一點也談不上可愛,可是孫立言一點也不怪他。


    不過當他看見孫立言動手去修壞掉的秋千,修完秋千又轉身忙不通的廁所,壓根沒空理他,他開始移動尊腳,幫忙遞螺絲起子跟蘇打水,後來,他取而代之,院裏待換的日光燈管、漏水的水龍頭……他甚至讓平常給家裏宅配送食材的專業公司送來一卡車的菜,說是給孩子們加菜。


    另外,他還瞞著孫立言,給了修女一張支票,並且允諾每個月會讓他的基金會都送一筆錢來。


    院裏從來沒這麽熱鬧過,育幼院裏的孩子從最小的嬰兒到十幾歲的孩子都有,年幼大些知道他是偶像明星,簡直對他愛不釋手,他走到哪,屁股後麵就跟著一串小跟班,殿後是短腿的lucky。


    年幼很大的老修女把孫立言拉到一旁咬耳朵。


    “我還擔心你一個男朋友都沒有,上次隻匯錢過來,約好時間也沒來,害我擔心了好幾天。”


    為了不想老修女擔心,她並沒有把自己住院的事情向她說,隻推說有事耽擱了,改天再過來看孩子們。


    “我這不是來了,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是雇主。”她失去家人的那一年,曾經短暫被安置在有老修女的天主教堂。


    那時的老修女對她關懷備至,讓她感受到人間溫暖,沒多久,她進了軍校,老修女也離開巴拉圭來到台灣開辦育幼院,她雖然在世界各地奔跑,卻始終沒忘記這個曾經對她伸出援手,心懷慈悲的老修女。


    “是個好孩子呢。”


    “哪個孩子在您眼中不是好的?”


    “他不一樣,他的眼中有你。”老修女笑得合不攏嘴。


    他不讓孫立言做那些對他來說應該是男人活的事情,隻要她動手,他就立刻接手,一次都沒落過,這樣不是好孩子是什麽?


    “院長修女,我眼中也有您啊,而且永遠擺在我心裏的第一位。”他們分明不是那種關係,但是向來擅長報喜不報憂的孫立言就在嘿嘿的傻笑裏混過去了。


    “瞧你這張嘴甜的。”頓了頓,她沒忘記要問:“孩子,你身上的錢夠用嗎?”


    孫立言點頭。“夠夠夠……您也知道我沒什麽花費,之前我收了一大筆簽約金,過兩天還會有進賬。”


    “你這孩子拿命換來的錢一毛錢也舍不得用,都往育幼院寄來,你還能剩下什麽?”


    她對孫立言的情況很清楚,才會有此一問,自從她進了軍校開始,就不定期地給她匯錢,數目不多但情意感人。幾年前她進到保鏢這行業,幾乎是左手拿多少錢,右手就往她這裏給,慘澹經營的育幼院要是沒有這個孩子,早就維持不下去了。


    “哎喲,我這工作多好,吃老板的、用老板的,出門有人開車,隻要老板在的地方冷氣隨便我用,轉手就有大筆的薪水可以領,就算總統都沒我這工作舒服。”


    “你把錢存著,去買兩件漂亮的衣服。”好好的女孩子身上穿戴的都是地攤上的便宜貨,她看了心疼。


    “院長修女,我又不是模特兒,穿漂亮的衣服做什麽?我可是影子保鏢,要是把老板的風頭搶了,我就別混了。”


    “你這孩子,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正常的生活呢?”


    “等院長修女退休,立言就來陪您。”


    從背後摟住院長老修女纖細的肩膀,頭頂著,她就像尋常人家的孩子在向媽媽撒嬌那樣。


    “胡說!這麽大一群孩子,我要等到什麽時候能退休?女孩子的青春不能等的。”老修女輕拍孫立言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要是遇到了對的人,我第一個帶來給您看,還有,育幼院裏的每個人大大小小都是我的親人,照顧弟妹是當姐姐的人該做的事,我一點都不覺得委屈。”


    “傻孩子……”老修女歎息。


    風很暖,天很藍,情真意切。


    他們一直在育幼院待到下午,才在眾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


    看她紅著眼眶悶頭看車外,一些波瀾掠過他的眉。


    那種無助的神情,牽動了他的心。


    她是什麽時候走到他心裏去的?


    不知道。但不要緊,有些事情來得晚,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像喜歡一個人。


    “你做過頭了。”張馭曉心疼她道。


    “什麽?”


    “為什麽你要扛下那種育幼院的重擔,你是白癡嗎?”他越想越氣同,罵得更凶。


    “院長修女老了,那些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扛下……誰扛?”那是沒辦法的辦法,她一直知道有那麽多人需要她,沒有退路的她隻能通往超前,不斷告訴自己:我能的、我能的,我什麽都能……


    “孫立言,你是個普通女生,好吧,你比普通女生要好上那麽一滴滴,但是賺的是別人想像不到的辛苦錢,你既不是百億富翁,也不是網路社群的發明家,你要路見不平,身邊的事情也就算了,三十幾張的嘴,那些吃穿用度,那些孩子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的人生你也要一手包辦,你覺得你可以撐到什麽時候?我這樣說你懂不懂啊!”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她小聲的說。“可是這樣一路過來,要我假裝看不到,我沒辦法。”


    “笨!”


    “不用你說。”她也知道。


    他聽了很用力的拍了方向盤,恨不得想把方向盤扭下來,怎麽有這麽人?他氣得一張臉嚴肅得像吞了鴕鳥蛋似的。


    麵對她一臉怒氣,她仍不畏懼的說:“我可是他們的姐姐,本來就應該照顧那些孩子。”


    用她以前少少被疼寵的記憶,灌注到院裏那些孩子的身上,她能做的其實很少,也覺得不夠。


    “你照顧他們,那誰來照顧你?”


    “像我這種人不能軟弱,要不然倚靠我的人會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要他們驚慌失措。”


    “你應該自私一點,人要量力而為,什麽都自己擔,隻會累垮自己。”


    孫立言看著他從來沒有過的鄭重神情。他為什麽跟她講這些大道理啊?


    “要我把車篷放下來嗎?”


    瞧她的臉被風刮得泛紅,他沒考慮後果就伸出兩指想把她被刮在臉頰上的發絲往後撩。


    孫立言雖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但是她這人行動總是比思考還要快,小手迅速抓住他的食指就用力一扳。


    張馭曉立刻慘叫,痛得整張臉發青,很想把孫立言扭成麻花,她趕緊放手。


    “你這是謀殺。”他咬牙切齒指控。


    “對不起!這是職業反應。”隨時隨地保持高度警覺,這也是職業病。不過誰教他每次都這樣出其不意,害她屢屢犯下殺孽。


    “你是保鏢,不是殺手!”他手指頭一定斷了。


    “哪有那麽嚴重?”她不好意思極了。


    “嚴不嚴重,看我等一下會不會把車開到安全島去你就知道了。”


    “對不起啦。”


    “為了安慰補償我受傷的心靈,晚上就你陪我吃飯。”他用力甩甩手,下手真粗魯!


    “這是兩回事,而且這麽早,現在才五點。”她詫異。他那誘人的笑是怎麽回事?他原來不是痛得想殺了她?


    “這是命令!”


    “我在休假。”


    這女人少應一句會死啊!“休假立即取消!”


    “你這是公私不分,暴政!”


    “那你就想辦法來推翻我吧。”那語氣讓人充分明白他有多麽的願意被“推翻”。


    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人!“你……我說你啊,跟著我在外麵跑了一天,你的事呢,都不用管了?”


    一整天都沒聽見他的手機響,肯定是任性的關機了,苦命的陽秘書啊!她搖搖頭,他依舊是獨斷獨行,被寵壞又的男人!


    明明不是好脾氣的男人,卻對她裝乖裝溫柔,她不懂!


    但是,方才與那些弟弟妹妹臨別的小小離愁已經無影無蹤,所以,他說這些話、做這些事都是為了她吧?


    “你沒聽過吃飯皇帝大,工作放著也不會跑掉,也不會有人幫我做,不急。”他唱的歌、演的電影、像萬花筒,每一刻都是煙花,看起來炫目燦爛,卻不是他真實的人生。


    可她竟讓他覺得真實。


    “院長修女說你答應每個月捐款給育幼院。”她突然道。


    “我們把一隻狗丟在那裏,總要付點它的夥食費。”


    最好是啦,一隻不到兩個月大的小狗能吃得了多少夥食。


    他果真個麵冷心善的好男人。


    經過的街道變得有些眼熟,張馭曉轉進巷子,巷子的盡頭是“藍紙”的專用停車場,一下車就能看到簡單立在門邊當成招牌,上麵寫著店名的燈箱。


    “這時候隻能帶你來這裏。”他的身份敏感,通常隻能到熟人的店。


    “不會,我很高興。”


    不是客套,裏麵有她想見的人,隻可惜張馭曉一下沒想到這點,直到進了店裏這才後悔得想殺了自己。


    還不到營業時間,張馭曉帶著她熟門熟路地從送貨後門往裏麵走。


    “藍紙”以貴聞名,眼尖的話還能看到像張馭曉這樣偽裝過的當紅明星。


    “我們來得太早了。”


    “那些夜貓子已經醒了,隻是在賴床。”


    “你說誰賴床,你沒看見掛在門外的牌子叫準備中嗎?”掀起簾子出來的人叫light,中文名字叫光,不論什麽時候都口角噙笑,一副瀨洋洋的樣子,妹妹臉,長長睫毛,就像一棵移動的桃花樹。


    一頭黑發及肩的他,隨意的用發箍圈住,甚是好看,花襯衫穿在他身上,隻覺風騷又優雅。


    dawn的張馭曉,light的韓漱,狂潮的曉和光。


    沒錯,她住院的那段期間他們這個解散的樂團團員們來探病,發生在“藍紙”前麵的那場打鬥還是傳進了他們的耳裏,他們以為住院的人是他,想不到見了麵才知道另有其人。


    狂潮可是她心心念念的樂團,那個繼母心腸的張馭曉居然兜了個大圈子,始終沒告訴她他曾經是狂潮的一員,好吧,是她眼拙,她的眼裏始終隻有韓漱這個光,沒發現張馭曉,誰教他的相貌前後差那麽多,組樂團時的及腰長發,遮住半張臉不說還帶著大墨鏡,要不就畫上刺青亮片之類的,走的是視覺係,最變態的是,每次照相都怪僻的躲到最不起眼的角落……重點是她喜歡的明星不是他,相較之下,彈電吉他也是主唱的韓漱可人多了。


    “韓漱。”孫立言輕輕叫了名字,臉就成了紅布。


    幾次照麵,孫立言和他們也有了幾分交情。


    “你來了?”韓漱的聲音懶懶的,人也跟懶骨頭沒兩樣,能倒絕不站,能坐著絕對不會蹲著。


    “我來了。”


    “腿,好了嗎?”


    “前後翻轉三百六十度的軟身操可以連續做六次。”她不自覺小小的炫耀一下。


    “別太逞強了。”伸手要摸亂她的頭,立刻被張馭曉宛如大怒神的眼睛給瞪得縮了回去。


    “什麽三百六十度的軟身操,又不是耍猴戲,一點都不知道要愛惜自己。我說姓韓的你看什麽,有什麽吃的弄點出來,我餓死了。”


    韓漱才不管張馭曉的大呼小叫聲,把眼光轉向孫立言,笑容甜蜜。


    “立言,你想吃什麽,我去弄給你。”


    這差別待遇明顯到讓人想忽視都不能。張馭曉看了非常火大,眼看變身成超級賽亞人就在下秒。


    “會不會太麻煩,還沒有開始營業不是嗎?”


    能和心目中的偶像說上話,孫立言臉上氤氳的少女情懷的紅暈和局促感就越來越明顯。


    “我們也要吃,簡單的微波食品你別嫌棄。”


    我們,指的是三不五時會來這裏打工的前任狂潮團員,貝斯手宇,鼓手野獸,鍵盤rain。


    “要不我來幫忙?”雖然八百年沒下廚了,可廚藝就像學開車一樣,學了就不容易忘。


    “你會下廚?”現在會下廚的女孩子比動物園裏的熊貓還要稀奇。


    “會。”


    “冰箱裏的食材你都可以拿去用。”


    “從這裏進去嗎?”她指著一道懸空小推門。


    “嗯,進去左邊是儲藏室,右邊是化妝室,直走就看得到廚房跟冰箱。”韓漱很仔細的說明。


    “你這棵名花有主的桃花樹,追女人的手法可不可以不要那麽粗糙?別對我的女人亂放電!我可是客人,我要吃飯,給我拿出你的專業來。”張馭曉噴出來的火可以燒了“藍紙”。


    這兩個奸夫淫婦當他不在了嗎?他氣得怒發衝冠。


    “你是什麽客人,經常來吃白食的。”韓漱也不是軟腳蝦。


    “張馭曉,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就算你們是老朋友,也給我講究一下禮貌!”孫立言叉腰,所有的少女情懷都沒有了,對他的態度開始不滿。


    “你反了!對我這麽有脾氣,為什麽對韓漱這棵桃花樹就這麽客氣?”張馭曉揉了揉眉心,他氣到都頭痛了。


    “我們在人家的地盤上,你沒忘記我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找碴的!”她簡直不知道要怎麽對付這個幼稚男。


    明知她對韓漱有種愛屋及烏的曖昧,他不幫忙就算了,居然捅摟子,扯她後腿。


    兩人吵嘴吵得風生水起,卻沒想到這看在韓漱這第三者的眼裏,兩人那種旁若無人的親昵,根本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他很清楚張馭曉的個性,他對不重要的人就跟對待路邊的風景一樣。


    韓漱笑了笑,把洗淨的杯盤都擺好,拿出一小箱酒漬櫻桃,立刻暗忖,張馭曉這家夥的確是需要一個女人來好好管管他了。


    “你在這裏待著,我也餓了,兩個炒青菜,韓漱這裏有白飯吧,就可以開飯了。”


    “動作快點,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給兩分顏色,染坊裏就染出個大男人。


    孫立言進了廚房,他也想跟進去,卻讓韓漱一掌止住。


    “你這是幹嘛?”


    “為了我們的肚皮,我想你還是留下來幫我擦杯子就好。”要讓這頭連自己發情都感覺不到的禽獸進了廚房,他今晚可能真的要繼續跟微波食品為伍了。


    擦杯子?“你請得起我嗎?”他就是要中蹺著二郞腿等開飯!順便盯緊這棵移動桃花。


    韓漱雷打不動,很自動的從桌台上拿出一個直立式酒杯,順著吧台的桌麵筆直滑到張馭曉跟前。


    他俐落的接到玻璃啤酒杯,打開橡膠桶下的水龍頭,倒了泡沫都滿出來的啤酒,然後自己找了位子坐。他們這群死黨最喜歡的角落,視野也是最好的,一切一目了然,這位子也較為偏僻,不易被無聊人士幹擾。


    “她的腿沒事了吧?”


    “我就是不放心才跟著她,你知道她竟然從我家一路走到公車站!”他歎了口氣。“她二十幾歲人了,居然沒想到要買支手機,沒見過這樣的女生。”


    這年頭人人都有一兩支手機,人人都得丟一兩支手機,丟了再買,買了再丟,她卻是什麽都沒有的那個稀有人種。


    “所以你被迷住了。”


    “我哪裏像中毒的樣子?”


    “抽煙的人通常不覺得自己有煙癮,就像人通常不會覺得自己的影子有什麽重要性,一旦影子失去,就痛苦了。”


    “一派胡言!”張馭曉知道韓漱過去的那段情史,失戀這種事情,朋友是幫不上忙的,不過這戀失了那麽多年,看起來他還沒有放下。


    孫立言動作快,張馭曉啤酒還沒喝完,三菜一湯已經端了出來。


    海瓜子炒紅椒、香根牛肉、涼攔過貓菜、豆腐味噌湯,沒有燒焦,也沒有奇怪的顏色,家常菜的食物香氣挺能勾人的。他彎腰探過頭到到熱騰騰的湯鍋前麵,深深吸了一口氣。


    “真香,看起來還不壞,白飯呢?我餓了!”他伸手就往盤子裏的牛肉拎去。


    她真的會做飯,好新鮮,想不到爆發時可以抓起人孔蓋敲人的孫立言有這麽賢妻良母的一麵。


    孫立言根本來不及喊燙,趕緊塞了一雙筷子給他,再拿過一隻盛著白飯的碗讓他解饞。


    “哈……呼……”張馭曉心滿意足的橫掃起桌上的菜,邊嗬氣邊嗑海瓜子,心滿意足。


    “朋友的義氣呢?留一點給我!”韓漱也不空氣,趕緊拿起孫立言擺好的碗筷往菜盤進攻。人生幾何,這時候客氣就是跟自己的五藏廟過不去。


    三菜一湯壓根不夠獸性大發,呃,是撒開肚皮開懷大嚼的男人塞牙縫,孫立言看了好笑,最後隻能用湯汗澆飯,當作她的晚餐。幸好過意不去的韓漱切了一盤色彩鮮豔的水果給她擋饑,這才算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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