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帝住在杭州的這段日子,自然也對文人士大夫采取懷柔籠絡的手段,加上江浙一帶是魚米之鄉,更是財賦重鎮,大清朝的財政命脈所係,維持這個地區的安定很重要,也要牢牢地控製住。接著皇帝又召見了大小官員,督促水利,並指示清理西湖,還有到孔廟行禮。


    南巡的隊伍再度出發,不過這回改走水路,由杭州到蘇州的途中,可以沿路欣賞兩岸的風光,皇帝所乖的禦舟製造工藝可以說是極為精美,而當整個南巡船隊浩浩蕩蕩地抵達了目的地,也正好是最美不勝收的季節。


    就在前往行宮之前,皇帝臨時決定要上岸用膳,禦舟隻得先停靠碼頭,然後又說不想大張旗鼓,堅持隻帶一名內侍、一名武功高強的宮中侍衛陪同,這樣才能體會平民百姓的生活麵貎,其餘的人不得不留在船上等候。


    直到兩個時辰都過去了,還不見皇帝回來,怡親王和幾位老臣,以及隨行的官員都聚集在禦舟上,全慌了手腳。


    “皇上還沒有回來?”英顥得到消息,也大為驚詫,不敢等閑視之。


    負責這趟南巡的怡親王和幾位老臣則是滿臉憂心忡忡,眼看又過了半個時辰,還是沒有好消息傳回來,都不禁坐立難安。


    “皇上到底上哪兒去了?”一名老臣掀起碗蓋的手都忍不住發抖。


    隨行的怡親王來回踱著步子。“蘇州就這麽一點兒大,想找個人有這麽困難嗎?再多派些人去找……”


    “皇上會不會出了什麽岔子?”


    “皇上就隻帶了兩個人,又穿著便袍,應該沒有人認得……”


    “現在該怎麽辦?”


    英顥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還不如親自去找,這麽一想,便轉身步出廳外。


    “聽說皇上失蹤了是不是?”聞訊趕來的阿圖臉色有些發白,匆匆地跑過來,攥著英顥的袖子急問。


    他俊臉一整。“不要慌張,這會兒還談不上失蹤,隻是過了時辰還沒回到船上,已經派了不少人去找了。”


    阿圖並沒有因為這番話而安心。“皇上……他不會有事吧?”


    雖然知道皇帝是自己的生父,總還是比不上養育她長大的阿瑪來得親近,可是現在聽到皇帝不見了,這種心急如焚的滋味也讓阿圖明白血濃於水的親情是無法抹滅的。


    “我正要下船去找。”英顥用掌心覆住攥著自己袖子的小手。“我一定會找到皇上的。”


    她不假思索地說:“我跟你一塊兒去。”


    “阿圖……”他開口想勸阻。


    “不管你怎麽說,我都非去不可。”阿圖眼泛淚光,喉頭也有些哽咽了。“對我來說,皇上不隻是皇上而已,他是我的……我必須去找他……帶我一塊兒去好不好?好不好?”


    見英顥還是不肯答應,她下巴一抬,什麽都不管了。“你不讓我跟,我就自己一個人去找。”


    “好吧。”英顥望進她焦灼又堅定的眸子中,不得不妥協。


    “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陳圖轉身就往回跑,邊跑邊拆著架在頭頂上的扁方,也好爭取時間。


    而英顥在等待她換裝的同時,思索著該從何找起。


    過沒多久,阿圖換上男裝,和他在船頭會合。


    “咱們走吧。”她說。


    當兩人上了岸之後,英顥還是不得不再提醒一次——


    “尋找皇上要低調行事,所以無論發生什麽狀況都得要沉著應對,不可太過魯莽。”他可以說很了解阿圖的性子了,就怕她又惹事。


    阿圖撇了下嘴。“我聽你的就是了。”


    英顥安撫地說:“皇上一向愛熱鬧,總喜歡往人多的地方去,說不定隻是被什麽有趣的事給耽擱了,晚一點就會回到船上,咱們就先別往壞處去想,心裏愈急就愈容易壞事。”


    她鼓了鼓雙頰。“反正你說的都對。”


    “你知道就好。”他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可不要忘了,皇上也喜歡漂亮的女人,說不定又看到中意的對象追了上去,才沒在時間內回到船上。”阿圖想到自己的生母,似乎就是皇帝南巡時在江南遇到的,真是嫌後宮的女人不夠多,還見一個愛一個的。


    英顥沒有否認。“這倒是有可能。”


    “總算讓我說對一樣了。”她可是很神氣。


    他瞅著阿圖臉上得意的神情,目光多了幾分連自己也不曉得的寵溺。“難得這麽聰明,要繼續保持下去。”


    阿圖瞋睨他一眼。“我怎麽聽不出這是在誇獎我?”


    “不用擔心,這的確是誇獎沒錯。”英顥揚起唇角說。


    瞥見俊臉上的那抹笑意,讓阿圖不禁看得心髒又怦怦亂跳。“呃……咱們該從哪裏開始找起?”


    “……就跟著人潮走。”英顥覷著她慌張地移開目光,可是泛紅的耳根子已經泄漏了心事,沒關係,他可以等,先找到皇帝再說。


    “嗯。”阿圖不敢看他,隻是用力頷首。


    由於蘇州河道多,自然橋也多,兩人走過一處石橋,看哪個地方聚集的人群最多就往哪裏鑽。


    就這樣找了半個多時辰,一些茶館、酒樓都進去看過,他們也問了鋪子裏的夥計,都說沒見到模樣像皇帝一行三人的外來客。


    “天都要黑了,皇上到底去哪兒了?”阿圖一臉焦灼。


    “說不定回船上了,咱們先回去看看再作打算。”英顥眉頭也蹙攏了。“隻要沒人知道他是皇上,應該不至於會有危險。”


    她也隻能這麽想。“先回船上吧。”


    就在兩人回到停放禦舟的碼頭,英顥立刻詢問留在船上待命的怡親王和幾位老臣,結果還是得到令人失望的消息。


    “皇上還是沒回來?”阿圖本能地求助身邊的英顥。


    英顥口氣謙遜,先開口請示在場的怡親王。“是不是該把這事告訴江蘇巡撫和蘇州知府,多些人去找比較快?”


    “可是皇上臨走之前交代過,他想過過當平民百姓的癮,不想擾民,更不想讓地方父母官跟在後頭礙手礙腳……”怡親王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所以他們才沒有動用官府的人去大肆搜索。“不久之前江蘇巡撫和蘇州知府趕來迎接聖駕,本王都跟他們說皇上在歇息,暫時住在禦舟上,要他們明天再來。”


    阿圖情急地叫著:“皇上都失蹤了,哪還管得了這麽多?”


    “阿圖!”英顥低聲斥道。


    她咬了咬唇,隻得把話咽下去。


    英顥用眼神示意阿圖到外頭說話去。


    “我知道你又要罵我了。”對方可是位親王,哪容得自己大小聲。


    “知道就好。”見阿圖知錯了,英顥也不再多說。


    阿圖看了看天色,說道:“天都黑了,皇上應該會先找個地方過夜,去客店問問看好了,說不定能打聽到什麽消息。”


    “還有個地方沒有去找。”英顥沉吟地說。


    她眼睛一亮。“什麽地方?”


    “那種地方……我自個兒去找就好,你就留在船上。”他可不想帶阿圖去。


    “我也要去!”阿圖不想被他丟下。


    英顥瞥她一眼。“不方便。”


    “什麽地方我去會不方便?”她才不信。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青樓妓院。”


    “呃、喔、嗯。”阿圖沒想到是這個答案,羞窘得小臉微紅。


    “那個地方也是皇上最有可能去的,所以我一個人去就好。”英顥也沒去過那種地方,若非必要根本不想踏進一步。


    阿圖用眼角斜瞅著他。“要是那些女人纏著你不放怎麽辦?你一個人可以脫得了身嗎?”


    “你在懷疑什麽?”他不悅地問。


    她小小聲地說:“我哪有懷疑?”隻是心裏不舒服。


    英顥挑起一眉。“你該不會是在吃醋?”


    “誰、誰、誰在吃醋了?”阿圖結結巴巴地嚷著。“我是怕你被那些女人纏上脫不了身,沒空去找皇上,所以我當然要跟去……”


    他打量著阿圖極力辯解的神情。“真是這個原因?”


    “現在找皇上的事要緊,不要囉哩叭嗦的,快點走吧……”阿圖拖著他就要再次下船。


    而英顥也任由她拉著,不過嘴角的笑意愈來愈明顯。


    於是,他們來到蘇州最有名的花街柳巷,隻能一家家的詢問,對方聽到是來找人的,客套殷勤的嘴臉就變了,直接把兩人趕出門。


    “問一下又不會少塊肉!”阿圖氣呼呼地嚷著。


    “看來隻有這樣了……”英顥又進去試了一次,不過這回可懂得什麽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先塞了銀子,自然就問得出來。


    直到英顥幾乎跑遍每一家,荷包也都空了,還是問不到皇帝的下落。“難道我猜錯了?”


    “接下來該怎麽辦?”阿圖也拿不出主意了。


    英顥輕歎一聲。“隻能先回去了。”


    “皇上到底是去哪兒了?”她又急又氣地叫道。


    就在這當口,吳縣縣令的官宅內,皇帝正安安穩穩地坐在廳內喝著茶,心裏更為自己的計劃暗自得意著。


    於對阿圖這個親生女兒,皇帝心裏免不了愧疚,無法給予她真正該有的身分,連相認也不允許,但是至少可以幫她找到一個好歸宿。


    “朕就不信撮合不了你們……”阿圖的性子他很了解,知道自己失蹤了,絕對會急得到處找人,英顥也絕不會袖手旁觀,想到這對年輕人之前幾次目光的交流和互動,似乎對彼此都有那麽一點在意,要是他猜得沒錯,這次肯定會一起行動,早晚會找到吳縣來。


    皇帝嗬嗬地笑著,他可是跟怡親王事先串通好,讓兩人循著線索找到這兒。


    “你們可不要讓朕失望了。”


    翌日早上——


    由於皇上一夜未歸,自然人睡得著,英顥也是其中之一。


    “蘇州並不大,不可能找不到人,除非皇上已經離開,可是沒有道理……”他口中喃道。


    剛從房裏出來的阿圖一麵揉著眼皮,一麵朝英顥走去。“還是沒有皇上的消息嗎?那咱們再去找。”


    “你哭過了?”英顥見她眼皮浮腫,似乎不隻是沒睡好。


    “我才沒有……”阿圖的確是了一整晚,可是也很生氣,堂堂一個九五之尊,隻帶了兩個人就出門,真是太任性了,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不隻會天下大亂,自己不是連聲“皇阿瑪”都沒機會叫了?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內心有多渴望能這麽叫他。“走吧,咱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他抬起手來,指腹輕輕撫過阿圖浮腫的眼皮。“皇上鴻福齊天,不會有事的,一定可以找到人,不要胡思亂想。”


    阿圖聽見這般溫柔話語,先是一怔,接著癟起嘴來,又快哭了。


    “你、你對我凶一點,我比較習慣……”要不然她真的會陷進去,那真的就完蛋了。


    “我是那種不明是非的人嗎?”英顥不禁好氣又好好。


    “有時候是。”她一臉想哭又想笑。


    英顥佯怒一哼。“我沒聽清楚。”


    “呃,當然不是了。”阿圖這回反應可快了,連忙改口。


    他這才收起怒容。“這還差不多,走吧!”


    “昨天咱們幾乎把蘇州都翻遍了,這會兒要上哪兒去找?”她趕緊跟上英顥的腳步。


    “怡親王方才說西園寺和寒山寺那兒都去過了,另外長洲縣和元和縣也分別派人前往了,那麽最後就隻剩下吳縣還沒找,比起另外兩個縣,吳縣可以說是地腴物庶,勝景處處,皇上也極有可能會在那裏……”英影沉吟片刻,作出了決定。“就去吳縣吧。”


    阿圖當然聽他的。“那就走吧。”


    見阿圖氣色不好,他皺眉問:“很累是不是?”


    她馬上搖頭。“一點都不累。”


    “要是真的不舒服就說一聲,別太逞強。”英顥溫聲地關切。


    麵對這個男人一天比一天溫柔,阿圖心裏的掙紮也就更強烈了,說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心意是騙人的,可是真的能夠接受嗎?就算接受了,阿瑪那一關鐵定過不了,甚至她連開口都辦不到。


    英顥見她低頭不語,神情憂傷,眉頭又蹙攏了,擔心地探問:“怎麽了?”


    “沒事。”阿圖用力搖著頭。


    他想伸手觸碰她,甚至渴望抱住阿圖,想要看她笑嘻嘻的模樣,而不是像這樣愁眉苦臉,可是船上有多少眼睛在看著,他隻得忍下這樣的衝動。


    “那就出發吧。”英顥深吸口氣說道。


    阿圖默默地頷首,也暫時把煩惱拋在腦後。


    吳縣——


    當兩匹駿馬來到位在太湖西、南岸的吳縣,隻見綠野平疇,一片水鄉澤圖。


    英顥和阿圖翻身下馬,拉著韁繩四處看著、走著,越過了石板橋,沿路跟經過身旁的人打聽,得到的答複都是搖頭。


    “如果連這裏都找不到,那可怎麽辦?”阿圖哭喪著臉問。


    他站在橋上觀看四周的環境。“先別想這麽多,等到都找過了再作打算。”


    阿圖又看到前頭有位婦人,趕緊上前詢問。


    “……沒看過。”婦人揮了揮手說。


    她道了聲謝,回到英顥身旁,兩人牽著馬匹繼續前進。


    “再來要往哪個地方走?”阿圖東張西望地問。


    英顥沉吟一下。“就往……”


    話還沒說完,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好幾名捕快,手上各握著兵器,一副捉拿欽命要犯似的,將他們團團圍住。


    “咱們是奉了知縣大人之命,緝捕殺人劫財的強盜……”帶頭的捕頭朝英顥和阿圖吆喝。


    阿圖一臉怔愣,接著道:“既然這樣就快去抓,攔著咱們做什麽?”


    “根本線報,你們的年紀和長相與那批強盜十分相似,所以老老實實地跟咱們回知縣衙門接受審問。”捕頭用眼神示意捕快們準備拿人了。


    “慢著!”英顥厲聲喝道。


    捕頭大聲喝斥道:“你們想拒捕?”


    “你們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人?”阿圖往前一站,很威風的指著身邊的男人。“要是敢對他無禮,可是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咱們不管他是什麽人,就算是皇上也一樣。”捕頭可不接受這種威嚇。


    “吳縣縣令在哪裏?”英顥口氣依舊沉穩,不見怒氣。


    “大人自然是在知縣衙門。”捕頭哼著氣說。


    “去把他叫來!”阿圖一臉氣衝衝地嬌吼。她好歹也是個和碩格格,就不信對方還敢當自己是強盜。


    “憑什麽要咱們家大人過來?”捕頭火大地質問。“最好乖乖地跟咱們回知縣衙門,否則隻好動手了。”


    “我明白了。”英顥不想跟這些下頭的人廢話,直接找上麵的人就好。“那就快點帶路吧。”


    “你真的要跟他們走?”阿圖吃驚地問。


    英顥嗯了一聲。“跟他們也說不清,既然這樣,就直接去見吳縣縣令,或許還能要他幫咱們找人,先忍耐一下。”


    “好吧。”阿圖隻能無奈地遵照他的意思了。


    也就因為這樣的想法,英顥和阿圖跟著吳縣的捕頭和捕快們來到知縣衙門,還沒見到縣令,就先被關進大牢了。


    捕頭無禮地斥喝道:“進去!”


    “進去就進去,凶什麽?”阿圖著惱地反嗆。


    待英顥也跟著跨進牢房後,回頭問道:“你們家大人呢?”


    “我家大人說他現在沒空審問你們,晚一點再說。”捕頭轉頭命令牢頭將牢門鎖好,便哼笑著離開了。


    阿圖氣得踹了下牢門。“咱們都被在牢裏了,你怎麽還能這麽冷靜?表情多少也變一下。”


    “我隻是覺得事有蹊蹺。”就是因為有這種感覺,讓英顥沒有多加反抗,任由對方這麽囂張。


    牢房裏的味道實在很難聞,讓阿圖不得不捏著鼻子說話。


    “還會有什麽蹊蹺?無緣無故被當作強盜,分明是抓不到那些人,就拿無辜的人來充數。”她忿忿然地說。


    英顥細細思索。“進到吳縣之後,所遇到的百性,在見到陌生人時,臉上並沒有半點驚懼之色,還有周遭的氣氛也十分安寧,並沒有感受到最近曾發生過什麽殺人劫財的重大案子,那名捕頭又一口咬定我和你的年紀長相符合,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似乎經過蓄意安排……”


    “所以你認為是針對咱們來的?”阿圖搶著開口。


    他淡淡一笑。“讓你說對了,確實有這個可能性。”


    “不過到底是為什麽?”阿圖相當迷惑。


    “這就不得而知了。”英顥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現在就隻能靜心等待對方的下一步再作判斷。”


    “我聽你的就是了。”放眼這間陰冷潮濕的牢房,阿圖不由得歎了口氣。“椅子就不用說了,連想坐在地上歇歇腿都嫌髒了衣服,隻好先蹲著了。”


    說著,阿圖當真在牆邊蹲了下來,兩手托著腮幫子,還算能夠隨遇而安,讓英顥眼底的笑意加深。


    英顥也跟著蹲在她身邊。“真是委屈你了。”


    “委屈的是你這個一等公,我倒是還好。”阿圖釋然地笑說。


    他沉吟片刻。“如果真像我所想的,這背後還有其他用意,應該不會讓咱們在牢裏待太久,總會出現的。”


    “我沒有你那麽聰明,所以你說是就是。”阿圖頷了下首,沒有異議。


    “多謝誇獎。”英顥忍俊不禁地笑了。


    “最近很常看到你笑。”雖然四周的光線不是很明亮,可以說是昏暗,不過阿圖還是看得到英顥上揚的嘴角。


    “有嗎?”他嘴角的弧度更高了。


    “有!”她認真地點頭。


    英顥目光更柔和了。“那也是因為麵對的人是你,其他人可看不到。”


    “喔。”阿圖臉上先是一喜,可是馬上又黯淡下來,實在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隻能把視線擺在麵前的地上,明知逃避下去也解決不了問題,但是又想不出別的法子來。


    就在這當口,兩人聽到吱吱的聲音,接著一隻黑不溜丟的大老鼠從他們麵前跑了過去,然後又一路目送它消失在牢房外頭。


    “有老鼠。”阿圖很平靜的宣告。


    聞言,英顥不禁偏頭笑睇身邊維持同樣姿勢的女人,問道:“你怎麽沒有尖叫?”


    阿圖也疑惑地偏頭看他。“為什麽要尖叫?”


    聽她這麽回答,英顥把頭轉向正麵,然後又望向阿圖。“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什麽?”她很自然地問。


    兩人看著對方。


    英顥含笑地說道:“原來你是男的。”


    “啊!我隱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居然讓你發現了。”阿圖也很正經地回答。


    聽見阿圖這麽回應,英顥雙肩突然劇烈抖動,笑到不能自己。


    阿圖啐了一口。“你對女人有很深的偏見。”


    “這點我不否認,以前確實如此,不過你改變了我。”他笑不可抑地回道。過去總認為隻有姊姊是完美的,其他女人不值得他費心,是阿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原來有的缺點也會讓自己覺得可愛。


    她瞪著還笑個不停的男人。“為什麽認為女人見到老鼠就一定要尖叫?我看是你壓根兒就看不起女人的膽量和智……”


    最後一個“慧”字還沒說完,阿圖就發現眼前有團黑影慢慢地罩過來,接著她的唇瓣便被另一張嘴巴給覆住,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英顥做了這些天來一直想做的事,或許從他體會到對阿圖的感情之後,就想要這麽做了。


    起初隻是讓四片唇貼著,漸漸的,英顥很溫柔地在上頭輕啄慢舔,就算再怎麽生澀,男人的本能和衝動也會告訴他該怎麽親吻。


    可是隻有這樣還不夠,英顥還想要更多,於是舌尖輕輕地滑過她的唇線,感覺到倚在身上的身子嬌顫一下,讓他生起屬於男人的虛榮感。


    她應該生氣的……


    應該賞他一拳的,阿圖心裏模糊地想著。


    阿圖也沒有笨到不曉得這是多麽逾距的行為,可是這段日子以來壓抑在心裏,對英顥的那份喜歡,卻也因為這個吻,所有的堅持都潰不成軍了。


    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即使是被這個男人罵的時候,也知道對方是因為關心她……


    阿圖隻要想到這裏,整個心都軟了,再也無法否認。


    “阿圖……”英顥將嘴巴退離半寸,嗓音透著幾分嘎啞。


    “什、什麽?”阿圖臉蛋都冒煙了。


    他在昏暗中抓住她的目光。“還不承認喜歡我嗎?”


    阿圖也看著近在眼前的俊臉,天人交戰了許久。“……就算承認了又能怎樣?”她怕自己會變得貪心,想到得到更多。


    “當然是娶你。”英顥道出心中的盤算。


    “你真的要娶我?”她眼眶倏地紅了。


    “這種事不能隨便說說。”他鄭重地回道。


    “就不怕我這莽撞又愛闖禍的個性,讓你下半輩子都得幫我收爛攤子?”阿圖故作輕鬆地笑問。


    英顥微微一笑,而那抹笑有著屬於佟家人的高傲。“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處理好那些小事。”


    “可是……我阿瑪不會答應的……”阿圖用力吸氣,聲音開始嗚咽了。“他恨死佟家的人,絕對不可能會答應把我嫁給你……”


    將她的螓首攬在胸口上,英顥正色地開口說道:“我會說服他答應的。”


    “沒用的……沒用的……”阿圖太了解阿瑪有多恨佟家,寧死也不會點頭。


    “沒試過怎麽知道?”他口氣堅定。


    “可是……會很辛苦、很困難的……”她哽咽地說。


    “……”這次英顥沒有馬上回答。


    阿圖忍不住屏息,怕他遲疑了,打算把方才的話收回。


    “我想娶你,就算會很辛苦很困難。”當英顥緩緩地開口,那是打從真心說出來的。


    這是阿圖聽過最好聽最溫柔的話,而且是經過思索考慮,不是隨口就給的答案,這讓她感動得抱住英顥,將淌下的淚水全都揉在對方的前襟。


    “咱們……試試看……”阿圖啜泣得更大聲了。


    “就交給我……”英顥自然擔心說服的責任。


    她哭到全身顫動,心裏是既歡喜又害怕。


    因為她知道自己將會麵對多麽為難、又多麽痛苦的場麵,光是想到阿瑪會有多麽憤怒和失望,就好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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