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府大廳


    “上哪兒去啊?瞧你匆忙得見到額娘也不打聲招呼。”老福晉冷著一張老臉,眼中的火苗映照她如烈火燃燒的壞脾氣。


    “額娘,孩子正想向您問安。”薩濟爾低頭,恭敬向母親行禮。


    “好些日子不見你在府裏用過膳,究竟你在忙些什麽?”


    出門前被擋在大廳內,薩濟爾的不悅和懊惱寫在臉上,他不想與母親正麵衝突,但老人家卻始終不能諒解他的心意。


    “額娘,孩兒近來公事繁忙,除了固定上朝奏議之外,皇上常召孩兒共商軍事機密,所以錯過用膳時間也沒有定時向額娘問安,請額娘原諒。”


    薩濟爾態度上很恭敬,口頭上避重就輕。


    “哼!什麽共參軍事機密?你都上哪兒共參軍事機密?埋著老祖宗的盛陵?你不至於腦子壞到跟咱們成仙的老祖宗們共參軍事機密吧?”


    “額娘,孩兒真的忙於公事。”薩濟爾語氣堅定,硬拗到底。


    “哼!還想騙我?告訴你,就算你不承認,我也心知肚明!”


    老福晉話裏有話,她對兒子的行蹤了若指掌。


    “……您想得太多了。”薩濟爾躬身作揖,態度從容不迫,堅決道:“孩兒的確忙於上朝與奏議。”


    “是不是奏議我不管,總之,以後你不準再往盛陵去。”老福晉疾言厲色,“伊蓉過世快半年了,早該讓塵土歸塵土,你也該回來過你身為王爺、身為敬王之子、身為八旗都統該過的正常日子。”


    “我、我還需要點時間。”


    “哼!老是掛著個過世的女人,像話嗎?你到底要被她纏多久?這女人到死也不放過你!太可惡了!”


    “額娘,伊蓉是我的結發妻子,掛念著她本是人之常情。死者為大,請您念在伊蓉曾是您兒媳婦的份上,不要再批評她了。”


    薩濟爾勉強抑下火氣,這陣子以來他對母親的溫順恭敬已顯得十分不耐。


    “要我不批判她可以,你倒是給我說說,上回提過的那件事,你考慮好了嗎?”


    “孩兒不明白額娘值的是哪件事。”薩濟爾裝傻,他最不想提的就是“那件事”。


    “你敢在母親麵前裝糊塗?薩濟爾,你眼中到底有沒有我這個母親的存在?”


    老福晉氣白了臉,她就不懂那個福薄命短的伊蓉到底有什麽好。


    之前薩濟爾一個勁兒堅持要娶伊蓉做少福晉,她可是第一個堅決反對的。


    伊蓉出身漢旗,血統不純正就罷了,她生父隻是個大學士,在皇上跟前沒有分量,不是武將難有戰功,注定一輩子上不了台麵的窮酸文人。


    再者,伊蓉人長得纖細單薄,一看就知道是不會長命的薄命相,就不懂這狐媚貨是使了啥妖媚術?迷得她這傻兒子死心塌地,至死不悔!


    說不給他那伊蓉做少福晉,他大少爺竟然拂袖一甩,嗆言除了伊蓉之外,他不接受其他女人,打算孤身一輩子。


    老福晉想起這段往事就一肚子鳥氣,簡直氣炸了,氣到人都死去埋到土裏了怨氣仍未消。


    自那伊蓉進了王府大門之後,沒一天讓做婆婆的她開心的,怎麽看她就怎麽不順眼,一會兒這兒病,一會兒又那兒病,擺明了來找敬王府穢氣。


    說她薄命相還一點兒也沒冤到她,進了門不滿一年就病逝,連個子嗣也沒給薩濟爾留下。


    “唉,不是額娘愛嘮叨。”老福晉見到心愛兒子愁眉不展。心裏也疼得很,憐惜道:“額娘瞧你年紀不小,孤家寡人一個多寂寞?這回太後給你指的可是最貴的嫡公主,穎佳格格。”


    “額娘,不瞞您說,孩兒這會還無法冷靜考慮續弦的事。”薩濟爾就是不能欺騙母親,事實上他也騙不過自己的心。


    “隻怕這回可不容你不冷靜了。”老福晉表情嚴正端肅的看著兒子,語重心長,“一旦太後懿旨傳下來,你想怎麽擋?拿你的頭去擋?還是你想拿你爹的頭去擋?唉,你怎麽就讓大家這麽操心,娶一門福晉有這麽難嗎?”


    “額娘言重,娶親或許不難,難在孩兒現在——不可能付出感情,勉強行事隻會害了人家。”


    “感情可以培養。”老福晉愈說愈焦急,聲音忍不住高昂,“你再推托下去,不僅你阿瑪和我,我們整個府裏都要遭殃了。”


    “若額娘希望以一樁被強迫的婚姻來維係府裏的安寧平靜,是不是表示您一點兒也不在乎孩兒的幸福?”


    “唉,你怎麽死腦筋說不通啊!”老福晉火氣高揚,怒斥道:“什麽強迫的婚姻?依太後對你的疼愛,她會虧待你嗎?人家給你指的是多少貝勒、郡王夢寐以求的穎佳格格!她是誰你不清楚嗎?她可是當今皇上的親妹妹,皇上的同母妹,如假包換的嫡公主願意下嫁給你,還有什麽好挑剔?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是,孩兒深知穎佳格格身分高貴,不敢譖越高攀,我已娶過親,身份上就是不配,最好不要耽誤了穎佳格格的終身幸福。額娘,孩兒認為取消這樁婚事應該對大家都好。”薩濟爾恭敬揖身,語意態度十分堅決。


    “你、你是怎麽著?鐵了心要跟為娘的作對是嗎?你左一個不敢譖越,右一個不能耽誤,全是渾話!渾話!你擺明說來氣死我!”


    “額娘請息怒。”


    薩濟爾了解母親一定會逼到大家都受不了為止,最安全的辦法還是先離開,讓彼此情緒冷靜下來。


    “時候不早,孩兒該上路了。”彎身作揖退下,薩濟爾頭也不回地往馬廄走去,怎麽也不理會母親在廳堂裏叫喊吼罵。


    婚姻是神聖的,愛與不愛界限清楚明白,不容任何謊言欺騙。


    倘若他迫於壓力接受太後指婚,無疑是騙了穎佳格格,不管她是不是血統尊貴的嫡公主,欺騙女人感情就是不厚道,此等缺德事他做不出來。


    在太後懿旨正式下達之前,能躲能閃的就盡量逃避吧!


    薩伊爾在心底告訴自己,不容討價還價的底線就該堅持守下去。


    連著幾次,薩濟爾都在天未亮前來到草堂。


    不管他到的時間多早,總是在他踏入草堂第一眼便望見已擺列整齊的幹糧、溫熱茶水,可見得一定“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到達。


    而且,薩濟爾一直感覺“她”就在屋內,不管他屏息聆聽或深深呼吸,每次都能清晰確定地聞到空氣裏有一股屬於少女的氣息。


    薩濟爾十成十敢確是“她”無誤,卻不知她藏匿何處?


    如同往常,他展開筆硯,燃起香爐,好整以暇端坐著寫字或沉思,以為這簡陋竹屋藏不了人,躲久了總要出現。


    幾盞茶時間過去,等到燭火已燃盡,他還是沒看到她出現。


    靈機一動,薩濟爾故作不經意地將寫好的紙張零星散落地麵,隨即裝作收拾竹幾上的東西似要離去。


    才一踏出草堂,一道纖細柔美的身影驀地竄出來,像是看到稀世珍寶直往那些紙撲過去。


    “驚旋宵之月墜,傷碧落之星沉。物在人亡,睹遺物而雪涕······”


    未待站起身,佟奕馨蹲坐地上迫不及待讀出聲,她一股腦兒地將情緒投入其中,絲毫沒發現門口站著人,正牽扯緊抿的唇角,緊盯著她瞧。


    “看得懂嗎?”沉沉地,薩濟爾一字字問出聲。


    “啊?!您······”驚嚇得跌坐地麵,佟奕馨臉色慘白,顫抖柔唇,“您,您不是已經離開了?怎麽又······”


    “怎麽?是不是又想偷藏回家當作紀念?”薩濟爾跨開大步走向她,伸出手。


    “什麽紀念?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佟奕馨還以為自己藏了他的詩著之事神不知鬼不覺。


    “你上回掉了這個。”薩濟爾把“證據”拿出來,不溫不火地道:“別否認,我親眼見它從你衣服上掉出來。呐,還給你,這次可要好好收著。”


    “我······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未料一點小事竟東窗事發,佟奕馨慌亂極了。


    “在這裏無須多禮。”薩濟爾微皺眉心,說:“奴婢聽起來很礙耳。還有,以後別再躲了,那地方太窄小,躲久了會折傷筋骨。懂嗎?”


    終於被他發現她的藏身之處,那麽小的地方,也真夠為難她了。


    牽起嘴角,薩濟爾深意微笑,佟奕馨這才發現,看起來冷漠嚴肅的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


    “我、我沒有躲。”佟奕馨不敢伸手給他,低頭怯聲道:“我怕打擾了您,所以才找地方避一避。”


    “起來吧!”薩濟爾主動拉住她的小手,將她從冰冷泥地上拉起,“天冷,快到椅子上坐著。”


    “謝謝大人。”她點頭致謝,移步到竹椅上,乖乖坐下。


    “對了,這個還給大人。”慎重仔細地從衣袖裏掏出一隻洗淨熨燙平整的錦帕,恭敬遞給他。


    “這······你可以留著無妨。”薩濟爾深深望了錦帕一眼,那一眼有著太多複雜的感情。


    “不,上次您隻是借我用,我把它洗得很幹淨了,還給您。”她堅持。


    “嗯。”薩濟爾把錦帕放在手上,不發一語地端詳許久。


    “我以為把它送走了,很多事情就容易遺忘。”他幽幽說道,微牽嘴角似笑非笑。


    “啊?”佟奕馨微偏了偏頭,突然間領悟了,原來錦帕是他摯愛留下的遺物。


    隻是一個小小的遺物便能獲得此名男子深情難舍的目光,何況是“她”本人呢?


    佟奕馨的心隱隱作痛,是為憐惜那薄命的女子,也為他的情深意重。


    “我想,這麽重要的東西,您還是仔細收藏著好。”佟奕馨若有所指道。


    “你年紀那麽小,能懂我的心情?”


    他眼神時而含情,時而茫然,仿佛一半靈魂跟著錦帕的主人消失,徒留一具行屍走肉在人世間。


    “不知道算不算懂······我、我隻覺得那是你應該珍藏的。”佟奕馨把眼光落在他親手寫的字。


    驚旋宵之月墜,傷碧落之星沉。物在人亡,睹遺物而雪涕······


    好沉重的吟詠呀,他一直都是過著“睹遺物而雪涕”的哀傷日子。誰能治好他的傷?


    佟奕馨低頭思量,幾番泫然。


    “你曾經失去過嗎?那種心裏被挖了個大洞是怎麽的感覺,你能懂嗎?”


    他眉頭深鎖,輕愁覆上剛毅臉龐,思緒又陷進回憶。


    “心口······被挖了個大洞?”佟奕馨沉下眼睫思索,幽歎道:“那應該很痛。”


    “你知道那滋味?”薩濟爾有些意外,他以為她仍在不識愁的年紀。


    “不算知道。”搖了搖頭,佟奕馨抬眼與他深眸相對,說道:“從小,我很少擁有什麽,也沒有什麽可失去,眼下我最擔心阿瑪,可以想象你說的心頭被挖了大洞的感覺。”


    “是嗬,很痛。”薩濟爾苦苦一笑。


    思及伊蓉過世後的這半年,他深陷在失去愛人地傷痛裏,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的哀傷,隻一味以為再找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就可以讓他恢複正常。


    “喔,難怪您會寫出這麽悲傷的詩詞。”佟奕馨歎了口氣,把他寫的東西讀了又讀。


    “難得你能懂。”薩濟爾欣慰的笑了。


    家人,朋友沒人願意正視他心口的大洞,相較之下,這生長在遙遠邊塞的小女孩似乎更懂得他的心思。


    他要的不僅是傳宗接代的妻子,他需要的是一個心靈的伴侶,一個深愛他,也讓他深愛的女子。


    伊蓉就是百分之百符合他想望的神仙伴侶,可惜她走得那麽早。


    失去最愛的伊蓉,每到心煩意亂時,他一心隻想到她墓前守候,想著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靠著美好記憶過日子。


    久而久之,薩濟爾發現這片遼闊山陵寧靜且安詳,比起人世間的紛亂繁雜來得平靜祥和,而他正需要一個沒有打擾的安靜地方停泊歇息。


    薩濟爾並沒料想到會在草堂裏認識“她”,對於這個佟家女兒,他莫名有種熟悉親近感,很多對家人未必會說的心事,很自然便對她傾吐。


    “我阿瑪從小教我念書,隻要把很多書都讀通,自然能懂。”佟奕馨自信道。


    “你······你念過很多書?真的?”薩濟爾更訝異了,衝口就問:“你會寫字?能作詩嗎?”


    “我、我隻是跟著阿瑪隨興念念罷了。”驚覺透露太多,佟奕馨急著撇清,“其實也沒什麽,就認識幾個大字。”


    “你太客氣了。”


    “不不,是真的。”佟奕馨整張臉像燙熟的蝦子,又紅又漲,囁嚅道:“大人,奴婢還得給阿瑪熬藥,告退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探望佟督軍。”薩濟爾跟著起身。


    “不用了。”佟奕馨更著急,阿瑪身體已很不好,見了朝廷重臣免不了繁文縟節更折騰,“大人請留步,不敢勞煩大人大駕,奴婢先告退了。”


    佟奕馨快步離開,思及父親多年來刻意與京裏保持距離,當中必有不得已的理由,她不能惹事再讓病重的阿瑪憂心才是。


    她真的是佟國璋的女兒嗎?


    薩濟爾望著佟奕馨腳步匆促,慌張飛奔而去的身影,獨自怔忡了起來,頃刻間,他對她的來曆非常好奇,既然佟國璋曾是朝廷武官,打探他的消息應該不難才是。


    每夜,薩濟爾總是很難壓下心口一股想往塞外盛陵飛奔而去的衝動。


    之前,他駕馬飛馳到盛陵是擔心深埋黃土中的亡妻伊蓉無人陪伴,但是,自草堂中偶遇出身神秘的佟奕馨之後,薩濟爾心底明白,那最初的動機已悄悄改變了。


    追查佟奕馨身世仍未有清楚線索,薩濟爾很想再與她多深聊幾句,嚐試探得更多追查的方向,也因這股壓不下的強大動機,讓他不顧冬夜的塞外氣候寒酷多變,即便下著雨雪,刮著暴風也勇敢跨上馬背,直聘向前。


    眼前暗無光線,馬術高超地薩濟爾不畏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路,但大風雪夾雜冰凍雨刨就很難前進了。


    “嘶——嘶——”


    訓練有素的駿馬挨不了風雪刮刺,害怕得停住腳步且昂頭鳴叫,但薩濟爾用力拉扯韁繩,用盡任何辦法鞭策駿馬,怎麽樣就不想放棄前往盛陵。


    困難地一步一步往前行進,不知道捱了多久,薩濟爾隻覺握著韁繩的雙手已凍到毫無知覺。


    天開地闊的塞外仍是無停歇的大雪,沒有星光引路,憑著方向感前進,既見不到前路,當然也看不到四周環視的重重危機······


    咻!砰!


    突地一陣巨響,薩濟爾隻覺後腦勺一陣疼痛,似是重物從高空往下飛撞,他還沒來得及感覺是什麽東西撞到自己,整個頭已經開始沉甸甸,隨即帶來狂烈的劇痛和暈眩。


    不!不!不能這樣就倒下去!


    一定要撐住,再撐一下子,前麵不遠處就是草堂了、


    不能倒啊!撐著點!加油!


    忍住痛,薩濟爾撐出全部意誌力往前進,約略感受自己受的傷不輕,萬一在此無人雪地倒下定是必死無疑。


    他不能讓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無論如何一定要撐到草堂去,薩濟爾心頭有一股篤定,知道佟奕馨現在一定在草堂裏,隻要撐到那裏,自己一定有救。


    終於,薩濟爾撐到草堂外,他一手支往後腦,感覺有一道溫熱血流沒有停止過,他想張口出聲喊叫,卻痛到無法叫出聲來——


    “啊!大人?大人,您怎麽了?”


    佟奕馨才提著備好的雜糧茶水到草堂門口,見到薩濟爾腳步蹣跚,表情十分痛苦,她急忙奔向前去查看,“您、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我、我的頭······頭······受傷了。”


    “頭?”佟奕馨懷疑地往他頭部看去,嚇得大叫:“血,天啊!您流了好多血啊!”


    “······”他已無法再言語,虛弱地指了指草堂裏。


    “快快!先進去裏麵。”佟奕馨什麽禮節也顧不了,急忙把他撐扶進草堂裏。


    “大人,您忍耐一下,我馬上幫您上藥。”衝到儲物間,佟奕馨第一個動作就是拿出阿瑪珍藏備用的上好創傷藥。


    以前阿瑪帶著她去打獵,偶爾也會有跌打損傷或是被猛獸傷害的意外,老人家每遇到事情就會教她應該怎麽冷靜處理傷處,長久的潛移默化,她動作已經十分熟練。


    忙乎一陣子,清掉傷口汙血,再熬上藥材,一直等到薩濟爾沒再喊痛出血,佟奕馨總算鬆了口氣。


    “呼!嚇死我了,怎麽會傷成這樣?”她突然往長椅一坐,恰好緊挨坐在他身邊。


    “這,我猜是······被大風吹落的枯樹幹砸的。”流太多血,薩濟爾說話很虛弱,“還好,我硬撐著到草堂,要不然,後果可不堪設想。”


    兩人相識以來,這是第一次毫無距離的相偎相依,緊張情緒鬆懈了,才隱隱聞到由他身上傳來的高貴檀香。


    佟奕馨怔愣了一會兒,猛然想到這樣太不成體統,身為奴婢怎麽能與大人同坐一處!


    “大人,您福大命大,就算遇到禍事也一定能逢凶化吉。先安心在這兒歇著,您一定會沒事的。”


    佟奕馨離開長椅,到後頭拿了一方熱毛巾遞上,“來,給您擦擦臉,讓身子暖些。”


    “······馨兒。”突地,薩濟爾沉沉地喊了她的名字。


    “啊?”沒料到薩濟爾會這麽喊她,佟奕馨愣了。


    “不介意我這麽喊你吧?”壓低嗓子,薩濟爾柔情款款地揪住她。


    “當、當然不介意,我怎麽敢介意呢!”佟奕馨被他看得臉都紅了,囁嚅道:“大人喜歡怎麽喊,就怎麽喊吧!”


    “嗬嗬,瞧你——還老是以奴婢自居。”薩濟爾伸出手,示意她到身邊坐下,“來,坐這兒,多陪我聊幾句。”


    “可是·····”她遲疑著不敢行動。


    “別可是,你今天救了我一命,功勞可大了,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什麽救命恩人,不過是舉手之勞。大人,您別折煞我了。”


    “別說了。”薩濟爾不容她再拒絕,伸手將她拉過,“我說是救命恩人那就是。反正,現在你我地位是一樣的,至少在這個地方不必拘束。”


    雖然受了傷,他語氣上仍顯霸氣,佟奕馨震攝於他的威嚴,隻得乖乖坐下。


    “馨兒······”薩濟爾再次喊她小名,溫柔多情。


    “是,大人。”


    “最近還讀我寫的那些詩嗎?”風雪中,他柔情請問。


    “我······我······偶爾會,其實——”佟奕馨很多話想說,一時間卻什麽也說不清。


    “嗬嗬,隨便聊聊而已,別緊張。”


    “不,不是緊張。其實,我很想跟大人說,您對少福晉的深情,真的好讓人感動。”


    “嗯,可惜無論我再多心,用情,伊蓉她——永遠不可能再回到人世間。”


    說完,薩濟爾沉默了。


    紛雜情緒湧上,他需要冷靜理清——本是太想念伊蓉才經常往盛陵跑,或許是冥冥中的安排,卻因此認識了神秘又獨特的佟奕馨。


    難說這一切不是逝去的伊蓉在無形中為他牽線安排的。


    “唉!”沉沉地,薩濟爾歎了口氣。


    “怎麽了?大人您的頭又痛起來了嗎?”佟奕馨關心問道。


    “沒有,我的頭還好。”薩濟爾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擔心,我多歇一會兒就好。”


    “那麽,大人您好好歇著。”


    佟奕馨見屋外天色已亮,怕是到了阿瑪該起床吃藥用膳的時候,“我怕我阿瑪等著喝藥,我得先回去看看,等忙完了再來探您。”


    “馨兒,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兒啊!有你這麽個好女兒,督軍一定很驕傲。”


    “孝順是應該的,何況阿瑪是我在世間唯一的親人,不孝順他要孝順誰呢?”


    她笑得黯然,似乎不願再多談及身世問題。


    “好,你趕快回去,外頭現在風雪未停,路上多小心。”


    “可是······大人,您自己真的可以嗎?”佟奕馨憂心看著他,“待我回去給阿瑪伺候完湯藥再過來,得要花點時間。”


    “別忙了,風雪這麽大,怎麽能讓你兩邊奔忙。”薩濟爾摸了摸敷好藥的後腦,微笑,“血止住了,又有你的藥敷著,我想是沒問題了,你還是安心回去給督軍奉藥吧,不必擔心我。嗯?”


    “喔······那我先走了,大人保重。”


    “快去吧!”瀟灑揮了揮手,薩濟爾朗朗一笑,“別多想了,我保證很快就把傷養好,變得活蹦亂跳的隨時能到這兒裏找你話家常,好嗎?”


    聽完他這番話,她的臉又不爭氣的燒紅了。


    “嗯,好。”


    其實佟奕馨很想再跟薩濟爾多聊一會兒,又怕自己表現太熱絡給人家笑話呢!


    畢竟是個懷春少女,很多男女間微妙的情愫她一點兒也不懂得應付,羞怯的她隻能帶著不舍眷戀的心情加快了腳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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