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不回頭地答道“聽說他獨生子喜歡玩車。”    “問問清楚,送台他喜歡的過去。送完了先別急著提。”    “好的。我明白了。趙哥。”    趙明瑄此時又開口,可是完全是另外一個話題:“燒餅今天早上跑了,到現在都沒找到。”    小張自然是認得趙明瑄的那條金毛,燒餅。趙明瑄一年前空降到金城集團的長洲分部時,要接管這邊的事業時,還是自己去接的他。他就那樣悠悠地從機場走出來,什麽都沒帶,帶著墨鏡,一隻手插著口袋,一隻手牽著燒餅。燒餅是他唯一帶來的。    小張也隻能開口安慰道:“已經盡量派人去找了。要登的廣告也安排好了,明天就能見到。希望在打狗的跟偷狗的之前,找到燒餅。”    趙明瑄也隻能不置可否地“唔”一聲以作回答。    趙明瑄的外婆是俄羅斯人,身上有四分之一的俄國血統,因而五官格外深刻立體,輪廓分明的樣子。然而最吸引人的是他茶褐色的眼睛。你見過茶晶沒有,大概便是那種顏色,隻是略淺一些,並且更有熠熠的光澤。    此時的他難得地放鬆下來,眼睛微微眯著。    也不知是在思考著之前的生意還是那條不聽話亂跑的燒餅。        第5章永夜遇流星        世界上便是有這樣的事發生,一個小小的契機,如永夜遇到流星,深淵上偏落驚虹。    該來的總歸是會來。    一陣木吉他的音樂響起,打破了車裏的沉靜。    林立夏撥通了那串號碼,隻嘟嘟幾聲,便有人接了起來。    “你好”    “你好”。對方是個聲音略帶低沉的年輕男子,在林立夏的手機裏聽起來,仿佛還有微微的共鳴聲。    “請問你是叫ken麽?”    “是的”。趙明瑄已猜到對方為何打來這個電話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頗有些意外的收獲,聲音不禁提了一個調,帶點上揚的感覺。    連前頭的小張都注意到了,看了一眼後視鏡,不覺得凝神傾聽。    “你是不是有條狗走丟了。它在我這裏。”    趙明瑄難掩內心欣喜“啊,是的,淡黃色的,體型比較大了,脖子上有條銅扣的黑色皮帶,是條一歲多的金毛。”    這頭的林立夏略放了心,聽起來他的確是狗狗的主人,這下小狗可以回家了,不必流浪街頭了。    於是沉穩地回答道:“你住在哪裏,我給你送過去吧。”    出於禮貌,又或者本來應該就是這樣,趙明瑄似乎覺得自己應該開車去接燒餅,可是就那麽一瞬間的猶豫之後,他輕快地答應下林立夏:“好的,我住在碧海青天……”    非常簡短的一個電話結束了。    空氣中仿佛有一種不明所以然卻溫柔的波紋慢慢蕩漾開來,這樣一通電話,反而讓趙明瑄難得的悵然若失起來。就像意猶未盡得文章少了最後一句話,隨即吩咐小張直接開車送自己回去。    林立夏放下電話,就決定立馬帶燒餅回家。    地址是不遠的,碧海青天,長洲市出了名的別墅區,有錢人的聚集地。雖然是別墅區,可是就在長洲市的西南角,臨著一片粼粼的海,寸土寸金。    林立夏完全是秉著護送燒餅回家的執著信念去的,為此,為了照顧活潑地有些過分,見誰撲誰,見著吃的就不動的燒餅,特意打了一個的,一路奔過去,趕緊把這隻狗送回去要緊。    長洲市東南沿海的一座城市,在中國已經是南方得不能再南了。    所以在這座城市裏,身高一米八的林立夏,長得還挺好看,的確是比較引人注目的,特別是穿上製服以後,他都為自己挺拔的身板感到那麽點點的自豪。當然,好朋友薛濤還是比自己高上那麽三公分。    林立夏帶著一臉雀躍明顯是高興過頭的燒餅抵達它熟悉的活動範圍,在一棟精致的二層樓小別墅前麵停住。    大門開了之後,林立夏的第一反應是,這人居然比我甚至比薛濤還高,起碼一個頭。所以他稍微楞了那麽一下。據說當一個人由於吃驚而往上看時,嘴巴是微微張啟的。    林立夏的審美其實是很不錯的。他看人看物的分類隻有這麽三種——平凡,還可以,挺不錯。    所以當他再次看清楚麵前的趙明瑄英俊分明的臉之後,自動地將他歸為挺不錯的那一類。    而當那天門鈴響後,趙明瑄開了門,見到林立夏的第一個感想是——用紅樓夢裏那句被人說爛了的台詞是——天下掉下來個林妹妹。也許林弟弟更合適。    真真正正地詮釋了什麽叫令人眼前一亮。    他打量著林立夏,身後是夕陽餘暉潑潑灑灑地流淌了整個世界,映紅了不遠處別墅區前的海灘,仿佛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從那片金紅色的海中走來,走到了自己麵前。    連肩膀發頂的邊緣都還遺落了餘光。    一雙溫潤清澈的眸子,好似從某個沉重的黑暗中掙脫出來,背著光線,卻有無數熠熠閃亮的星塵。    兩個人的語言與肢體動作,都有那麽一瞬間的滯後。    反倒是愣頭愣腦的燒餅沒有多大覺悟,隻聽見它“嗷嗷”幾聲,便從開了一半的門裏擠過去,輕車就熟地跑過鮮花一路的小院子,進了樓裏。    趙明瑄迅速地反應過來,將門徹底打開。此時他的茶褐色眼睛帶著欣喜,越發的澄亮有神。    他熱情又不失禮數地對林立夏說道:“真是太麻煩你了,讓你跑這麽一趟。”    林立夏向來是不擅長與陌生人打交道的,有些僵硬與局促,連忙搖頭道:“不麻煩,不麻煩,我反正晚上剛好也沒事,就送過來。”    趙明瑄聽罷最後一句,他大概知道自己的眼睛更亮了。    立即客客氣氣地扶住林立夏的手臂,稍稍使力往裏帶。還略帶七分感激三分無奈地說道:“可是多虧了,這狗今天早上丟了,我真是心急如焚啊。也是的,當初就是因為它好像不怎麽伶俐腦子不是很靈才買的,就怕它沒人喜歡一直窩在寵物店裏。要不是你,這狗恐怖要流浪街頭了,它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林立夏是多單純的人啊,當時聽到這句話,立馬覺得趙明瑄這個人是個,挺不錯的人了。    完全忽視無辜可憐的燒餅君在前頭咬牙切齒,齜牙咧嘴幾欲抓狂。    林立夏隻能出於禮貌和同情,稍微有點違心地為燒餅辯解道:“呃,我看,它還是挺可愛的。”    趙明瑄已是按耐不住地對林立夏說:“來來來,進來喝杯水再走吧,哪有到了門口不進來的道路。倒是顯得我沒禮數了。”    他本就生的好看,此時連那雙茶褐色的眼睛都帶上了笑意,笑得無風無雨卻又不嫌突兀,就像沒有一絲雲彩的晴朗天際。有一種格外包容人的空明。    說罷,也不管林立夏,放開他的手,自顧自地走進去,好像門外的那個人就會跟進來一樣。    林立夏也不好再推辭什麽了,也隻能隨著他進了房子裏。    坐在沙發上,林立夏環顧了下房子,寬敞明亮,裝修得也十分的好,他自是說不上這是什麽風格的設計,也不知道這些家具是什麽牌子的。但總歸給人舒服的感覺,燒餅回了家,很是歡快,窩在立夏腳邊,便自娛自樂地玩起地上屬於它的玩具來。    趙明瑄站在吧台後麵,看著沙發上沉靜並且略有些局促的青年,特意帶著熟悉的意味衝他說道:“喝點什麽?咖啡?茶?還是冰鎮的橙汁?”    林立夏連連擺手回答:“謝謝,不用這麽麻煩,隨便都可以。”    手腳麻利地端了水過去。林立夏接了水,又是一聲客客氣氣的“謝謝。”    趙明瑄假裝不悅地皺皺眉頭:“這麽多謝謝,跟我太客氣了,我還沒謝你呢。還不知怎麽稱呼我叫趙明瑄,明亮的明,王字旁右邊一個宣布的宣。”    “趙先生好,林立夏,雙木林,二十四節氣的立夏。”    “叫我明瑄就好”,說罷頗有意味地“喔”了一聲,問道:“是在立夏那天出生的吧。”    心裏卻想著,整個人看起來反而不像是個夏天出生的孩子。    林立夏卻不置可否地一笑。    趙明瑄了然地望了他一眼說:“看來也有我猜錯的時候。”    林立夏這才發覺,趙明瑄有雙漂亮且特別的眼睛,淡淡的茶褐色,幹淨剔透不帶一點陰翳。於是乎多看了兩眼。    趙明瑄立即猜透他的心思道:“我的外婆是俄羅斯人,所以我眼睛的顏色不太一樣。”    林立夏被人這麽點破了心思,臉微微有些紅,抓了下短短的頭發,怪不好意思的。    此時,廳裏隻有某些角落開著壁燈。    柔柔的燈光透過銅製的鏤空燈罩散發出來,而天還未黑透,一切都是那樣的平和柔軟。    趙明瑄端著自己的那杯橙汁,淺笑著眯眼,肆無忌憚地盯著對麵的青年。他不僅有雙清透的眼睛,還有烏黑的看上去十分柔軟的頭發。    據說,這樣的人,都會有一副好心腸。        第5章 有錢人果然都是怪人        林立夏顯然是個很容易冷場的人,大多數時間都是趙明瑄在親切並且熱情適當地與他交談著。    趙明瑄顯得很有耐心,不急不慢的語氣,恰到好處一點也不突兀地詢問著,循序漸進。    臉上的笑容和眼裏的笑意,都讓人覺得親切,和煦。    例如趙明瑄會像任何一個剛接觸的普通人一樣地問道,“看你還這麽年輕呢,在長洲哪所大學念書?學的什麽專業?”    林立夏是什麽人,他會立馬搖搖頭,好心地糾正錯誤:“我都快24了,已經工作了。”    然後,趙明瑄便會裝作很是吃驚的樣子,挑下眉毛說:“呀,看不出來麽,工作應該很輕鬆吧,看你剛才挺早就給我電話了,還跟燒餅呆上那麽長一段時間。”    老實的林立夏會自覺地解釋:“是個交警,還成吧,今天剛好下班比較早。”    “嗬嗬,還是個人民警察啊,聽口音是本地人?”    “是的。”    ……    諸如此類的對話。    趙明瑄一步一步小心地觸探著,不大一會兒,就把林立夏的基本資料套出來了,就差沒問林立夏平時都穿三角的還是四角的內褲了。    終於問完最後一個問題,趙明瑄覺得自己還算圓滿了,心裏很是自戀地閃過一個念頭,自己如果去做臥底或者間諜的話,還是個不錯的苗子。    我們的趙明瑄同誌也不看看問人的對象是誰……    林立夏可沒有趙明瑄這麽多彎彎道道。    在他這幾年的經曆裏,除了辦案子時,他難得跟陌生人相處交流這麽長時間,並且還講了這麽多話。    於是,他不時地在聽趙明瑄念念叨叨期間,頻頻喝水。    最後一口水被林立夏毅然決然地喝完了。    抬眼望了望擺在門口的紅木立式鍾,眼裏終於帶上了某種渴望,想要回去的渴望。    趙明瑄此時還在連比帶畫地講著自己在法國盧浮宮的見聞,他剛才從蒙娜麗莎的微笑講到了蒙古族的全球擴張和侵略。    當然他還是注意到了林立夏的眼神,順著視線望過去,已然是七點四十五分了。    夕陽和著熱氣,早已滾落山,夜幕正在悄悄降臨這座城市。    趙明瑄仿佛終於幡然醒悟過來的樣子,用嘴捂著“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哎,瞧我這高興地,來這城市才一年,也沒什麽朋友,難得有人願意聽我囉嗦,吃飯的點都忘記了。走,你幫我把燒餅送回來,請你吃個飯是絕對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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