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時分,天色尚黑,安平,安喜二人在前麵舉著氣死風照路,秦無雙與牧斐肩並肩而行,朝著嵐室方向走去。


    一路上,牧斐哈欠連連,滿臉怨色,不停地拿眼斜視秦無雙,表達自己的不滿。


    秦無雙目視前方,視若無睹。


    二人到了嵐室,石老夫子早已等候在屋裏,二人向老夫人問了好,便各自歸了座。


    因秦無雙是女眷,僅為督促,便在牧斐書案的後側,放了一扇高山流水紗屏風,其後安置了一套桌椅,供她旁聽。


    石老夫子做了自我介紹,又侃侃而談了他的授課理念,這才開始正式講課。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於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秦無雙在紗屏後麵,瞧見牧斐單手撐著臉,下巴一點一點的,顯然早已聽得昏昏欲睡。


    果然,石老夫子放下書,向牧斐問道:「牧小公子,方才老夫所講的,你都記住了嗎?」


    「啊?」牧斐陡然驚醒,一時雲裏霧裏,直到對上石老夫子詢問的眼神,他才回過神來,忙搖頭道,「沒有。」


    石老夫子麵上無怒,和氣地說道:「那老夫再講一遍,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第一章 講完,石老夫子又向牧斐問道:「牧小公子,你來說一下,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後麵所講為何?」


    「欲治其國者……」牧斐頓住,想了想,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老師,學生愚笨,不知後麵所講為何?」


    石老夫子微微蹙眉,又問:「那這一章,你記住了什麽?」


    牧斐越發嬉皮笑臉了起來,聳肩攤手道:「學生什麽都沒記住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牧斐這是故意在與石老夫子作對。


    石老夫子一時愣住了,竟無言以對。


    秦無雙便在後麵慢悠悠地說道:「一問三不知,罰抄本章內容一百遍。」


    牧斐扭頭瞪了一眼紗屏後麵的秦無雙:「秦無雙,你有什麽資格罰我?」


    秦無雙抬手輕輕晃了晃手上的扳指,淺笑道:「自然是太後懿旨。」


    牧斐拍案道:「小爺我偏不抄!」


    「兩百遍。」秦無雙低頭摩挲著扳指玩。


    牧斐跳起來就往門外走,安明安喜二人立馬從門外衝了進來,擋住了牧斐的去路。


    牧斐止住步伐,瞅著二人斥道:「你們作什麽?想造反不成?」


    安明安喜頓時一左一右地抱住牧斐的大腿,跪在地上苦苦央求道:「小官人啊,您還是好好聽話坐下抄寫罷,小的們實在不能放您出去,不然要被挨板子的啊。」


    牧斐低頭氣衝衝地說:「小爺現在就罰你們每人各三十大板。」


    安喜苦著鼻子,委屈巴拉地仰起頭道:「小官人還是等到您能說了算的時候再罰罷。」


    牧斐氣息一滯,麵皮抽搐了幾下,然後,衝著安喜安明他們做了個「你們等著瞧」的惡狠狠動作。


    安喜安明忙鬆了手,跪在地上,攔住去路,眼觀鼻,鼻觀心的垂下頭。


    牧斐恨恨轉身,重回到書案前,也不坐下,而是抱起臂膀,扭頭衝秦無雙揚起下巴道:「爺不服!」


    秦無雙問:「你有什麽不服?」


    牧斐叫囂道:「爺不服你,憑什麽讓爺一個人學,有本事你將先生講的那段一字不差地說出來,爺就服你!爺不僅服你,爺還會主動抄寫三百遍。」


    「好啊。」


    秦無雙答應的十分爽快。


    牧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夫子今日所講之內容為《大學中庸》中大學經一章,乃蓋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闡述了大學之道,為聖王要修己以安人……,夫子,我講得可對?」


    秦無雙不僅將石老夫子講的一章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竟還將整個《大學》的內容全部一氣兒說了出來。


    牧斐聽了後,徹底驚呆住了。


    石老夫子笑著讚道:「很對,小娘子看起來年紀不大,卻對此書倒背如流,小娘子可是熟讀過四書五經?」


    秦無雙謙虛道:「老夫子謬讚了,無雙也隻是略知一二。」說罷,她起身恭請道,「今日,有勞夫子受累了,還請夫子先去歇息,明日再上罷。」


    石老夫子點了下頭,起身在小廝們的帶領下出去了。


    秦無雙繞過屏風,坐在牧斐斜對麵的圈椅上,看著他,丟了一個眼神,道:「抄罷。」


    「抄就抄!」牧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從筆架上拽下一支筆,在硯台裏麵胡亂地攪了一下,就在紙上瞎寫起來。


    秦無雙靠在座上,隨手翻看著《醉翁亭記》,一麵吃著熱騰騰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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