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再被任何人束縛著使用著甚至是覬覦著,他可以在其他任何一個國家逍遙的過他想過的日子。獨自一人,孑然一身。但是,想到這裏,楚淩卻有隱隱的覺得他應該再做些什麽。比如……其實他應該告訴楚鼎輝,他的聯係方式?楚淩挑了挑眉,他原本沒打算告訴楚鼎輝他的聯絡方式,常年積攢下來的潛意識裏總覺得把自己的行蹤告知給一個一共才見過兩次麵通過幾次電話的人知道是非常不理智而且危險的。隻是現在想來,那個人,畢竟是他的二叔,是他在這是世界上的唯一一個親人……垂眼沉吟了一下,楚淩習慣性的想拿手機,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的時候才赫然想起,手機已經在他離開謝家大宅的時候就已經被他隨手扔掉了,幾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的聯係方式,都單方麵的記在了他的腦子裏。思及此,楚淩抬手看了看時間,也沒再猶豫,直接就讓司機按原路返了回去。楚鼎輝的住處防衛上終究不可能比得上謝家,所以守衛見是他,簡單的問了兩句,也就放人了。楚淩輕車熟路的上樓去楚鼎輝單獨的套房找他,意外的,裏麵卻沒有人。他皺眉正要下樓到書房去看看的時候,卻忽然聽到這層樓最裏麵的一個房間內突然傳來一陣瓷器被灌了力道猛烈甩在牆上摔個粉碎的聲音,緊接著,便有隱約的聽不清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楚淩垂眼想了一下,然後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抬腳,無聲的靠近了那個房間。而裏麵近乎於癲狂的憤恨咒罵聲,便再也沒有遮攔的統統在刹那塞進了楚淩的耳朵——“楚鼎君,我的大哥!你肯定也想不到吧,你和那個賤人生下的雜種竟然在謝氏奇跡般的活下來了!都怪謝氏!當年要不是謝凜從中作梗,你死了之後我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也不會被謝氏逼出北京到這麽個不長毛的地方來落腳啊!……不過——嗬嗬嗬嗬……真不知道該說是我命太好還是大哥你的命太不好!你的兒子,記得嗎?你叫他小淩來著!他竟然主動來找我,我一番說辭,還真就讓他去背叛了謝氏!哈哈哈……現在謝氏的把柄落在我手上,你兒子又成了謝氏的叛徒,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抓到的!哈哈~可憐啊——他竟然還天真的相信當年那場車禍真的是謝氏幹的!大哥,你泉下有知,當年是我讓你和那賤人死同穴的!現在,我又讓你那落網的兒子去跟你們作伴,你得感激我啊!哈哈哈……”即便是隔著一道門,楚淩也可以從大得幾乎要穿破耳膜的笑聲裏深刻的感受到此刻楚鼎輝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掛著的張狂仇恨而快意非常的得意笑容!刹那之間,就好像大腦被人用重錘狠狠砸了一錘子一樣,楚淩覺得他渾身的血氣全部都在上湧,直衝進大腦的皮層,叫囂著掙紮著幾乎頃刻就要奔湧而出!他感到他的整個身體都在因為門裏麵那個男人癲狂得意的笑聲而不住的輕顫,身體裏每一根神經都被那笑聲引誘到最敏銳的狀態,耳邊除了那笑聲什麽都聽不見了,有如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他和那個笑聲緊密而無形的糾纏在了一起,而那個笑聲,此刻正在刻骨的嘲笑著他……有那麽一個瞬間,銀色的勃朗寧已經滑落手掌,隻要現在他推開門,走進去,就可以讓那張狂的笑聲立刻停止,但楚淩最終還是忍住了。在這棟樓裏麵動手顯然會驚動樓裏的保鏢,對他而言,顯然是不明智的。但是,他卻也無法再等待了。所以,楚淩深深的吸了口氣,一點點的隱去渾身彌漫著的陰冷殺意,把那雙此刻漆黑中透露著刻骨森冷的眼睛緩緩閉上,再睜開時,楚淩一派平淡的抬手敲響了眼前這扇緊閉的房門。“二叔,您在裏麵嗎?”楚淩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得出來,房間內的空氣似乎都停滯了一下。隨後,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楚鼎輝一張慈祥的臉此刻笑得有點勉強的不自然:“小淩?你怎麽又回來了?在外麵站多久了?”楚淩臉上一派淡然:“剛到,我去臥室找您,結果您不在,聽見這邊有聲音我就過來問問。”楚鼎輝的僵硬的麵部表情聞言略微緩和了點,點點頭出了屋子,順手關上了房門:“我們下去說吧,是出什麽事了麽?”楚淩搖頭:“我忽然想起來沒有告訴您我的聯係方式,就回來跟您說一聲。”兩個人這麽一邊一派和諧的說著話,一邊相互讓著到了樓下大廳。楚淩看似隨意的挑了張離大門很近的沙發坐下來,寫了張字條推到楚鼎輝麵前,他臉上帶笑的看著楚鼎輝低頭伸手拿過字條,眼中卻慢慢浮現出了一種難以言語的嘲諷譏誚以及仇恨混雜在一起的複雜情緒來……看著楚鼎輝拿著字條細細的看著,楚淩忽然向前傾身,慢慢的挨近對麵的楚鼎輝,語氣輕柔溫和的說出了一句讓楚鼎輝倏然感覺到不對的話來:“我想,比起我的聯絡方式,二叔您……一定更想知道我父母的聯係方式才對……”聞言,楚鼎輝猛然抬頭,卻隻來得及看到一個黑影用一種讓他難以理解的速度侵過來,緊接著一個冷硬的東西就結結實實的被按在了他的左胸心口處,在他驚駭的想低頭去看的瞬間,楚淩陰測測的一笑,聲音漠然而冰冷的對他耳語道:“我想,二叔您一定很想念我父母吧……”話落,楚淩的手指輕巧的一勾,勃朗寧特製的小巧子彈頭輕易的穿過夏季裏男人身上薄薄的布料釘在那個前一秒還在劇烈跳動的心髒上,發出一聲穿過肌肉打透心髒的沉悶卻也尖銳的聲音,而後,楚鼎輝以一種緩慢而詭異的姿勢一頭栽倒在沙發裏,瞪得大大的眼睛裏,甚至還沒來得及寫上驚懼的意味!楚淩得手之後並未停留,他動作迅速的奪門而出。但楚鼎輝的保鏢終究不是隻吃閑飯的,在聽到槍聲之後幾個人迅速的從樓上和院子裏跑過來,看見沙發上楚鼎輝已經死透了的屍體,又順著打開的門去看此刻已經快跑到大門口的楚淩,接著便抬腿追了出去。楚淩隨手撂倒了幾個趕上來的男人,也不戀戰,轉身快步的鑽進對麵的樹林,一邊在黑暗中摸索著沿著一旁的公路向市區走,一邊盯著看有沒有路過的出租車。而就在他已經脫離了楚家的控製範圍終於處於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之後,他卻忽然停了下來,利落的轉身,想身後的一顆顆樹木掃了一眼,隨後揚眉微微抬了下下巴,輕飄飄的了然語氣聽起來帶著點高傲的味道,卻並沒有緊張或者危險的意思:“出來吧,跟了我那麽久,你不累麽?”楚淩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迅速的沉澱在了密林的黑暗裏。直到大概五秒鍾之後,一個黑色的人影,才緩緩的從距離楚淩正前方不遠處的一顆樹後走了出來。濃黑的密林遮擋了大部分的月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唯一能看到的,就隻是他那一身裁剪適度的緊身黑色勁裝,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起皮革特有的陣陣寒光……他從樹後出來站在楚淩的對麵,全身上下都是一種極其自然的冷然。他那讓人看不清麵容的臉上,一雙閃著寒光的眼睛,此刻正靜靜的看著對麵的楚淩,但楚淩的影子也隻是淡淡的浮現在了他的眼仁上,卻並為深入到眼底去……楚淩看著來人,了然一笑,開口語氣隨意的就好像很熟悉的朋友見麵打招呼一般:“錦,好久不見了。”錦就是三號。而楚淩跟他,並不如他跟旭一樣是全然沒有接觸的。幾年前,當他們還在接受訓練的階段,他被命令和錦一同執行一個比較棘手的任務,而他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跟這個不善言談的幾乎要冷到骨子裏麵的男人相交,彼此成了算不上是朋友的朋友。錦略微沉默了一下,接著忽然開口,沒有語調聽不出情緒的無機質聲音讓人根本分辨不出來他此刻究竟在想什麽:“少爺命令,讓我把你活著帶回去。”楚淩點點頭,沒什麽意外的挑了挑眉,無所謂的聳聳肩,略微沉吟的聲音相比於錦要流暢華麗得多:“假如——你的任務失敗了呢?”又是片刻的沉默,隨即,楚淩感覺到對麵的那個男人似乎也笑了一下,那笑裏麵的不以為然似乎同他如出一轍:“不知道,反正不會是什麽好下場。”錦對人一向冷漠,這在當年的訓練營裏幾乎就是一個人盡皆知的事實。但楚淩,卻是他僅僅那麽幾個願意多說話的人中的一個。這個男人從來不會跟人開玩笑,不會談笑風生。在楚淩對他的認知裏,在他那張冷酷漠然的臉上,似乎根本就沒有笑的這根神經。但楚淩卻很喜歡這個男人,因為他是個很純粹的人,喜歡或者厭惡,雖然在他那張幾乎要石化的臉上找不出來一點線索,但相交久了,這個男人的喜怒卻要比更多在社交場上遊刃有餘的男女們要好懂得多。所以,楚淩再次了解的點頭,仍舊站在原地跟他一動不動的對視著,笑得雲淡風輕:“所以,你必須抓我回去。”錦這次沒再說話,而是用一段幹淨利落的動作回答了楚淩——他拿出別在後腰的手槍,單手打開彈夾,把彈夾裏的子彈一顆顆的卸出來。銅製的子彈落在土地上,發出一陣幾乎連成一串的悶響。很快,他停了手,把剩下的子彈重新上膛,緊接著果斷的拉開了保險,而後,他冷漠的聲音再次傳來,鑽進楚淩耳朵裏的時候,仍舊是絲毫不把自己和對方的性命放在眼裏的無所謂——“我的槍裏還剩下五顆子彈,我知道你那把隨身的勃朗寧剛剛殺人之後子彈還剩下一發。所以,我們來比一場吧!躲過我這五顆子彈,我今晚就當從沒有追到過你。你——已經準備在今晚離開中國境內了吧?”楚淩聞言微微皺眉,即便是他再想要心心念念的自由,卻也終究不願賠上錦的性命。所以他開口,平淡的聲音沒有因為心情的複雜而泄露一點點出去:“如果我躲過你五顆子彈,你要怎麽回去交差?”“你先躲過去再說吧!”話落,人動。錦拿著槍的右手瞬間抬起,事前沒有一丁點征兆甚至連瞄準都沒瞄準的,照著楚淩的方向抬手就是一槍!而楚淩,也在他說話的瞬間動了,他身體以一個怪異的角度向一旁側去,躲過那顆擦著他左肩飛過去的子彈之後身形不停,腳下用力刹那便飛身撲倒在路邊的矮林後麵,與此同時,另一顆子彈劃過他的胸前,在胸膛的正中央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印痕,鮮血順著那個裂口絲絲縷縷的留下來,染在了楚淩白色的襯衫上,顯得格外的刺目……但在這之後,楚淩和錦誰都沒有一秒鍾的停頓。楚淩迅速從地麵上翻身站起,借著一顆顆樹幹的掩護,拿起自己那僅剩一顆子彈的勃朗寧,抬手,腳下不停的快速向另一側挪過去。而錦,此刻也是舉著槍,身體迅速的在一顆顆樹幹中越過去,跟楚淩的移動保持同一個頻率和速度,在楚淩一槍打過來的同時槍裏的三顆子彈也在隨著他毫不停頓的移動同一時間向楚淩的身體打過去!那三顆子彈,其中一顆直直的跟楚淩打過來的子彈撞在一起,而另外兩顆則再無遮掩的以相當刁鑽的角度一顆射向楚淩右胸,一顆射向楚淩左腹!楚淩在武器上原本就處於弱勢,此刻用盡子彈的他身體後仰躲過襲擊右胸的那發子彈,但無奈人體移動的速度在快也快不過子彈,左腹部被另一個子彈打了個結實,血幾乎是瞬間,就湧了出來!這一切說起來繁瑣得可以,實際上,整個楚淩跟錦的對決緊緊隻是十秒鍾的事情而已。而這十秒鍾之後,這個小樹林裏麵縈繞了淡淡的硝煙味道,糅雜著淺淺的血腥氣味兒,讓整個樹林都顯得格外陰森恐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