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刻的謝雲仍舊淡然的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相比之前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謝雲注意觀察著楚淩的表情,笑著鬆了手,用仍舊是緩慢而隨意的語氣說道:“所以錦來找我說你會廢掉的時候,我並沒有什麽表情變化。我以為我表麵上淡漠,心裏一樣也可以淡漠。但是結果當我給自己倒酒的時候,我發現我控製不了我的手。”楚淩眯眼皺眉打量著不知葫蘆裏賣什麽藥的謝雲,疑惑的聲音帶著些多多少少的冷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謝雲聞言歪頭仔細想了想,但大概最後連他自己也沒想明白平時話並不多的自己為什麽會跟楚淩說這些。但他好像並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語調隨意:“想說就說嘍。”楚淩皺皺眉,沒有說話,猶豫了片刻之後坦蕩的看著謝雲,開口道:“我知道,你對我有諸多不滿,但是……我也很想跟你說一段話。”謝雲點點頭,“你說。”楚淩也歪了下頭,帶著點歎息但夾雜了更多無可奈何的,開誠布公的對謝雲說道:“我承認,如果當時謝家沒有收留我,可能我現在早已經死在我二叔手裏了。我的確是欠謝家一條命,在訓練營的這麽多年來,無可否認,這一身本事的確是謝家給我的,但是,”楚淩話鋒一轉,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睛不退不讓的看著謝雲,斷然道:“我能活下來卻是靠我自己。”“訓練營裏,我不想多說。暗地裏死了多少孩子,也許你這個當家主的並不知道。那是一個多麽殘酷的環境,也許你根本就體會不到。想活下來,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不是誰的憐惜施舍!”楚淩的語氣因為說道了他這麽多年來哽咽在喉的事情而變得認真而嚴肅起來,他盯著謝雲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發著微光,那目光通過目光相接的地方直刺進謝雲的眼底,即便是謝雲,也不禁微微動容:“活到現在,我這條命已經不欠謝家。”楚淩緩緩的搖了搖頭,“我欠你們教了我這一身本事的情,卻不欠你們命。我認為,它不值得我用一生的自由來交換。”他一直在盯著謝雲的眼睛,話說道最後,那閃亮的黑眸中有了淡淡的談判色彩:“如果說謝家教會了我這一身本事就是要為謝氏所用的話,那麽也許,可以定下一個期限。”“一個期限?”謝雲淡淡的重複,尾音輕慢的挑了起來,他輕輕的搖搖頭,隨意的動作在此刻的他做出來卻異常的強硬而毫無轉圜:“如果真的要加個期限的話——它就是你的一輩子。”楚淩聽到謝雲給的這個答案之後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沒再言語。謝雲看著仍舊倔強而強硬的楚淩,目光好像因為想到了什麽一般,變得有些邪肆,他緩緩的笑起來,打量著楚淩的側臉,一字一句地,用玩味兒的語氣緩慢開口,聲音悠然隨意的有如毒蛇盯著一隻已經湊近嘴邊的青蛙一般:“也許……我不能現在就讓你認識到這一點,但是,我可以……提醒你。”謝雲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讓人不太舒服的預感在楚淩心裏一下子翻騰起來,對未知自然而然的恐懼與謝雲乖戾的語氣讓他忍住不快速的回過頭來,皺眉對謝雲冷聲質問:“你什麽意思?”謝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牆上直起身子,慢慢走到楚淩麵前,平視著楚淩,勾起的嘴角,語氣若有所思:“要是以往,也許我並不會陪你這麽折騰。但是現在我既然已經這麽做了——那麽就注定我們之間的這場遊戲會繼續下去。你向往的東西我同樣向往,但是不是所有向往的東西都是可以被得到的。”謝雲頓了頓,他此刻無論是說話的神色抑或是說話的語氣,都跟以往有些不同,每一個眼神乃至每一個動作都是緩慢的優雅中帶著隱晦的乖戾與邪肆,緊接著,他笑起來,無聲的笑容看進楚淩眼裏,莫名的加深了他在心底的疑慮——“也許我該提醒你。”說完,他再不看楚淩,轉身都到地牢另一側的一個被支起來此刻燃燒正旺的火盆裏,從一旁的架子上拿過一個形狀小巧末端鐵片平麵隻有拇指指甲般大小的烙鐵,放進火盆裏,讓裏麵灼熱的溫度逐漸的把它烤成帶著紅光的橘紅色……楚淩扭頭看著謝雲的動作,當謝雲拿起那個小巧的烙鐵時楚淩心下明了起來——那是謝家特有的烙印,拇指大小,上麵用一種從沒見過的奇怪卻好看的筆體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謝”字,一些對謝家死忠的死士都會在後背腰間或者其他隱晦的,不易令人察覺的地方烙上這個烙印。他對謝雲此舉並不覺得有什麽稀奇。雖然現在他身上沒有,但如果謝雲想,它也可以變成一種處罰的方式。但是,他不明白謝雲剛剛所說的“它可以時時刻刻提醒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很快的,他明白了。謝雲拿著烤好的烙鐵邁著步調相等的步子走到他的身邊,看著楚淩的右手,目光細致的仔細端詳了片刻,嘴角帶笑的輕聲稱讚道:“很漂亮的手。細膩,白皙,修長。你時時刻刻都會看見你這雙手,無論你做什麽——拿筆、握槍、吃飯,你都會露出並且用到這雙手。”謝雲歪頭看著楚淩此刻逐漸睜大變得不確信變得抗拒甚至變得恐懼的眼睛,仍舊是淡淡的語氣,但周圍原本就不流通的空氣此刻就好像被那散發著灼人熱度的烙鐵吸走了一樣,逐漸開始升溫,卻莫名的讓人呼吸困難……謝雲勾起嘴角笑了起來,笑容清淺語氣涼薄眼神陰戾,“也許這雙手上有什麽特殊的痕跡……可以提醒你一輩子——你是誰,你屬於那裏。”楚淩在明白了謝雲的意圖之後心髒便猛然縮緊!他怎麽也沒想到,謝雲竟然會用這種方法懲罰,或者可以說是告誡他……這樣的舉動這舉動所最終帶來的傷害對一心向往自由擺脫謝家的楚淩來說太過殘忍……他想象不到自己慣用的右手上被烙下一個殷紅色的“謝”字之後自己要怎麽麵對自己的這雙手……這個如同物品被標誌所有權的戳對他來說,就好像在時時刻刻的嘲笑著他的夢想,譏諷著他的命運一樣……比起之前謝雲用他的弱點打擊他……這種屈辱,更讓楚淩覺得難以承受……但是,此刻被固定在架子上動彈不得的楚淩的想法,是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謝雲的動作的……謝雲仔細的觀察著楚淩看著他的每一個眼神,不為所動的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緊接著,他拿著那個小小的烙鐵手柄的手穩穩的壓在楚淩的右手上,皮肉被燒焦的怪異味道隨著右手手背虎口下方所傳來的強烈灼痛一起卷進楚淩的大腦,楚淩瞬間猛然睜大雙眼,揚起脖子,目光空洞的看著黑黝黝的天花板,唇邊不可避免的溢出了一陣含著悲哀與絕望意味的呻吟……幾天下來接連而來的懲罰給楚淩帶來的傷害在這一刻隨著這個烙印所造成的無法消弭的傷痕糅雜在一起直擊楚淩大腦,他已經破爛的身體和內心仿佛再也承受不了這種程度的傷害一般,在一陣疼過一陣的灼熱疼痛中,意識逐漸從眼中消散,在昏迷的前一秒,楚淩此刻在扭著勁兒疼的心裏隻無力的閃過了這麽一句話——為什麽是我……第31章 脅迫謝家大宅,楚淩的房間。窗外雷雨交加,窗內靜默無聲。躺在床上的楚淩睡的極不安穩,他仿佛墜入了一個漆黑冰冷的洞穴,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摸索不到任何出路……看不見聽不著,就連觸手可及的東西,也朦朦朧朧的摸不出來是什麽!這個時候,一道白亮的閃電劃過天際,慘淡的白光駭人的聲線好像直接劈進了楚淩夢裏一樣,讓他一個激靈瞬間轉醒從床上猛然坐了起來!室內柔和的燈光在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把他漆黑的噩夢填滿,他喘著粗氣眼神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閉了下眼睛,但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他又把眼睛重新快速的張開,飛快的轉頭去看他露在毯子外麵的右手,在看到上麵纏著的繃帶的一瞬間,有如火山爆發似的,灼熱的岩漿一下子就從心口噴湧出來,下一秒,他已經抬起左手,也不顧及牽扯到下麵傷口的疼痛,沒一點猶豫的把繃帶撕扯開來,幾近瘋狂的目光在接觸到除去紗布遮擋之後的那個暗紅色字體的時候刹那癲狂起來!要把這個東西弄掉!哪怕是把皮膚抓爛哪怕是留下傷疤!……也比這麽一個像出場豬肉被打上合格證一般標記強!楚淩這麽想著,動作也是一點沒停滯的,就如同一隻被人徹底惹毛了的猛獸般,伸手就要去把那個該死的印記抓下去!隻是,在他的指甲剛剛在那個烙印的邊緣摳進去的時候,手腕忽然被人抓住,然後以一種相當強硬的力道把它從那塊烙印上掰開了……楚淩掙了掙,發現他沒辦法掙脫的時候一雙此刻已經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的眼睛獸一般的光芒猛然轉過去,卻未曾想一頭撞進了謝雲那雙深如寒潭的眼睛裏!謝雲此刻一手緊緊的抓著楚淩的手腕將他的小臂舉起後折,另一手拿著隻水杯,他把手裏的杯子和幾片藥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抓著楚淩的手順勢在床邊坐了下來。他看著此刻楚淩那一雙失去了平日裏的冷靜自若而變得瘋狂充血的眼睛,笑了一下,抬手輕輕的在楚淩此刻冰涼的臉上撫過,不見溫度的嘴角驟然掛上了邪氣:“你信不信——你要是抓花了它,下一次我就再你臉上印一個。”恰到好處的威脅,往往都是相當奏效的。所以楚淩盯著謝雲看了一會兒,然後眸子裏近似於野獸的血光逐漸在被冷卻時候消退下去,然後,那雙眼睛緩慢的變得深邃而呆滯,一點點絕望的神色充斥在裏麵,看上去竟讓人有了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手卻是放鬆了力道,不再掙紮了。謝雲沒有再說話,放開了抓著楚淩的手,拿過桌上之前已經準備好了的藥片,動作輕柔的掰開楚淩的嘴給他放了進去,然後又拿起水杯往裏麵送了點水。楚淩沒有再反抗,如同根本就沒有意識一般,蠕動喉結把苦澀的藥片就著水一起咽了進去……謝雲見楚淩配合,便溫和一笑,放下水杯,從下麵的小櫃子裏重新拿出一卷繃帶,拉起楚淩的右手放到自己腿上,一邊輕而小心的動作著重新把繃帶給楚淩纏上,一邊囑咐:“好好休息一下,別讓傷口發炎。”楚淩任由謝雲動作,半天沒有反應。直到謝雲把他的繃帶重新纏好之後,他才輕輕的開口,幹脆的,聽不出感情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無力感:“為什麽是我?”謝雲把目光從繃帶上重新抬起來,看了楚淩一眼,“這個東西很奇怪。如果你不是我父親為我培養的家奴,不是2號的話,也許我永遠都不會找到你。所以你這個問題……應該去問老天爺。”楚淩聞言瞬間閉上了雙眼……謝雲想了想,歪了下頭,平淡到沒有一丁點起伏的語氣聽起來就好像在述說一個既定的事實:“我記得你剛到我身邊來的時候問我‘我究竟想要什麽’的時候,我回答過你,我給你的答案是你的身體以及你的忠誠。也許現在我還不能全得到,但是終有一天我會得到的。”楚淩坐在床上歎了口氣,他重新睜開眼睛,看著謝雲的目光第一次那樣的複雜:“這不像你的風格,也許你不應該對一個家奴有這麽大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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