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後,溫子淵勾起嘴角看著楚淩,緩慢磁性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溫吞:“阿淩,最近怎麽一直都看不見你啊?”楚淩也笑了一下,很友好的那種,“最近比較忙,有勞溫總惦記了。”溫子淵臉色有些古怪的皺了下鼻子,微微皺眉看著楚淩,語氣有些無奈,有帶了點為難:“阿淩,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那麽公式化的叫我溫總啊?”楚淩挑眉,“比如?”見楚淩並未反對,溫子淵笑著眨眨眼睛,“我大你幾歲,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叫一聲‘溫大哥’好不好?”這稱呼對楚淩而言有點親昵。但他還是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同意了,點點頭,他低聲而隨性的叫了一聲“溫大哥。”溫子淵很開心的笑起來,他低頭時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楚淩喝咖啡的右手上的那一塊小小的烙印,心陡然一沉,當他再抬起頭去看那個波瀾不驚的男子時,不知為什麽,心中帶上了淡淡的,卻讓他怎麽也無法忽略的疼。溫子淵趕緊把目光從楚淩的手上移開,維持著麵上那張笑臉,他快速的讓自己的思維轉移到其他方向去:“你上次不告而別,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意外呢。不過現在看到阿淩你好好的坐在這裏,我就放心了。”提到上次被溫子淵救了一命的事情,楚淩再次勾起嘴角,上挑的弧度裏帶著些感激,但在溫子淵看起來卻也莫名的有些別有深意:“謝謝你上次來救我。我這次約你出來,就是想為上次的事情送你一份謝禮。”溫子淵挑眉,饒有興致,“什麽謝禮?”楚淩維持著他的笑臉不變,黑白分明的眼睛配合著笑容微微眯起,長長的睫毛投下的陰影蓋住了他此刻的眼神,很平穩的聲音卻不知為什麽聽起來竟然帶上了粘性,說出來的話卻是沒頭沒尾的:“謝雲——他要重新訂立謝家規則。”溫子淵聞言身體猛然一震,正在攪咖啡的小勺因此而噴上了咖啡杯,發出了一聲清越的脆響。楚淩無所謂的聳聳肩膀,眯起的眼睛再睜開的時候,裏麵的感激與友好全部消退,剩餘的隻有淡漠,“算是報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吧!”說完輕輕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轉身便要離開。“等等!”溫子淵也從座位上站起身,不知為什麽,楚淩眼裏那疏離的目光讓他格外的不安,他勉強維持著一如往昔的溫暖笑容,看著楚淩的眼裏帶著不加掩飾的挽留之意:“既然來了我們就坐這兒敘敘舊吧,見你一麵不容易,別這麽快就走。”“我這個人,朋友很少。”楚淩聞言淡淡的笑了,那笑容明顯是別有深意的,可到底是什麽意思,溫子淵分辨不出來,“但是,我對於交朋友有一個原則,就是從相交之初開始,對我便沒有任何利益圖謀的。也就是說——他不是因為想從我這裏得到好處才來接近我的。”溫子淵猛然一震,他失去了優雅笑容的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震驚,微微張口動了下喉結,卻沒有任何言語說出來。楚淩輕輕歎了口氣,帶著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惋惜,“我之所以叫你溫大哥,並不是當你是朋友,而是……把你當個熟人吧。你救過我一次,這個也算是我報答你的附加品吧。”話落,楚淩轉身,再也沒停頓的離開了西餐廳。而這次溫子淵也沒再阻止,而是重新坐了下來,晃了晃杯中的咖啡,沒有說話。——————————這天其實無論是對於謝雲還是對於謝家大宅裏麵的其他人而言,都是個很特別的日子。隻是來這裏不到一年的楚淩並不知道,當然,也沒有人會因此而特意跑去告訴他。唯一讓他覺得與往日不同的是當他晚上開車回去的時候,一位穿著還算光鮮的老婦人正在大門口拚命對裏麵喊著些什麽,而謝家的護衛正在和她拉扯著。楚淩沒聽清他們說的是什麽,因為當他把車在門口停下來準備看個究竟的時候那個婦人已經被拖離開了謝家的大門外,而楚淩,看著她流著淚跑開了……在車裏楚淩看著這一幕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單論謝家在北京城的威名這裏平時都是沒有人敢亂闖亂鬧的,更何況這裏地處市郊……那這個敢在大門前又哭又喊,謝家護衛對其雖然強硬卻明顯不敢損其毫發的老婦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想歸想,楚淩卻是沒有因此而停下來,他再次踩了油門一路開到車庫,走進大廳的時候就看見在隻稀疏的亮了幾盞壁燈的大廳裏,謝雲正站在離門不遠處的落地窗前,負手無聲地看著外麵。昏暗中,謝雲周身所散發的氣壓很低,那是楚淩進來都沒有再感受到的強烈的壓迫感。楚淩心裏犯嘀咕,表麵上卻不動聲色的走過去,剛要彎腰行禮打招呼,卻不想謝雲竟然先開口了。他轉過頭,一雙隱在黑暗中的眸子無聲的放在楚淩身上,把他鎖死。簡略而低沉的問道:“去哪兒了?”楚淩識趣的規規矩矩的低頭行禮,實話實說,“我去見了溫子淵,少爺。”“為什麽去見他?”謝雲再次開口,聲音不知為什麽倏然冰冷起來,陰沉而壓抑的聲音就好像要把周圍的空氣都擠走一樣。“上次我在錦手下受傷是溫子淵救了我,現在工作已經不怎麽忙了,我就趁機去答謝下他。”謝雲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接受了楚淩的說辭,接著把目光重新放在了窗外,對楚淩隨意的擺了擺手,“上樓吧。”楚淩點點頭無聲的轉身上樓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在周圍已經沒有別人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緩緩的蹙起了好看的眉……今天的謝雲有些不對。他可以很敏銳很清晰的感覺到,可他又偏偏說不上來這個男人到底哪裏不對。隻是感覺謝雲今天很沉悶,沉悶得甚至有些陰冷。這是在他們齊心協力忙碌的這一段時間裏都沒有出現過的……楚淩想不明白為什麽之前一直讓他感覺很溫和的謝雲忽然就變成了這樣,這種毫不掩飾的,咄咄逼人的陰沉威壓隻有在他叛逃被抓回來之後才見過一次……楚淩默默的在心裏把這些天以來所發生過的事情全部過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紕漏的他腦海間猛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說……是今天他跟溫子淵說的那些話被謝雲知道了?可他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搖頭把這個唯一可能的猜測否掉了。這不可能。他和溫子淵的相約地點是在溫子淵名下的餐廳裏,那個時候周圍並沒有其他人,而謝氏的觸手無論再怎麽長,也不可能長到隨便一個小餐廳都會派個人來盯梢的地步。難道是溫子淵告密?楚淩剛想起來這個人,緊接著又搖了搖頭。更不可能,因為溫子淵想要的跟謝家的利益是相背離的。他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對於自己告訴他的那個消息,應該怎麽處理才對……——————————第二天是周一,楚淩吃過早飯之後去車庫提車,卻在一旁看到了老管家陳鴻。看樣子,似乎是刻意到哪裏去等他的……“鴻老,早上好。”楚淩裝作無意的跟陳鴻打招呼,笑容平淡。陳鴻點點頭,把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遞到楚淩手上,語氣上夾雜了點嚴肅的對楚淩吩咐,“如果今天發生了什麽事兒,你記得給我打電話。”楚淩皺了下眉,奇怪的對眼前的老頭子問道:“出了什麽事兒?”“你別管了,”陳鴻朝車子的方向仰了下頭,皺起的眉間嚴肅而鄭重,整張臉都是如臨大敵偏又有些無奈的古怪表情,“隻要今天少爺讓你開車去謝氏以外的地方,無論是去哪兒,你都要告訴我。”楚淩聞言不露痕跡的皺皺眉頭——他不喜歡這樣。且不論忠誠與否,單就現實來講,他即便是頂了個“家奴”的稱號,那也隻不過是謝雲一個人的家奴而已,他不受命於家主以外的任何一個人,別說眼前這個老男人隻是個管家,就算是謝雲的父親也一樣無法命令他做什麽。那麽,如果不是謝雲親自命令我讓我告訴你他的行蹤,憑什麽我要聽你的命令?楚淩看著陳鴻,嘴角貌似和善的微微一勾——老頭子,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這個笑容明顯取悅了陳鴻的腦部神經,他伸手拍拍楚淩的肩頭,“聽我的沒錯。”楚淩沒什麽異議的點點頭,轉身到裏麵去把車開了出來……謝雲上車後,楚淩把車開起來,他們開起來就如同已經過去的無數個早晨一樣以一種迅速而平穩的車速向著謝氏的方向開,而當他們已經離開了謝家大宅的範圍遇到第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坐在後座的謝雲又像之前很多次那樣簡短的給楚淩命令:“左拐。”這時候正好是綠燈,楚淩沒有猶豫,打了方向盤就調轉了車子的方向。按著謝雲的指示把車子七拐八拐的,終於到了一處停車場。謝雲告訴楚淩把車子停進去,而楚淩他雖然不明白謝雲是什麽意思,但看著謝雲那離開謝家之後仿佛越來越陰沉的臉色,聰明的沒有問為什麽,隻是找了個車位把車子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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