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冷了,生病的人也多起來,沒錢抓藥的人多得是。


    「母親一直在做這個的。」賀文璋說道,因他身體不好,侯夫人便一直做善事給他祈福,「不過,我們做了,是我們的心意。」


    因著這個,倒是來勁了,又寫話本去了。


    既能給媳婦解悶兒,又能換些銀錢,何樂不為?


    於寒舟又給他出主意:「璋哥,你寫一個這樣的。就寫書生進了名利場,被迷花了眼,負了狐狸精,請僧侶來捉妖。狐狸精大怒之下,殺了僧侶,負傷而逃。事後她變作一個凡人男子,也考取功名,進了官場,跟書生鬥得昏天暗地……」


    兩人逮著狐狸精和書生的題材,寫出了花兒來。


    賀文璋的風格,總是那種帶些意趣的,旁人想不到的快活輕鬆。於寒舟就不一樣了,她的點子總是詭譎多變,常常伴隨著狠辣和血腥。


    偏偏賀文璋也沒覺得不適。他認為,一個人喜歡聽什麽樣的故事,能編織出什麽樣的故事,不代表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人的想法太多變了,隻有做了什麽,才能代表這個人。


    就如她,他跟她朝夕相處著,看到的總是她的溫和認真。待人溫和,認真生活。


    所以,每當她想出曲折離奇的故事,他總是稱讚她:「舟舟聰明又機敏。」


    因為有事情做了,於寒舟做抹額的速度就降了下來。


    不過,到底有始有終才好,在陪著賀文璋想了幾版的狐狸精和書生後,她又開始做抹額了。


    給侯夫人做了一對,給安夫人做了一對。


    給侯夫人的抹額,在一次請安的時候,於寒舟直接拿給了她。給安夫人的那對,想了想,於寒舟決定自己回一趟安府。


    她有點想念小侄兒了。


    賀文璋要跟她一起去,於寒舟就道:「你在家乖乖寫話本,回來我要聽。」


    不一定她每次回娘家,他都要跟著。再說了,他身體不結實,每次去安府,都叫人提心吊膽。侯府這裏擔著心,安府那邊也放不下心。


    賀文璋有些糾結。若要跟媳婦去,就沒空寫話本了。可是在家寫話本,就見不著媳婦。


    兩難之際,他選擇聽媳婦的:「好,那你去吧,代我向嶽父、嶽母、哥哥、嫂子、弟弟問好。」


    於寒舟便笑道:「我記得了。」


    命人裝了車,往安府去了。


    安夫人已是知道女兒今日要來,得知女婿不來,倒是鬆了口氣。


    於寒舟到家時,就發覺家裏的氣氛大不一樣。她自己回娘家,和帶著賀文璋回娘家,完全是兩個模樣。


    「你回娘家倒是勤快。」安夫人坐在炕上喝茶,眼皮子也不抬,「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麽思念娘家。」


    這就是刺她當初不聽話,急吼吼嫁賀文璋的事了。


    於寒舟很能理解安夫人的怨念,當初是她做得不好,便老老實實聽著,然後拿出自己做的抹額來:「母親,這是我做的。」


    安夫人喝茶的動作一頓,抬起眼來,看見那兩條花樣並不很出挑,針腳也隻是平平的抹額,不禁心裏一酸。


    這樣的針腳,問也不必問,隻有她不學無術的女兒才做得出來了。


    她沒露出心酸來,隻將茶杯放回桌上,抬眼看向女兒問道:「怎麽?出什麽事了,要你回娘家來求我?」


    安夫人以為,女兒特意帶了心意上門,是有事求她。


    於寒舟本想說,這是女兒做了孝敬母親的。聽安夫人這麽一說,話到嘴邊就改了,她低下頭,想了想,道:「我所求之事甚大,恐母親不能應我。」


    果然!安夫人既覺寒心,又覺氣恨:「我怎麽生了你這樣的孽障?」恨恨地一拍桌子,氣喘了兩聲,冷冷道:「你說吧。你總歸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你難過了,我麵上也沒光。」


    於寒舟感受到了她濃濃的慈母心。明明是舍不得她日子難過,卻偏要說為了什麽麵子。


    「我想求母親,求母親原諒我。」她雙膝跪下,垂下頭,將抹額捧過了頭頂。


    安夫人聽了她的話,一時間沒有反應,隻覺得似乎有一陣風從耳邊吹過,那風裏帶來的消息,是那樣的叫人難以相信。


    「你,你說什麽?」安夫人不禁放輕了聲音,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兒,目光落在她頭頂上,又落在她舉高了的抹額上,嘴唇顫了顫,她捉住了她的手腕,「顏兒,你剛才說什麽?」


    於寒舟此刻心裏也湧上了酸意。為安夫人疼女兒,卻不得女兒回應。也為曾經安知顏的任性,放著這樣好的母親不孝順,瘋狂成那樣。


    她想要一個慈愛的母親,都不曾有。安知顏明明有,卻不珍惜。


    「母親,我想求你原諒。」她低著頭,又說一遍。


    這次安夫人久久沒有言語。


    她此刻麵上一片茫然,竟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刻。她一意孤行的女兒,居然認錯了,還求她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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