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將次間收拾好的翠珠,才一進門,就聽到這句,不禁頓了頓。


    大爺這話,實在不上道兒。翠珠心想,可是又不好說,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了他該覺著沒麵子了。


    頓了頓,她笑著往裏麵走去,說道:「大爺心裏眼裏,全是咱們奶奶的好。奶奶在您眼裏,就沒有不好罷?」


    賀文璋道:「那是自然。」說完,頓時沉了臉,目光掃向翠珠和屋裏的諸多丫鬟們,「怎麽?你們覺得奶奶不好?」


    他這樣問責,並沒有人因此慌張,反而都笑了起來。


    「奶奶在咱們心裏,就似天仙一般的人物,哪有什麽不好?」


    「就是,咱們再沒見過更好的人了。」


    聽著眾人口中隻有誇讚,賀文璋這才滿意了,略沉肅的神情也舒展開來,輕斥道:「還不快送進去!一個個的,就知道躲懶!」


    小丫鬟應了聲「是」,遂拿著紙條往裏去了。


    於寒舟在裏麵,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她們都在誇她,恭維她,討好她。她有那麽好嗎?於寒舟不知道,但是被這麽多人恭維著,她很高興。


    尤其是賀文璋也說她好,她最高興。因為在她心裏,他是最誠懇正直的人,他若說了什麽,一定是心裏這樣覺得。他認為她很好,才說她好。


    待丫鬟走進來,於寒舟接過了紙條,並沒有立刻打開,而是抬眼說道:「方才大爺說的不對,是他先對我好的。」


    他先包容她的。


    那件事,他實在拿出了常人所拿不出的包容和憐憫。她投桃報李,才對他好。


    聞言,丫鬟們紛紛笑了起來。


    翠珠也往裏間來,本打算看看於寒舟怎麽樣了,並瞧瞧有什麽伺候不周的,進來就聽到這句話,頓時笑了:「喲,方才咱們隻說對了一半,不單單是大爺眼裏隻有奶奶的好,咱們奶奶眼裏也隻有大爺的好呢。」


    一時間,屋裏屋外的丫鬟們都笑了起來。


    於寒舟微微臉熱。不用去看,她就知道賀文璋此刻是什麽樣的表情——他一定是笑著,且笑容很大。


    她沒有解釋。


    解釋什麽?說了實話,要怎麽解釋?


    在她眼裏,賀文璋除了身體不好,再沒有別的不好了。那還解釋什麽?


    他喜歡她,而她也喜歡他。


    於寒舟現在幾乎確定了,賀文璋是喜歡她的——瞧瞧吧,她病了,他就這樣哄她開心,給她解悶兒。雖然她說過,兩人是小夥伴,但是並沒有哪一對正常的男女,是這樣做朋友的。


    他過於細心、體貼,所做的事全都是討她歡心的,隻有一個解釋,他喜歡她。


    而她也喜歡他。


    所以,要解釋什麽?又有什麽好矯情的?


    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低下頭,打開紙條看了起來。


    「將軍用盡辦法,救活了自己的嬌妻,在她醒來後,他對她說,‘我會對你好,你願意做我妻子嗎’?」


    於寒舟雖然喜歡賀文璋,但是不影響她找他的茬,立刻提筆寫下:「女子趁他不備,拿出藏好的匕首,狠狠捅向他的胸膛,說,‘三年前,你在北疆斬殺了我父親!’」


    這女子竟是從前敵國將領的女兒。


    拿在手裏,端詳半晌,於寒舟甚是滿意。等墨跡幹了,便折起紙條:「拿出去吧。」


    兩人就這麽寫著玩。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丫鬟端著煎好的藥進來,說道:「奶奶吃藥吧。」


    於寒舟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然後眉頭蹙起。


    苦!真的苦!


    「瞧奶奶心急的。」丫鬟笑了一聲,拿出了兩顆蜜餞,「快含一含,壓一壓苦味。」


    於寒舟立即接過來,填進口中。酸甜的味道,終於讓人好過些了,她心道,以後可不能再任性吹冷風了,她如今的身體跟從前完全不同,嬌氣得很,而她再也不想吃苦藥了。


    又跟賀文璋傳了一會兒紙條,於寒舟漸漸覺著困了,就說道:「不玩了,我要睡了。」


    丫鬟立刻給她放帳幔,又減了幾盞燈,才輕手輕腳地退下去。


    賀文璋在外間早已經聽到了,隻是舍不得走。但是即便舍不得,他還是要出去,到次間休息。


    他抿著唇,神色不甚明朗地出去了。


    次間是翠珠布置的,為了叫他適應些,盡量依著正屋的模樣來布置的。隻是賀文璋見了,仍是覺得哪哪都別扭。


    而他心知肚明,究竟是哪裏別扭——她不在這屋裏。


    一個人躺在床上,身邊是冰涼的,而空氣中也沒有他所熟悉的馨香,這讓他不適應極了。


    次日。


    一早起來,於寒舟便覺得身體好多了。侯夫人打發櫻桃過來問,於寒舟還能精精神神地跟她說話。


    待用過早飯後,沒想到頭腦又昏沉起來,丫鬟便勸她道:「都是這樣的,奶奶別擔心,好不那麽快,吃完常大夫配的藥就會好了。」


    「嗯。」於寒舟點點頭,沒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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