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曾經年輕過,對於馬沙中尉來說,他也有過年少輕狂,意氣風發,隻憑一股子牛勁就什麽都敢做的年歲。


    十年前,年僅20出頭的馬沙中尉,隻不過是剛剛從利貝爾王國唯一的一所軍事院校,位於王都南郊的奧古提坦茲士兵學院畢業的一名小小的下士罷了。


    是的,隻是下士而已——作為一所軍事院校,正常而言,這裏畢業的學院,都會被授予最低上士,最高中尉的軍銜,分配到各個關鍵部隊去——因為他們,都是王國精兵政策下,教育出來的擁有精銳水準,僅僅欠缺經驗的未來主力將官人才。


    所以,僅僅以下士軍銜畢業,而且被分配到重裝甲步兵師的馬沙——可以說是學院那一屆畢業生中吊車尾中的吊車尾了。


    然而,事實上,這並不是說,馬沙不優秀——相反,如果隻看他的成績單,無論軍事素養還是武術技能,他雖然算不上首席,卻也能在同一屆數百人中,排在前50之列。


    之所以隻能成為下士——是因為在校期間,馬沙曾經數次挑起過人數上百的集團鬥毆,並且造成過極壞的影響,被記過兩次大過。


    盡管知情人都知道,他是為了被高年級欺負的同學打抱不平——但那也隻為他帶來了“情有可原,所以還是準許你畢業”的小小的補償罷了,說實話,若果不是他和教官們的關係都還不錯,恐怕連畢業都成問題。


    “既然能弄出那麽大規模的幹架,想必你還是有那麽點領導才能,而且身板也不錯——去重裝甲步兵師最合適不過了。”——這是畢業時,某個嘴笨的教官安慰科德的原話,不過,馬沙還是滿感激他就是了。


    然而,即使對自己做過的事沒有後悔,馬沙也做了最壞情況的心理準備——來到重裝甲步兵師這種地方,基本上就等於前途黯淡了;而明明是奧古提坦茲的畢業生,居然隻能屈居下士,這明擺著自己會受到很多從基層爬起來的,看不起學院派的老兵們的嘲弄…


    這麽想著的他,來到了裝甲步兵師團部報道——接著,不知道到底算幸運還是不幸,馬沙還沒有遇到人來嘲弄他,百日戰爭就爆發了。


    雖然是吊車尾,好歹也是奧古提坦茲學院的應屆生——抱著這樣的想法,馬沙被師團指揮部硬安上了個小隊指揮官的身份,然後扔到了王都城區四周布防。


    【果然是雞肋部隊啊…即使有了任務,也是閑差…唉…】


    本來,的確是如此——如果沒有那場著名的“瓦雷利亞登陸戰”。


    對絕大部分王都守軍來說,那是一場噩夢和災難;但是馬沙不得不承認,那個時候的自己,是熱血沸騰的…他將這場登陸戰,看做了自己重歸精銳之列的良機。


    隻是…戰爭這種東西,又何嚐可能會帶來什麽真正的美好?


    最殘酷的肉搏戰,爆發在王都街區之中——而年輕的馬沙,率領著自己的部隊,強行駐守在一個巷道裏,抵抗著帝國軍的衝殺——決不後退。


    一定能夠守住,隻要有著裝甲步兵在巷戰中的先天優勢,自己在學院裏學來的尖端的指揮手腕,和保護家園最後一道防線的堅強士氣,就一定能夠把上來的帝國軍,全部掃回湖裏去——那個時候,他一定是這麽想的。


    …於是馬沙身邊,剛剛相處不久的戰友們,一個又一個的倒下了,自己卻隻能記得他們的外號——像弟弟一樣欽慕著自己的“小龍”;最年長武藝也最好的“太刀”,據說以前是個廚師,後來手藝實在不行才來當兵養家糊口的“菜刀”…


    熱血最後變成了麻木,總算明白了,光靠著什麽意氣和氣勢,根本什麽也做不了的馬沙,隻能茫然的,用已經無力的手,勉強的抬起手中的那杆重槍,再次刺穿一個帝國軍,攪出他的內髒…


    連王國是什麽時候勝利,怎麽勝利的,馬沙都沒辦法想起來——隻能憑借事後的戰報來確認真相——明明自己,當時就在那個戰場上…


    最後,年輕氣盛消逝,變成了麻木不仁——似乎變了個人一樣,馬沙開始像個模範標兵一般,低調做人,從不張揚,也不努力——十年前百日結束後,他因為守城之功,破例連升三級,從下士直抵少尉,而十年之後,他卻隻象征性的晉升了一級…


    是的…馬沙心冷了…對於這個背叛了自己的意氣的大地,他選擇了漠視,選擇了冷眼看世界。


    隻是,其實馬沙的內心中,一直有著一個想法——


    那就是,這個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什麽人,能夠隻靠著一股子氣勢…就能做到別人不敢想的事情的話…


    雖然我隻是個凡人,我大概不能做到那個程度…可是…我也能對自己,有所期待吧?畢竟,我還年輕,我也隻有三十歲…


    ——這麽想著,馬沙笑了。


    就算渾身疼痛,倒臥在地,輸掉了比賽,連長槍都斷裂插在一旁,他依然笑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啊…少年…謝謝了,雖然你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你幫助我找回了我的人生。】


    --------


    “chest!!”


    怒吼聲,從少年的聲帶中傳出,長刀如同瘋魔一般,猛烈的撞擊在長槍之上——發出一聲慘叫,虎口崩裂的重裝甲步兵,居然被這一刀砍飛了至少3亞矩以上,重重落在地上後,再也無法爬起來了。


    “艾克斯安(xan)!?隊,隊長也被擊倒了…?這家夥是怎麽回事啊!?明明剛才還被我們逼的手忙腳亂…”


    “可,可惡啊…不過是個小鬼…不要被他的氣勢壓住了!!把後背露給我,你輸定了!!看槍!!”


    執著,從少年的眼中透出,順著揮刀的力道一個急轉,閃開從一旁突來的另一杆長槍,菲爾的刀,再次接近了第一個說話的士兵的長槍——


    【差不多了…‘時間’已經充分,我已經能感覺到了…“切斷”之終點…結束了!!】


    “住口!!然後給我聽著!!”


    “咦咦!?”


    “吾名菲爾!菲爾.霍爾頓!!乃斷惡之劍的繼承人!!”


    “什,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們一起上!!”


    迅速的後撤後,兩個重裝步兵,呈犄角之勢,向著菲爾一起衝來,然而,對於菲爾來說,隻是這個水平的對手的話——這個“時間”,已經足夠了…


    “吾輩斬艦刀斬不斷之物納西!!”


    “斬,斬艦刀?!那是什麽玩意…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金屬碰撞聲,讓無數觀眾甚至隻能閉上眼睛堵住耳朵——再次睜眼之時…


    呆愣在原地的重裝甲步兵們麵前,是一地的鋼槍碎片,和收刀回鞘的少年劍士。


    一片安靜——隻因閉眼了的觀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忍耐住噪音看到發生了什麽的人,又對眼前的光景感到無法理解。


    “…太…太驚人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感覺菲爾.霍爾頓選手渾身的氣場…跟剛開始完全不一樣了…而且他的氣勢,隨著比賽的進行,甚至越來越猛...最,最後,誰能告訴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同樣的問題,不同的語氣,同時出現在了競技場外,某個直播點,戴著瓜皮帽的粉紅偽娘旁邊的少女嘴裏:“喂喂路卡!?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把別人手持的鋼槍斬斷什麽的…這哪裏是菲爾先生這個年紀的人能做到的…而且最後那個…絞碎鋼槍什麽的...”


    “科洛蒂亞,小聲點啦…算了,反正應該也沒人能認出你來…”這個時候反而感謝自己的未婚妻在王國中存在感淡漠的路卡,苦笑搖頭說:“不是我不想回答你…而是連我自己,到現在也沒能想通,到底菲爾…還有曾迦老師,是怎麽做到這點的…”


    “不…也不能這樣說,由於老師本身就有著極強的武藝,所以斬斷鋼槍什麽的,可能看不出來詭異…不過菲爾能做到這點,確實讓我至今也不能理解。”


    “菲爾所繼承的,曾迦老師的劍魂——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東西,我們,我和愛爾絲,卻都不明白…能明白的,隻有一點——”


    “那就是,對於武藝,比起在身體素質上,並沒有什麽練武天賦的我,菲爾這個甚至連技巧流也不能完全掌握的‘凡人’——這沒有什麽不好說的,因為菲爾自己也承認——在‘劍’之一項,卻是我們三人中的…”


    抬頭看向直播畫麵上的同門,路卡再一次的發覺——


    自己依然能夠通過菲爾,領略到老師的風采。


    “最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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