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那個地震,可真把我嚇死了,希望不在再發生了。”


    “沒錯,再來一次我真的就在去收驚了。”


    “收驚還算好,就怕要收魂。”


    “拜托,收魂也還好啊,要是變成招魂,那才真的沒救。”


    日式餐廳某一個包廂裏,一群人七嘴八舌閑聊著才發生沒多久的地震,分享彼此的心情與看法,戚蘭坐在其中,卻沒有插上任何一句話,隻是埋頭吃菜。


    地震那夜發生的事,她一直不願再去回想,沒想到部門一季一次的餐聚,卻聊到了這個。


    “怎麽都不說話?”八婆羅朗從人群中起身,好奇的坐到她身邊。


    她斜眼睨了人一眼,懶得理他,隨口找個借口。


    “肚子餓。”


    “不對,你臉上明明寫著有心事。”他挑眉低笑。“是不是地震那天,你和範學溫又發生什麽事了?”他用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問,讓人永遠想不透他為什麽總是能夠輕易找到問題的核心。


    “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話是這麽說,戚蘭卻是拿著筷子,狠狠的插了顆章魚丸子放進自己的碗裏。


    看著她那股狠勁,他將濃眉揚得更高,立刻明白那夜肯定發生了“大事”,不過他卻不像以往那樣打聽八卦,而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張沉默的小臉,輕鬆將話題一轉。


    “高雄分公司的企劃經理決定移民,上個星期已經遞出辭呈,正式請辭,這事你應該有聽說吧?”他問。


    她狐疑地看向他,雖然懷疑他怎麽會這麽好心,卻還是點了點頭,“是有聽說。”


    “主管請辭,理所當然就代表會有人要升官,不過分公司才成立三年,企劃部大部分的職員都還不夠火候,所以老總決定空降主管,要我推薦個人選到高雄接管企劃部。”他看著她。“而我推薦的人選就是你。”


    “什麽?”戚蘭睜大眼。


    “公司裏你的企劃經驗最豐富,語言和實戰能力也最強,老總一直很欣賞你,去年原本就想替你升官,不過剛好遇上小櫻……總之,老總也同意讓你去高雄,雖然還沒正式公布,不過隻要你同意,企劃經理這個職位絕對非你莫屬。”


    戚蘭還是一臉錯愕。“可是我從來沒聽說……”


    “你現在知道了。”他聳肩,“這件事最快下個禮拜就會在會議上提出,你好好想想。”


    “可是……”


    “這正好是個機會,不要再逞強,是時候放過你自己了。”他低聲說著,語氣藏著彼此才懂的深意。“隻有離開他,你才能真正的解脫。”


    她震懾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怔愣的望著好友。


    “不過無論你做出什麽決定,我永遠都是你的麻吉。”他咧嘴微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需要我的時候,隨時call我。”


    淚光在眼底一閃而逝,她迅速摀住眼睛,另一隻手則是用力槌著他的手臂。


    “你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臭羅朗,竟然害她哭。


    “哎呀,被發現了啊。”他嘻鬧似地勾上她的脖子,卻是偷偷的塞了張麵紙給她,讓她躲在自己的懷裏擦淚。“戚蘭小寶貝,秀秀喔。”


    “誰要給你秀啊!”她繼續槌他。


    誰知就在兩人打打鬧鬧的時候,坐在附近的幾個女同事卻突然靠了過來。


    “戚秘書、戚秘書,送你上班的那個型男也來了耶!”幾個人拉著戚蘭的手,明目張膽的和副總搶人,對於兩人的親密動作根本是見怪不怪。


    “什麽?”戚蘭推開羅朗。


    “那裏!那裏!”幾個女人裝模作樣,用眼角猛掃九點鍾方向。


    順著同事暗示的方向看去,戚蘭這才發現範學溫竟然也來到了店裏頭,他身邊還有三個外貌同樣出色的男人,難怪幾個女同事特別眼尖,表情也特別的嬌羞。


    接到她的目光,範學溫立刻勾起一抹淡笑,主動來到他們所處的包廂外。


    “真巧。”


    “對啊。”她的神情略顯無措。“你和……你朋友來聚餐?”


    因為三人裝扮各有不同,所以她猜那三人應該是他的朋友,而非同事。


    “對。”他雙手插在口袋。“你們也是?”他反問,目光卻離不開她和羅朗之間太過親密的姿態。


    “嗯。”她低應一聲,下意識的撇開頭,逃避他的目光。


    那夜地震過後,強烈的罪惡感和難堪便時時刻刻鞭笞著她,她多想拉遠彼此的距離,卻說服不了他停止接送她上下班。每次見麵,她的心就會疼痛一次,本以為今晚可以暫時忘卻他的存在,沒想到他又出現在她麵前。


    “哎呀,有道是有緣千裏來相會,既然剛好碰麵,那就一起坐。”始終沒開口說話的羅朗,這才熱情招手。“我們這邊還有很多空位,你們說對不對?”他問著身邊的女同事。


    “沒錯,再多四個人也綽綽有餘。”幾個女同事反應可快了,立刻綻開最美麗的微笑,對著範學溫招手,甚至主動讓出座位。“來啊,一起坐嘛!”


    “不打擾了。”範學溫開口婉拒。


    “怎麽會打擾?既然人都來了。”羅朗深深看著他,話中有話的挑起嘴角。


    這次聚餐是下班後同事們一塊兒出發,他每天接送戚蘭上下班,為了不讓他白跑一趟,戚蘭事前肯定向他提過此事,時間地點也應該會提到,他卻故意裝意外,分明是在裝模作樣。


    “羅朗,學溫有他們的計劃,就別勉強他們了。”戚蘭立刻幫忙說話。


    “唉唷,人多才熱鬧,何況我們的東西都上桌了,正好可以一起吃。”幾位女同事立刻站到羅朗那一邊,幫他說話,恨不得馬上認識範學溫身後的三位帥哥。


    “可是……”戚蘭為難的看向範學溫。


    就在範學溫考慮該怎麽回答的同時,他的三位友人也走了過來,其中一人將手肘搭在範學溫的肩膀上,對包廂裏的女性露出迷人的微笑。


    “範,你朋友?”


    “no,不隻是朋友,範先生娶了戚秘書的妹妹,事實上他們還是姻親呢!”


    羅朗大聲公布兩人間最重要的關係。


    現場立刻響起訝異的低呼,完全沒料到每天接送戚秘書上下班的男主角,竟然和戚秘書隻是姻親關係,隻是話說回來,戚秘書的妹妹不是在去年就……


    太好了,這可是死會活標的好機會,看來今晚她們要走桃花運了!


    “羅朗,你--”戚蘭立刻皺起眉頭,看向好友。


    “姻親?”三個大男人睜大眼看著美麗的戚蘭,這才想起自己的確在去年的婚禮上見過她。


    “啊,原來是當時那美麗的伴娘,好久不見,你好啊。”


    三人立刻和戚蘭微笑招呼,戚蘭雖然對三人不太有印象,卻隻能斂下怒氣,微笑以對。


    “既然都認識,那就一起坐吧,來來來,千萬別客氣啊。”羅朗卻乘機鼓噪,技巧的攬著戚蘭迅速起身,也讓出位子。


    “沒錯,一起來嘛。”女同事們熱情邀約。


    “範,我們就和他們一起坐吧?”麵對熱情的邀約,三人也開心的露出笑容。


    “你們沒意見就好。”範學溫麵無表情的看著手腳不幹淨的羅朗,而羅朗也始終笑看著他。


    而那抹笑,寫著不懷好意。


    果不其然,他和三位好友被安排到一群女同事的中間,戚蘭卻被羅朗攬到對麵男同事的身邊,兩人距離看似隻隔了張桌子,卻沒什麽機會交談。


    菜一道道的上,現場氣氛愈來愈熱絡,話題從自我介紹聊到時事,接著又從八卦聊到國際話題,好友們開懷暢笑,他卻隻注意到戚蘭和羅朗親密地靠在一起,而他們身邊的同事似乎一點也不以為忤,彷佛早已習慣兩人的親密。


    “範先生,聽說你是個大學教授,專教財政管理,不知道可不可以傳授一、兩招投資小妙招?”


    一名女同事忽然貼到範學溫的身邊,甜笑發問,打斷他的思緒。


    “談投資找這家夥就對了,大部分的人都以為教授隻會死讀書,不過這家夥對錢可精了,無論是股票還是基金都很有一套。”範學溫的一號好友立刻開口搭腔,讚賞好友的好眼光,說話的同時,還對身邊幫自己倒酒的女同事微笑。


    “原來範先生這麽懂投資啊。”坐在對麵的羅朗,立刻故意插話。


    “我隻知道範先生溫柔體貼,很會做菜,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居家好男人,加上懂投資,那豈不是居家好男人加上黃金單身漢?”他有意無意的宣揚範學溫的優點,以及他單身的事實。


    “沒錯!”女同事眼睛都亮了。


    “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除了居家好男人外加黃金單身漢,這裏還有醫生、律師和老板,各位美眉要是有喜歡的,就要多多加油啊。”除了範學溫,羅朗還一一點出其他三人的職業,嬉鬧似地炒熱氣氛。


    “啊,副總好討厭!”女同事不禁害羞的捂著臉。


    “羅先生真是有趣,竟然會幫屬下牽線。”三名友人明白這隻是玩笑話,因此也不以為意。


    “哎呀,別說得這麽大聲,要是讓我家老總知道我私下兼差『拉皮條』,他會fire掉我的。”羅朗立刻壓低嗓音,故作神秘的東張西望。


    “什麽拉皮條,副總你嚴重侮辱我們的人格,罰你喝三杯酒。”


    女同事立刻撅嘴抗議,三名友人仰頭大笑,而範學溫卻是保持沉默,不著痕跡地看著同樣安靜的戚蘭。


    “哎呦,這麽認真,該不是真的對某某某有意思吧?”羅朗擠眉弄眼,目光在範學溫和三人的身上來回穿梭,逗得女同事們叫得更大聲了。


    現場氣氛一片歡樂,戚蘭卻連笑都笑不出來,因為她知道即使隻是玩笑,範學溫將來也有可能會再娶。


    就算他深愛小櫻,不想再娶,卻不能阻止其他女人愛上他,甚至追求他。


    全世界每個女人都能光明正大的愛著他、追求他,就隻有她不能,因為他們是親人,因為他不愛她。


    因為,一旦她將愛說出口,他們之間的所有一切都可能會被摧毀。


    她早明白這殘酷的事實,卻始終不肯麵對,羅朗隻是逼她清醒而已。


    望著對麵那不時凝視著自己的深邃黑眸,她幾乎是顫抖的勾起微笑,眼神卻是淒然,始終藏在桌底下的拳頭,這才回到桌上替自己倒了杯酒。


    這時候,她不需要清醒。


    “戚秘書,那不是麥茶--”一旁的男同事看到戚蘭倒酒,立刻出聲提醒,卻還是來不及阻止她一口將酒飲下。


    “我知道。”她轉頭微笑,接著替自己倒了第二杯的啤酒。


    “戚秘書,你……喝酒啊?”雖然知道自己的問題很白癡,但男同事還是忍不住睜大眼,看著她一口飲下第二杯酒。


    “對。”她還是微笑,替自己倒了第三杯酒。


    這次男同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一臉古怪的推了推羅朗,讓他這個緋聞男友處理這件事,誰知道他非但不勸阻,反倒迅速替她倒了第四杯酒。


    “哎呀,我們家的戚秘書真豪邁,來來來,我陪你一起喝,不醉不歸。”他大聲吆喝,吩咐經過的服務生追加啤酒。


    強烈怒氣迅速自範學溫的眼底浮現,羅朗卻是舉起酒杯,在他的怒視下,再次攬上戚蘭纖柔的肩膀。


    “各位,難得遇上有緣人,氣氛又超high,今天這攤我請了,喜歡喝酒的盡量喝,不會喝酒的也學著喝,喝掛了出租車錢我出!”


    “哇!副總好大方,那我要吃頂級壽司!”有人喊道。


    “想吃什麽都行,就當作是我和戚秘書的喜酒。”羅朗似真似假的說笑。


    “人家戚秘書又沒答應說要嫁你,副總你還有得等咧!”同事們大聲嬉笑。


    “開玩笑,都在一起這麽久了,她當然是我的,況且她這個生活白癡還特地跑到廚藝教室學煮飯,變得超賢惠,根本就是在暗示我娶她嘛!”羅朗得意洋洋的大爆料。


    “真的假的?戚秘書你真的要嫁副總喔?”


    這可是個超級大新聞啊!


    現場所有人全都睜大了眼,看向戚蘭,而範學溫卻是瞳仁驟縮,完全不敢相信聽到的事實。


    她會煮飯?


    她竟然曾為了那個男人到廚藝教室學煮飯,而他卻從頭到尾都不知情?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遠比她任人摟抱還要讓他憤怒,甚至令他無法保持冷靜。


    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卻為了那個男人學煮飯,難道……她愛他?


    “他要真的敢娶,我就嫁。”戚蘭逼自己忽略範學溫懾人的注視,笑容可掬的將酒杯放到桌上,沒有否認好友任何一句話,甚至配合演出。


    “娶啊,你這麽好,不娶你的人一定是個白癡。”羅朗指桑罵槐的攬緊戚蘭,故意將酒杯對著範學溫一點,接著一口飲盡。


    眼看上司帶頭飲酒作樂,除了範學溫,其他人也紛紛如法炮製,舉杯飲酒。


    男同事沉浸在輕鬆的氣氛中,女同事目光跟隨著身邊的帥哥,不停的與他們攀談,除了各懷心思的羅朗和範學溫,沒有人注意到戚蘭的眼神開始迷茫,甚至開始頻頻打嗬欠。


    “範,你這準姐夫還真有趣,哪天他們有喜,紅包算我一份。”二號好友將大掌搭上範學溫的肩膀,微笑看向對麵的俊男美女。


    雖然他對他人的隱私不感興趣,但兩人動作親密,加上羅朗剛才那似真似假的玩笑話,讓人理所當然認為他們是一對情侶。


    “他不是。”範學溫答非所問,用力握緊掌間的玻璃杯。


    “不是什麽?”


    範學溫沒有回答,而是突然起身,踱步繞過長桌,來到戚蘭和羅朗的身後。


    直到範學溫在身後蹲下,羅朗才像是終於發現他的來到,轉頭看向他,“範先生,有何貴幹?”


    “她醉了。”他看著戚蘭,而後者則是不停眨著迷蒙水眸,身體搖搖晃晃的往後傾倒,他張開雙臂,任她倒入自己的懷裏。


    “沒關係,我會送她回家。”羅朗微微一笑,伸出手打算將人拉回身邊。


    範學溫卻擋掉他的手,阻止他再觸碰戚蘭。


    “我順路。”他麵罩寒霜的瞪著他。


    “也對,你的確是順路。”羅朗無所謂的微笑,將嘴巴湊到他的耳邊,悄聲笑道:“可惜我卻是名正言順,你永遠都得不到她。”


    殺氣頓時在黑眸內湧現,範學溫握緊拳頭,襯衫底下每一寸肌肉在瞬間全賁繃了起來,身上散發出的陰騖怒火,連鬼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我要帶她走。”他用極為冷靜,卻也極為冰冷的嗓音,宣告他的決心。


    “既然如此……”冷汗從羅朗的額角淌出,他依然保持微笑,雙手卻是迅速拿起戚蘭擱在一旁的公文包遞給他,“再見,不送。”


    範學溫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和好友們使個眼色後,便抱著進入夢鄉的戚蘭離開包廂。


    因為明白兩人是姻親關係,加上戚蘭明顯是醉趴了,因此當羅朗同意範學溫抱著戚蘭離開時,並沒有人感到任何怪異,隻是惋惜少了個黃金單身漢。


    “副總,你怎麽滿頭大汗,很熱嗎?”坐在羅朗身邊的男同事,注意到他抽了張紙巾擦汗。


    “小陳,你剛剛說要到哪間廟收驚?介紹一下。”羅朗不答反問。


    “啊?”小陳一臉莫名。


    羅朗擺擺手,不追問,隻是繼續擦汗,腦中盡是範學溫一臉陰鷙的模樣,剛剛若不是礙於場麵,他一定會揍飛他!


    瞧他那身賁猛的肌肉和殺氣,他到底哪裏像教授了,根本就是殺人犯吧?他敢用他的美色打賭,平常範學溫的溫柔和斯文肯定都是裝的。


    雖然為好友兩肋插刀是理所當然,但他的小命也是很寶貴的,反正他能激的都激了,情況明顯進入白熱化,接下來就看那個範學溫怎麽麵對戚蘭了。


    希望這一次,戚蘭可以不用再哭泣。


    他從來不知道她上過廚藝教室,既然她會煮飯,為什麽從來不說?難道她就寧願順著父母的意思,向他學煮飯,也不願公開這件事?


    在他放棄她的這段日子裏,她的心到底飄離了多遠?他們之間到底出現了多遠的距離?難道他真的連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靜謐的臥室裏一片昏暗,隻有一盞小燈將範學溫的神情照映得晦暗不明,他就坐在床邊,低頭凝視安靜沉睡的戚蘭,太多濃烈執狂的情感在眼底交雜。


    他輕撫她粉嫩的臉頰,多想低頭狠狠吻上她的唇、她的頸、她柔軟的身軀,甚至在她身上烙下上百個屬於他的印記,在此時此刻直接將她占為己有--


    “該死--”


    高大身軀倏地自床邊拔起,大掌緊握成拳,狠狠敲上一旁的梳妝台,在靜謐臥室敲出一聲響,終究無法順從內心的憤怒,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


    然而即將失去她的恐懼,卻讓他冷靜全失,隻能像隻傷痕累累的猛獸,在這寂靜的夜晚,發出令人心顫的咆哮,用自我傷害來宣泄潰堤的憤怒。


    他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挽回一切?


    他絕不能眼睜睜的失去她,一定有什麽辦法可以阻止她離開他的身邊,投向另一個男人,一定有!


    他握緊拳頭,絞盡腦汁想出許多計謀,卻一再的被他否決,因為那些計謀都不夠快、不夠狠,也不夠準。


    也許一年後的今天……不,也許一個月後的戚蘭就會步入禮堂,他沒有時間了!


    失去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恐懼和夢魘,而如今他失去所有優勢,甚至連時間都沒有了。


    當初是他選擇放棄她,如今卻恐懼著失去她,這就是他的報應,也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但無論是什麽樣的懲罰,他都願意接受,他隻乞求能夠再獲得一次機會,讓他挽回她的心。


    昏暗中,高大身影就像是被困在巨籠中的野獸,焦躁不安的不斷在床邊來回走動,其間還不時發出痛苦的低咆,卻絲毫不知床上的戚蘭已經逐漸轉醒。


    受不了床邊那連串的噪音,她先是皺眉頭,接著撫著昏沉的腦袋,緩緩睜開眼。


    一瞬間,映入眼簾的隻有一片朦朧,醉意未消的她眨了好幾次眼,才能看清楚天花板上有道黑影不停在晃動,而床邊依舊不停傳來野獸般的低咆,順著聲音,她緊張的轉頭,卻發現房裏壓根兒沒有什麽野獸,隻有範學溫高大的身影。


    奇怪,他在做什麽?為什麽要在床邊走來走去?


    剛剛是不是有東西掉到地上?她好像有聽到一聲巨響。


    她想出聲喚他,卻注意到他的神情凝得駭人,她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表情,滾到舌尖的聲音瞬間咽了回去,她揪緊身上的棉被,就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


    他怎麽了?為什麽會出現那種表情?


    這裏是……她的臥房,難道她喝醉了,所以他送她回來?


    那羅朗呢?為什麽不是羅朗送她回來?羅朗明明就知道,她不想和他獨處啊。


    一堆疑問在腦海浮現,她卻無法去做任何的思考,尤其下一瞬間當範學溫驟然轉身,她更是嚇得連忙閉上眼。


    她能感覺到他大步拉近彼此的距離,甚至彎腰將手撐在她的臉頰兩側,將臉湊到了她的上方,他靠得好近好近,近得她能清楚感到他灼熱的呼吸、懾人的氣息,以及那令人顫栗的目光。


    她嚴重懷疑,其實他早發現她醒了,然而下一瞬間,他卻發出一聲痛苦而粗啞的低咒,像是被什麽東西紮到似地迅速拉起身體,大步離開了床邊。


    好幾秒之後,她才敢再次睜開眼,卻發現他站在離床邊最遠的矮櫃邊,拿著某種方形體,戀戀不舍的來回撫摸著。


    雖然燈光不亮,但她卻一眼就能看出他拿的是什麽。


    那是張相片,是他和小櫻結婚的那一天,她與小櫻的合照,她甚至不必猜想,就能知道他正在想著誰--


    除了小櫻,沒有人能讓他露出這樣深情難舍的表情。


    她靜靜凝望著他,感覺心湖在這一刻幹涸龜裂了,刺骨的劇痛自一道道裂縫間迸射而出,蔓延至她的全身,而下一瞬間,當他低頭深深吻上手中的相片時,滾燙的淚水更是迅速盈滿眼眶,沿著眼角快速滑落。


    她幾乎是崩潰的閉上眼,心痛不已的全身顫抖,卻始終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棉被下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她無聲落淚,好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醒來?為什麽要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更後悔為什麽要在房裏放上和小櫻的合照……


    她始終都知道他深愛著小櫻,也始終以為自己早該接受了這份事實,然而直到親眼見到他親吻相片的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承受。


    她是小櫻唯一的姐姐,卻嫉妒著自己唯一的妹妹,她憎恨如此醜惡的自己,卻無法再欺瞞自己原本就是如此醜惡的事實。


    如果當初她是真心成全小櫻的愛情,她就該遠遠離開他,而不是向羅朗買下這間房子,死皮賴臉的利用朋友和姻親的關係,繼續接受他的溫柔。


    在她故作冷漠將他拒在心房之外的同時,她從來沒停止渴望過他。


    她始終在虛偽在欺騙自己,也欺騙著所有人!


    潰堤的淚水不斷淌下,迅速沾濕了她的發和枕,她以為他會發現她的異樣,誰知卻聽見他放下相片,沉重的走出臥房。


    直到房門輕輕掩上的下一瞬間,她才敢翻過身,蜷曲抱著自己的身體,痛哭失聲。


    夠了,一切都夠了!


    是該停止一切的時候了,她再也無法承受這種讓人發狂的煎熬。


    羅朗說得對,她必須離開他,遠遠的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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