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發現,大兒媳似是個心寬的人,並不因為這個動怒、不快。甚至,她都沒有在她麵上發現一點點強裝的痕跡。


    這使她意外,又欣慰極了。她真的給大兒子挑了個好媳婦,家裏不論是兩個兒子也好,大兒媳也好,都是心思正派的人。


    倘若小兒子不那麽混賬,肯老老實實聽話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簡直就十全十美了。想到這裏,侯夫人又歎了口氣:「你說說,璟兒日後做了世子,甚至襲了爵位,若是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妻,門麵如何撐得起來?」


    她氣得直拍桌子,於寒舟便心疼地道:「母親仔細手疼。」


    她和賀文璋膩膩歪歪慣了,此刻不自覺拿出這副態度對待侯夫人,捧起侯夫人拍桌子的手,輕柔地按揉起來。


    侯夫人:「……」


    感受著一雙柔軟細膩的小手將她的手包裹著,按揉的力道輕柔適中,侯夫人的心情略有古怪。


    她不由得低頭去看大兒媳的手。


    膚白柔嫩,真個兒如水蔥似的一雙玉手。侯夫人年輕的時候,一雙手也是這樣白皙嬌嫩。可惜現在年歲大了,雖然也保養得宜,但是跟真正的小姑娘比起來,還是看得出歲月的痕跡。


    就連一顆心,都刻下了歲月的痕跡——侯夫人不太明白現在的小姑娘,嫁了人後,對婆母都這樣親昵的嗎?


    若說她跟璋兒夫妻兩個這般親昵,侯夫人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但她是婆母啊!想當年嫁給侯爺時,她雖然對婆母也有些親近之心,卻也隻想著,兩人不紅臉,能和和氣氣說話就很好了。


    現在被大兒媳揉著手,不像是婆媳,倒像是小姐妹之間了,讓侯夫人的心情有些古怪。就連針對兩個兒子的怒火,都不知不覺消去了。


    當然,再想一想,那怒火還是會升起來的。


    「唉!」侯夫人一邊享受著大兒媳的輕揉慢捏,一邊抱怨兒子,「璋兒哪都好,既孝順,又友愛兄弟。但這事他怎麽能向著文璟,不勸著些呢?」


    於寒舟:「母親說得是。」


    低眉順眼,好像注意力都放在給她揉手上了。


    侯夫人頓時好氣又好笑。當她不知道呢?這小兩口,一準統一過口徑了!


    她兒子是什麽性子,她還是知道的。就衝著為了不讓媳婦低人一頭,就同意弟弟娶個平民女子為妻,就知道他多疼媳婦了!


    這理由聽起來荒唐得很,但侯夫人心裏也知道,多半是大兒子為了幫襯弟弟而胡謅出來的。不過,他既然說得出口,就說明心裏這樣想過。


    侯夫人不生這個氣。手上傳來的舒適感受,讓她心裏熨帖不已,很能理解大兒子的心情——任誰有個這樣知冷知熱,貼心貼肺又會哄人的枕邊人,不得好好疼著啊!


    一隻手被揉捏得舒服,侯夫人便用另一隻手狠狠拍起桌子來:「真是氣死我了!一個兩個,都是混賬!」


    於寒舟聽著動靜,隻覺得心驚肉跳,忙又抱過婆婆的另一隻手,心疼地輕輕揉動:「母親生氣打桌子做什麽?豈不手痛?下次教訓璟弟,打在肉上不疼。」


    侯夫人觀察著大兒媳的舉止,隻覺她孝順又可人,心裏說不出的滿意,口中還道:「我打他?累死我都聽不到他喊一聲痛!」把自己怎麽打斷了兩根撣子,結果賀文璟還是活蹦亂跳的事說了。


    她這陣子受了不少氣,偏偏那會兒於寒舟和賀文璋住在別院,她沒人可訴說,硬生生憋在心裏。此時有人可以說話,頓時訴說個不停起來。


    於寒舟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不時附和道:「母親說得是。」


    「文璟的確過分了些。」


    「璋哥豈能這樣氣母親?等他回來,我不給他揉腿了!」


    侯夫人傾訴了半天,本來有些累了,隻是大兒媳聽說她最近氣得睡不好覺,便要她躺下來,非要給她揉腦袋不可。她盛情難卻,便依言躺下了。


    此刻聽到「揉腿」兩個字,她陡然記了起來,兩個兒子還在罰跪呢。


    小兒子就罷了,大兒子可禁不住久跪。想到這裏,她便作勢起身:「我得回去了,瞧瞧兩個混賬反思得怎麽樣了。」


    於寒舟一邊扶她起來,一邊道:「我跟母親一起去。」


    丫鬟們上前來,為侯夫人重新挽發。收拾完畢,便往正院去了。


    這時也到了用午飯的時辰了,侯夫人攥著大兒媳柔軟細滑的小手,慈愛地道:「午飯在正院用吧。」


    「都聽母親的。」於寒舟便道。


    侯夫人深感大兒子為何心心念念都是他媳婦兒了。這樣貼心柔順的人,誰不喜歡呢?


    「你是擔心璋兒跪得腿麻,走不了路吧?」她笑著打趣了一句。


    於寒舟便道:「他跪是應該的,誰叫他惹母親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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