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麽圈抱的情況並非未曾有過,以往他帶她騎馬時,也曾這樣抱著她,可她的心從未像現下一樣跳得這麽快,好似心跳會被他聽見似的。


    「格格?」


    她耳邊又響起舅母的話——


    如果他看著你了,你也得把眼睛對著他,記著,千萬不準害臊!


    小手攥牢他的綢衣,明璣深深吸氣,依言抬起臉蛋。「額駙……」


    氣若綿音,雙瞳如水,她首次如此大膽,向他投以乞憐的目光。


    「怎麽了?」他恍若無事地開口,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很緊。


    他覺得自己彷佛回到那年,書房的暖閣榻上,她那嬌怯不已的發問……


    這時,明璣痛苦地縮下眉。「我……我站不起來了。」


    「腳麻了吧?」鄂士隆暗斥自己的心猿意馬,於是抱起她,他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後伸手抬起她的玉足。


    「我幫你揉揉。」


    害羞地抿唇,明璣見他幫自己脫了花盆底,大手便隔著白絹的薄襪,輕柔地替她按摩穴道。


    雖說是第一次讓他揉腳,但他的溫柔遠比下人的伺候還來得舒服。


    甚至他的手所到之處,都在看不見的薄襪下燃起了熱。怎麽她以前從不知道,讓他這麽觸碰自己是如此喜悅的事?


    「還麻嗎?」


    她麵有赧色,卻舍不得他的溫柔,厚顏地點點頭要他繼續。


    大手因此滑至她的腳踝,他更仔細推揉她氣血不通的小腳,絲毫沒發現自己的眼裏充滿了對她的憐愛。


    注視著他的神情,明璣心想或許此時此刻,就是舅母所說,測試他的最後一步棋路——


    「額駙……」


    「嗯?」


    明璣與他四目相接,既羞又語帶期待。「今晚,你能在公主府過夜嗎?」


    遠遠地見了一道身影如蝶般從拱門翩旋著進了竹林,綠豆還以為自個兒眼花了,揉了揉眼,才看清楚原來進門的是自己的主子。


    「格格,您在做什麽?」


    明璣來到她麵前,才停止翩舞的腳步,臉上是無限笑意。「綠豆,快點去準備,熏香、衣裳、還有晚膳!」


    「準備這些做什麽?」


    明璣強掩欣喜,抿著嬌唇宣布。「額駙今晚要上我這來。」


    「額駙要來用晚膳?」綠豆不解,他天天都會來,主子有必要這麽高興?


    「不是。」她想著更羞了。「他要來過夜。」


    剛剛當她問出口的時候,他的神情立即一僵,她原以為他是生氣了,結果他卻是瞅著自己,難以發聲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一臉的不敢置信,但她清楚看見了,他眼裏因自己說出的話語而流露的欣喜,還有他壓抑著是否該問清楚自己意思的濃濃情意。


    那一瞬間,她便知曉了他的心意。


    回頭想起當舅母問她喜不喜歡額駙時,她心裏著實怔了一下。


    雖然他們自小成親,卻不是以夫妻的身分相處,以前她總以為隻要他能跟安書哥哥一樣對她好就好,不知何時,她發現自己不想他隻當哥哥,尤其是見過舅舅與舅母的新婚恩愛模樣,她明白這兩者是不一樣的。


    她發現,這些日子總縈繞在自己心頭,一抹想他卻又心慌的情緒代表什麽,尤其是看見別人家夫婦的恩愛,她心裏的酸然與期盼……原來那就是對他的喜歡。


    她明白了自己的感覺,卻開始擔心他會拒絕,更怕對他的感情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萬一他隻當她是公主,甚至妹妹般地疼惜,毫無男女之情,那麽已為他動了春心的自己該怎麽辦?


    如今確認了他對自己也有情意,明璣既是開心又是慶幸,自己還來得及接受他的情意。


    「對了。」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趕忙交代。「綠豆,記得再拿一床被子出來,那就不用擔心他跟我搶棉被了。」


    「怕他搶幹麽要他來啊……」見主子開心,綠豆倒不痛快了。


    明璣沒聽見,隻是睨她一眼。「你嘀咕什麽?還不快去準備。」


    「知道了。」想到今晚不能跟格格同桌用餐,綠豆就開始胃部泛酸,悶悶地進房做主子交代的事。


    明璣也沒閑著,她進屋找出了一小盒的幹果,自己坐下來刨那些幹果,盼著晚上鄂士隆來了,可以讓他享用。


    直到日傍西山,她總算刨好那些幹果,在下人的伺候下,換上他喜歡的繡袍,又用白梅香熏了熏身子,一心盼望著他的到來。


    沒想到沒等到鄂士隆,倒是劉管事慌慌張張地來到她麵前。


    「奴才給格格請安。」


    「額駙呢?」


    「稟格格,傍晚宮裏有傳,額駙這會兒已經進宮麵聖了,所以特地要奴才來給您稟報一聲……」


    「喔……」尾音拉得特別長,明璣心裏滿滿的期待落空,臉色不僅失望,聲音更是無力。


    她想怨他失約,可也知道他不能怎麽辦,畢竟程咬金是皇上。


    隻是……為什麽不親自來告訴她一聲,就算這樣也好啊……


    「格格?」


    「沒事,去吧。」她勉強地笑了笑,要自己別小題大作。


    「是。」


    待劉管事走,綠豆開心地問:「格格,額駙不來,那我們可以用膳了嗎?」


    她看著開心的綠豆,明知鄂士隆失約是沒法子的事,但無論怎麽想,心情還是高興不起來。「你餓了就先吃吧。」


    「那綠豆就先吃嘍。」得了旨意,綠豆沒多想,趕緊去填自己的小胃。


    看見綠豆的高興樣,明璣幽幽歎了口氣,突然很羨慕綠豆的不識愁滋味。如今的她,全副心思都為了鄂士隆而牽動,哪怕是這麽點小事,都讓她煎熬。


    衷情無處可訴,隻能影獨坐——明璣隻得抱緊手中的木盒,直到天色全暗了,還坐在前廳,一動也不動。


    天剛拂曉,鄂士隆才返回府裏。他什麽人也沒叫,徑自往公主府走。


    每走一步,他腰間所係的祥雲玉墜就會發出聲響,而他一跨進公主府前的那道白玉拱門,便伸手握住玉墜,隻為了不想驚擾房裏可能還睡著的人兒。


    房裏依然飄著熏香,他尋著那股白梅香味,來到她的寢室。


    然而一進房,他卻見到明璣解了發趴睡在桌上。


    濃眉倏緊,他走上前去,拾起她落在地上的狐裘,小心地覆在她肩上。


    她怎麽睡在這裏?


    心裏還沒個譜,鄂士隆瞧見她的臂裏緊攬著個木盒,木盒之下,則壓著一張有著她字跡的紙片——


    青青子佩,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忽然間,他又記起了那日的書房暖閣。


    冬日東窗下,兩人一起讀經,她念的正是這首〈子矜〉,見了詩序心有疑問,於是問自己,詩者是君王或是女子,思念的是賢才還是男子?


    他回答她是君王渴求賢才,可是她卻又念了一次「縱我不往,子寧不來?」,然後怯怯告訴自己,她認為這詩是女子在思念男子。


    那一刻,他忍不住動容,忍不住探頭吻了她。


    隨著回憶,他緩緩彎下身,久違地輕吻她白潔無瑕的耳貝,接著是她的耳垂,她滑若絲綢的皮膚——


    她不覺動了動,微啟的嬌唇迎向他,勾惹得他毫不遲疑地含住她的嬌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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