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設計鄂家,富祥早已買通了鄂海身邊的李管事,取得了他今年上貢的清冊,借此要編派他一個圖貢的罪名。


    後來李管事告訴他鄂士隆已有防範,派人查他的貢冊,他於是替自己擬了一份假禮冊,故意流通出去,順便來個將計就計。


    如今萬事俱備,隻欠君家這道東風,他說什麽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午膳過後,明璣被齊琪格邀至費爵府話敘,兩人剛坐定,齊琪格便仔細地打量她的嬌顏。


    「唉呀,格格……」見她唇邊宛若有笑,齊琪格不禁玩味。「昨夜,額駙去你房裏了沒有?」


    明璣澄淨的眸子轉向她,然後搖搖頭。


    「沒有?」齊琪格錯愕自己竟然猜錯,不明白如果沒有,那她何以有這千嬌百媚的俏麗?


    「嗯,額駙昨晚蒙聖上召見,今早才回府。」說到這兒,她也想起了早上,他來房裏看自己的那些畫麵……


    頓時,她的小臉又熱紅起來。


    「昨晚?」在她回憶的同時,齊琪格也想起什麽。「沒可能啊!」


    「舅母,您說什麽沒可能?」


    「格格,你剛說皇上宣額駙,還留了一夜?」


    「是啊!」


    「可是昨晚爵爺也進宮啦,而且跟的是榮巽親王,好像是皇上對今年的各省貢禮有意見……」她想想又拉回主題。「重點是,爵爺進宮的時候,額駙已經離開宮裏啦!」


    「您的意思是——」


    「額駙不可能終夜在宮裏,他肯定去了其它去處。」


    察覺鄂士隆可能騙她,明璣眉頭忽然一縮,神情既有些懷疑,也有些訝異。「他能去哪裏?」


    「入了夜,男人不回府還能去哪裏,還不就是天香樓之類的……」齊琪格說出了口才察覺不對。「呃……我的意思是,額駙該不是在京裏有其它朋友吧?」


    「與他知交的人,向來隻有舅舅跟榮巽親王。」明璣想不出有什麽可疑,隻好問:「舅母,天香樓是什麽地方?」


    「就是男人們喝酒的地方。」


    「喝酒?」鄂士隆不能碰酒,他們大婚第一夜,她就知道他對酒氣過敏。「除了喝酒之外呢?」


    「養個小妾,聽曲玩樂,爵爺也常去那地方,總之沒什麽正經事。」因為自己的夫君與天香樓的花魁有過交情,齊琪格說這話時口氣不免酸重。


    「小妾?」明璣聞言吃驚,隨即斷然否認。「不!額駙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雖然兩人並未同房,但額駙對她始終如一,從未有過醜聞,像他那麽拘禮的人,怎麽可能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


    再說昨晚是他們有約,鄂士隆絕不可能拋下她去見其它女子。可是……若是他真為了其它女子失約,那是不是代表她不如對方重要?


    越想越荒謬,明璣趕忙搖搖頭。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她是他的妻子,既是妻子,她就應該完全信任鄂士隆才對。


    「不會就好。」齊琪格看見明璣的神情,也知道自己說錯話,連忙轉移話題。「來來來,喝茶吧!這是我親泡的甜茶,格格快試看看……」


    雖然明璣並不想懷疑鄂士隆,但身為女子天生的心眼,卻讓她忍不住猜測,那天香樓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為什麽男人會喜歡去那兒喝酒、聽曲玩樂,甚至在外麵養個小妾?


    雖然她相信鄂士隆的人品,但……她如果能先詳加打探,也不怕將來有個什麽萬一吧?


    最後,當她舉起茶杯潤唇時,為免讓齊琪格發現自己多慮的心思,刻意用輕描淡寫的口氣問:「舅母,那天香樓,您知道在什麽地方嗎?」


    鄂士隆自從那晚被皇上叫去問了貢禮的事,便知事情不單純。


    他明明看過兩江總督的貢冊,知道對手的底子,於是還刻意在父親送來的貢冊上加了水,為的就是想讓皇上與有心人士挑不出毛病。


    可沒想到,兩江總督富祥的貢冊還是足足比父親多了十萬白銀,惹得皇上傳他去問兩廣的近況,今日甚至出了彈劾父親藏貢的奏折。


    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鄂士隆皺眉,覺得這一切說不定是場陷阱。


    是不是有人知道他會探兩江總督富祥的底,所以將計就計給了錯誤消息,讓他白忙一場?


    那麽從中設計的會是誰,是向來與父親水火不容的富祥嗎?


    憶起前日富祥特來與他招呼的事,鄂士隆忽覺時機太過敏感,莫非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這一想,神情不禁更為嚴肅,他開口就喚:「劉管事!」


    「是,額駙?」


    「派人上榮巽親王府與費爵府報訊去,說我有要事要約他們兩位相談。」他們一個情同好友,一個親如兄弟,這時候他需要他們出主意。「戌時,就約在天香樓,請他們務必要到。」


    「是。」劉管事領命便速速離開。


    出了書房,劉管事碰巧遇上明璣。「奴才給格格請安。」


    「劉管事,額駙在嗎?」


    「在,在裏麵呢。」


    明璣往書房內看一眼,笑了。「我自己進去,不用報了,你去忙吧。」


    「是。」於是管事敬了一禮,退了下去。


    進屋後,明璣不出聲響,來到鄂士隆的身後。


    他對著書案低斂眼,剛毅的側臉有些嚴肅,而戴著白玉扳指的右手,正無意地翻弄著桌上書冊,心裏好似在琢磨些什麽。


    他……是不是有什麽煩惱?


    否則怎麽會看上去,這麽心煩意亂?


    嬌唇微抿,明璣在他背後喚道:「額駙。」


    鄂士隆這才發現她來了,轉身綻笑。「格格,你怎麽來了?」


    「聽奴才們說,額駙直到這會兒才下朝,所以特地來見。」她邊說邊打量他的神情,見他臉上有笑卻眉宇不展,不禁也同他一樣蹙眉。「額駙,朝裏有煩事嗎?」


    鄂士隆訝異她居然看出自己的煩憂,趕緊微笑。「喔,沒什麽。」


    他的眼神閃了一秒,更讓明璣生疑。他以前從不會這樣,好像有事故意回避自己。「可是額駙愁眉不展,很像有事。」


    他或許不曉得,其實自己很注意他,每每在兩人相處用膳間,他眉目間的細微轉變,臉上的和悅與否……


    剛開始,她隻是懷著戒慎恐懼的心情,怕他在不經意之間,又對自己露出那年在冬日書房裏的奇異目光。


    然而自從那次之後,他再也沒對她有過踰越之舉,她卻不知不覺讓這份在意變成了習慣,於是她懂了他的心思,知道他發愁時與不悅時,那眉頭聚攏的深淺差別。


    「真的沒事。」見她深鎖眉頭,鄂士隆隻好對她編謊。「隻是廣州來信,說娘親的身體有點微恙,所以我有些擔心。」


    他不想跟她說明有關父親與朝廷之間的事,畢竟她是宮裏的公主,若是她知情,肯定會擔心。


    「額娘她還好嗎?」


    「不礙事,就是年歲大了,難免體弱受寒。」


    「那就好。」明璣鬆了口氣,或許是自幼就經曆賢妃額娘的離世,還有紅豆的早逝,她對人間的生老病死特別傷感。「額駙,你寬心吧。這幾天我會早晚祝禱,望額娘的病體早日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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