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駙,你別罵綠豆,我生病真的不是她的錯……」人再不舒服,她還是掛心著綠豆的安危,怕鄂士隆又會對她降怒。


    「我不會罵她。」他哄她。隻要她平安無事,他誰都不會多罵一句。「大夫呢?怎麽還沒來!」


    綠豆嚇得衝外衝內。「額駙,劉管事已經去請了,應該馬上來了……」


    「額駙……」明璣喚他,小手忽然抓緊他的,巴巴地不肯放。「我好冷喔……」好奇怪,她怎麽會這麽冷,好像整個身子都浸在冬天的湖裏一樣。


    「冷嗎?我抱緊你,這樣有沒有好一些?」


    「好一些了,不過額駙,你能不能不要鬆手,我好怕,好怕……」怕他一放手,自己就再也見不到他……


    然而明璣還來不及說完,便合上羽翅般的睫毛,沉沉地昏了過去。


    大夫看完診,連診箱都不收,就起身退到廳旁與鄂士隆對話。


    「怎麽回事?格格哪裏不舒服?」


    「稟額駙,目前還不確定,不過看這狀況,很有可能是……」


    大夫的語氣並不樂觀,鄂士隆逼自己冷靜。「可能是什麽?」


    「是疹疫。」


    他如遭雷擊,黑眸瞪得大大。「你說什麽?」


    「詳細狀況還得覲察,如果真是疹疫,恐怕明日就會出疹了。」


    鄂士隆起身,大步走向床前正發熱冒汗的明璣,抓起她的手,想看看她有沒有出疹的跡象。「不可能……怎麽可能是疹疫?!」


    他那麽保護她,疫情嚴重的時候,也不讓她出府一步,怎麽可能會在疫情減緩的此刻,反而讓她得了疹疫?


    大夫苦口婆心。「額駙,現在最要緊的是全府隔離,還有您,不能再這麽靠近格格了……」


    「你別管我,隻要快想怎麽救格格!」鄂士隆怒視他,氣他竟沒把明璣放在第一位。「快把藥單給開出來,然後快點讓格格服藥!」


    「是、是……」被這麽一吼,大夫也隻好趕緊退下去做事。


    鄂士隆回視明璣冒汗的小臉,便拿起手絹為她擦汗,又幫她壓緊棉被,擔心充斥在他的眉宇間,怕她會熱會冷,怕她會真的出疹。


    劉管事急得上前。「額駙,您避避吧!這格格萬一真是出疹……」


    「給我閉嘴。」鄂士隆毫不回頭便冷冷道:「其它人要隔就隔吧!可是不要管我,我要在這裏照顧格格。」


    「額駙,這疹疫是會傳染的,得了會要人命啊!」


    鄂士隆的眼色更陰寒,宛如掉進深不可測的潭底。「不許胡說!什麽人命?不過就是民間常有的疹疫,得了此病好的也大有人在。」


    對!此病不是絕症,他要相信明璣一定可以撐過去。


    「可是額駙——」


    「閉嘴!再多話我就殺了你。」


    聞言的劉管事打個哆嗦,真的什麽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見他終於住口,鄂士隆斂下眼,再度把全副心神擺在明璣身上,命令自己不準多想,一定要想盡辦法救回明璣


    劉管事也隻能搓著手在後頭幹著急。唉,老天顯靈,可千萬別讓兩位主子出一點事啊!


    明璣果然出疹了。


    當那紅色的、小豆般的瘮子密布她的手臂、頸項時,鄂士隆終於不得不承認,明璣的性命危在旦夕,令人害怕的疾病如今也正威脅著他最愛的人,而且來勢洶洶。


    宮裏為此派來了太醫,開盡所有藥單,可始終無法讓明璣退熱,她的病症一直加劇。


    無論藥材怎麽下,明璣的情況都沒有好轉,她病得昏昏沉沉,連意識也很難保持清醒。


    有時候她會說些夢話,讓人以為她恢複意識,每次都讓鄂士隆如獲希望,卻又希望落空。


    鄂士隆隻能握緊她的手,拚命跟她說話,看看她能不能在夢裏聽見。


    「明兒,今兒個是中秋,你知道今兒的月亮多圓嗎?」


    望著她沉睡的容顏,他猜想她若清醒著聽到自己的話,那張令他憐愛的小臉肯定會笑開。「就跟綠豆的臉一樣圓,你看到的話一定也會這麽覺得……」


    他在腦海裏想著,她聽到這話不隻會笑得開懷,還會佯裝生氣地嬌嗔,要他不準這麽欺負綠豆。


    她嬌態橫生的畫麵如在眼前,但終究隻是幻想,她輕斂的羽睫依然文風不動,他的話跟他的感情都傳達不到她的心裏。


    「還記得以前你不理我,我隻好折紙鳶飛到你窗外的事嗎?」鄂士隆回憶起那年他冒犯她,結果把她嚇得不敢


    出房的事。「我那時候好著急,怕你又會哭著要回宮,所以想盡辦法要見你,想了好久才想出紙鳶的法子,終於引你到窗台見我一麵……」


    如今,他的心情就跟當年一樣,怕她一眨眼便永遠離開自己,可是他再也沒有任何法子能讓她看著自己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裏一陣淒愴。


    「為什麽是你生病?老天如果真要帶走一個人,那麽不該是你,而是我,為什麽不讓我代替你受罪?」


    如果老天非要拆散他們,那他寧可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


    「額駙……」這時,劉管事走進來稟報。「費爵來了,您見是不見?」


    費揚古日前隨榮巽親王南下,現在理當在廣州,怎麽會回來北京?


    鄂士隆斂住失控的情緒,恢複了一絲冷靜。「快請他進來。」


    沒多久,費揚古踏進公主府。他幼時得過疹疫,早已不怕此症。「怎麽樣了?格格好些沒有?」


    「還在發燒,大夫說沒那麽容易退。」


    「既然這樣,你也別太操心了。」見他神情疲憊,費揚古想他必定是日夜不休的守候。「自己的身體也得多注意,萬一格格好了,你卻病了,那該怎麽辦?」


    他倒寧願是那樣。「我知道,會小心的。」


    「對了,因為齊琪格傳的訊,說是格格患病,親王特地要我帶了些藥材回京,希望能救格格一命。廣州的事你也不必心急,親王說他會繼續調查。」


    鄂士隆神情複雜地點點頭。「幫我謝謝親王。」


    這時,床上的明璣忽然咳了兩聲,鄂士隆立即趨上前。


    「明兒,你醒了嗎?」然而見她臉色發紅、呼息困難,他馬上又轉開頭斥喝:「劉管事,還不快送藥進來?」


    「是、是……」


    他旋即又緊張地望著明璣。「很難過嗎?別緊張,藥馬上來了……」


    一旁的費揚古擔心地看著兩人,見鄂士隆這般魂不附體,他想,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看來明璣的病比他們想的都要嚴重,或許宮裏的太醫之輩,隻有正為太皇太後侍疾的金太醫可以回天了。


    但誰敢去要這個太醫呢?


    或許隻有一人可不避眾諱,那便是他的妻子齊琪格。以她出身太皇太後娘家,喊太皇太後「姑奶奶」的關係,如今也隻有她夠本事,求得她老人家親口賜醫了。


    【第七章】


    自從明璣發病後,皇上便以公主重病為由,發旨令鄂士隆可以免朝,留在府裏照料明璣。


    當全府隔離之時,隻有他堅持不離開明璣身邊,好像他已經得過此病,不害怕再遭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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