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太太這般寬和的人,此時心中對那楊儒源也有些怨氣。


    他自己如何作風不檢點也就罷了,偏趕上給傅雲深等幾名學子作保,拖累於人。


    若此次鄉試被除名,傅雲深至少需要再等三年。三年的時光啊,如何磋磨的起。


    但傅老太太縱然心中有怨,也不會背後詆毀,仍嚴厲約束傅嬌的言行:「事情尚未明朗,莫要口無遮攔。」


    周靜容進門,正好聽見傅老太太這句話,便笑著接道:「祖母說的對,莫要過於憂心,說不定此事隻是謠傳,待夫君回來便已解決了。」


    傅老太太見是周靜容,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容娘來了。」


    傅嬌瞥著周靜容,習慣性的冷嘲熱諷:「夫君有難,竟還笑得出來?」


    周靜容沒理會她,隻向眾人一一見禮,又湊到傅老太太身邊,與傅嬈華插科打諢。


    兩個人活寶似的你來我往,逗得傅老太太一掃鬱氣,喜笑顏開。


    及至晚飯時分,傅雲深方才回府,聽說周靜容在鬆濤院,便直接趕過來。


    眾人正圍坐在一起吃晚飯,傅雲深進門,傅老太太便嗔道:「到處找不見你人,也不派人回個話,容娘都等急了。」


    周靜容才沒有等著急,她是怕傅老太太著急,才跑來給她逗悶子。畢竟傅老太太已年過花甲,不宜憂思過慮。


    傅雲深信以為真,頗為感動的看了周靜容一眼,匆匆向眾人行過一禮,坐到了她的身邊。


    傅雲深坐定,見周靜容沒有理他,便伸出手掩在桌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周靜容掙了掙,沒有掙開,在眾人麵前,又不敢動作過大,回瞪了他一眼。


    傅雲深卻不惱,反而受用極了,周靜容簡直無語。


    晚飯後,傅雲深簡單的向傅老太太解釋了一下楊儒源私養外室的來龍去脈,說先生乃是被人誣陷,叫她安心。


    待二人與傅老太太拜別,一起回到世安院,周靜容這才急吼吼的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傅雲深見周靜容這堪比戲劇變臉的功夫,失笑道:「剛才見你平靜如斯,還以為你並不在意。」


    周靜容撇了撇嘴:「我是不想表現出著急的樣子,免得讓祖母憂心嘛。」


    傅雲深因周靜容對傅老太太的盡孝心中一暖,伸長手臂將她勾進了懷裏。


    周靜容沒有掙紮,乖乖的依偎在他身邊,等著他開口。


    傅雲深歎氣道:「唉,此事說來話長。」


    楊儒源是傅雲深進入縣學之前所就讀的豫遠書院的山長,也是傅雲深的恩師。


    他原是進士出身,本應入朝為官,卻因父母接連去世,一直守孝,未能入仕。後於豫遠書院做教書先生,刻苦勤勉,誨人不倦,深受學生愛戴。


    老山長因身體原因卸任後,他便繼任山長,以教書育人為己任,沒再想過做官一事。


    在傅雲深眼中,楊儒源是最好的老師。他學識淵博,教導有方,從不藏私,品行更是暗室不欺,高山景行。


    是以聽說他竟私養外室,品行不端的謠言時,傅雲深第一個反應便是不信,匆匆前往求證。


    果不其然,楊儒源確是被冤枉的,他並沒有私養外室。


    這事還要從半年前說起。


    半年前,楊儒源外出,路遇一女子賣/身葬父。


    那女子名喚戚如煙,戚家村人士,因家中貧寒,無法為父親下葬,便想出賣/身葬父這麽個法子。


    楊儒源心性本善,便給予戚如煙銀錢支持,並拒絕了她賣/身報恩的請求。


    豈料,楊儒源離開後,戚如煙遇到匪徒,欲劫財劫色,她誓死不從,險些喪命。


    幸而楊儒源因遺落愛妻親手繡製的香囊,返回尋找,這才救下戚如煙一命。


    楊儒源心中愧疚,若非他隻給銀錢,並未想到戚如煙一個弱女子如何善後,她又怎會陷入困境?


    於是,他好人做到底,親自護送戚如煙安葬了父親,又憐她孤苦一人,幫她在城中尋了住處安置,還給她介紹了在繡坊做繡娘的工作。


    楊儒源可謂仁至義盡,但他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這不過是他日行一善中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罷了。


    此後,戚如煙雖找過他幾次,但他隻是派人詢問她是否遇到難處,並幫她解決,並未與她再見麵。


    誰知,如今戚如煙突然散出謠言,說她乃是楊儒源所養外室。鄰居因見過楊儒源幫她安置住處,便信以為真,紛紛出言指責。


    周靜容一臉震驚的聽完事情經過,氣憤的說:「這不是東郭先生和狼嗎?楊先生好心救助那戚如煙,她卻反咬一口恩將仇報,是何道理?」


    傅雲深想起戚如煙,眸中升起厭惡之色,沉聲道:「她這麽做,是為了逼迫先生納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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