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錢。


    搞裝修的師傅已經在丈量門窗尺寸了,拿著粉筆在地上畫間距,鄭伯覺得自己效率真高,趕得上改*革*開*放之初的深圳速度了。


    他心情大好,透過落地大玻璃窗看外頭漸漸熱鬧的街道。


    咦,那個走過來的,是……羅小刀?


    鄭伯大為欣慰:居然知道過來幫忙,真是孺子可教……


    然後,他目送著,目送著……


    羅韌進了奩豔。


    ***


    連殊正拈了擦銀布,沾著海棠香粉,擦拭一個新收來的護甲戒套。


    和清宮女人用的長長的戒套不同,這一個已經簡化很多,銀質的做成指甲形狀的蓋麵,上頭刻著一莖輕荷,套在指端的環巧妙的做成蓮莖的延伸,帶上之後,顯得手指尤為纖長白皙。


    她帶了戒套去取邊上的天青色瓷杯,戒麵與杯身相碰,美妙的輕音。


    覺得整個人都不同了。


    就在這當兒,羅韌推門進來。


    沒想到他會再來,連殊先是一怔,緊接著又是一慌,手指下意識掩到衣袖裏:如果沒記錯的話,羅韌似乎不大喜歡這種閨房珍巧的調調。


    末了,心頭升起淡淡的嗔喜。


    原來你還會再來的。


    羅韌向著多寶格上看過去,那個泥人還在,格子裏專門有射燈,打亮泥人的周身,像是紅毯上的鎂光燈。


    他直接取下了看。


    連殊過來,並不著急開口,等他看得差不多了,才柔聲介紹這物件的來曆:“這個,叫掃晴娘。”


    羅韌沒聽過:“這個有什麽寓意?”


    “起自漢朝的時候,民間用來祈禱雨止天晴,一般的形象就是婦人拿著個掃帚,掃走了雨神,迎來晴天,通俗上就叫掃晴娘,在北方,陝西漢中一帶,把她叫掃天婆。”


    “各地都有嗎?”


    “一般都有,最常見的是剪紙,掛在屋簷下頭。其實國外也有,像日本晴天娃娃,外形不同,寓意都是一樣的。”


    她指了那個泥人給羅韌看:“這個,就更具體些,右手拿著掃帚,掃晴。左胳膊上挎了個包袱,包袱裏包的是土,因為土克水。又挎著籃子,籃子裏是祈願者孝敬她的米——麻煩人家掃晴,總得給些報酬的。”


    “哪還有賣的嗎?”


    連殊的臉上有一掠而過的自得:“沒有,我這裏大多都是孤品,獨一件。”


    “那你是在哪看到的這個,或者收到的這個?”


    連殊看了羅韌一眼,好一會沒再說話,過了會拿出錦盒,幫羅韌把掃晴娘包裝起來:“我隻是網上搜到,覺得描述的可愛,所以自己仿著做了,刷卡還是……”


    羅韌掏出錢包,直接從其中一個隔層抽了一疊錢放在櫃麵上,拿了錦盒跟她道別:“謝謝。”


    連殊半天沒回過神來,她數了數那疊鈔票,不多不少,12張。


    也就是說,羅韌在來之前,已經備好了錢,就是奔著這個掃晴娘來的?


    連殊有點失望,她目送著羅韌離開,看到他原本是要走,驀地停頓了一下,轉身走進了對麵的店麵。


    ***


    木代足足坐了一天的車,近半夜的時候才到炎紅砂家,草草洗漱了之後,困的倒床就睡。


    炎紅砂卻被炎老頭叫了去,不知道吩咐些什麽,很晚才回來。


    睡的死沉死沉的時候,被炎紅砂晃醒:“木代,起來了,要走了。”


    天亮了嗎?木代覺得自己醒不過來,她頗為痛苦的翻身,抽出手機看。


    淩晨三點半。


    她說:“炎紅砂,我非得把你殺了不可。”


    炎紅砂跪在床上,雙手合十給她作揖:“不賴我,爺爺的規矩,說是一定要起的比雞早,這樣這一趟才能避開耳目,保密又順利。”


    木代麵無表情:“那加工資。”


    “好的好的好的。”炎紅砂點頭如搗蒜。


    “把我衣服拿來。”


    炎紅砂趕緊赤著腳下床,抱了木代的衣服顛兒顛兒跑過來。


    木代歎了口氣起來,慢騰騰穿衣服,穿到一半時悵然:“我要想辦法早點嫁給羅韌,這樣有人養著,我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那是那是那是。”炎紅砂心存愧疚,木代說什麽她都讚同。


    哪曉得木代想了想又改口:“不行,女人嘛,還是要獨立自強的,不能依賴別人,靠不住的。”


    炎紅砂說:“對的對的對的。”


    ***


    早飯是白粥饅頭鹹菜,可真不像豪宅風格。


    炎紅砂給木代解釋說,這一路都得這樣,吃的東西不能有肉,因為肉就意味著見血有死殺,不吉利。


    路上如果遇到要飯的,一定要給錢,因為你是靠天吃飯,憑白得來的東西,一定要施舍點在命硬的人身上。


    身上不要帶任何金銀珠寶的首飾,因為你得“窮”,一窮二白,才好去取……


    木代心裏咯噔一聲,伸手撫住了胸口,隔著衣服,她摸到口哨上的那顆珍珠。


    炎紅砂看出來了,她湊近木代:“別理我爺爺,他也是糊弄人裝樣子,他哪窮了?”


    又說:“到時候,晚上,我們偷偷溜出去吃肉去。”


    木代的心裏登時就踏實了。


    ***


    去四寨,路程頗為兜轉,先從昆明飛貴陽,又從貴陽飛黔南荔波。


    到荔波時已經是下午,為了緊趕行程,幾個人去客運站找包車,炎老頭一把年紀,炎紅砂又萬事不懂的,侃價比價這種事,隻能木代來。


    她被好幾個包車司機圍在中間,聽著半生半熟的普通話,自己心裏都有點忐忑,卻要故作老練。


    ——“你開幾年車了?平路還是山路?”


    ——“這個報價,包餐食嗎?油費怎麽攤?”


    ——“我們去了,當然也得回來。待幾天再看,要是回來,也可能坐你的車的……”


    好不容易敲定一家,司機把木代她們送到定好的酒店,約好了第二天一早來接。


    進房的時候,木代看到客房打掃的服務員,心念一動,借著跟她隨意聊天的機會,打聽了一下這頭的包車行情,綜合比對下來,她選的這個,性價比還挺高。


    木代覺得自己怪能幹的。


    晚上躺在床上給羅韌打電話,她重點渲染了這事,羅韌聽完之後,點評說:“嗯。”


    “嗯”是什麽意思?


    木代不滿意,嘟嚷說:“都不誇我一下。”


    羅韌在那頭笑,頓了頓說:“我估摸著你們到了四寨之後,還是要換車的。”


    不錯,采寶的具體地點,炎老頭隻肯說到“四寨”,下頭再怎麽問他都三緘其口,連炎紅砂都套不出話。


    “到時候,你注意路線,有地標的話發給我。”


    木代心裏咯噔一聲:“為什麽?”


    她自己想到了:“羅韌,你也要跟著嗎?這樣不好。”


    說到著急的地方,翻了個身,變躺為趴。


    “炎老頭對這事神神秘秘的,唯恐多了人知道,到時候你開輛車在後頭跟著,他的臉得多黑啊。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我肯定會事事小心……”


    她保證了好多,羅韌沒打斷她,一直聽完,然後問:“你想我去嗎?”


    木代不說話了。


    真會說話。


    “你想我去嗎?”


    五個字,像小金箭似的,倏地釘在她心上,酥酥癢癢,箭的尾羽還顫悠悠地晃著。


    她拿手指搓撚著身下的被子邊角,吞吞吐吐:“想啊。”


    羅韌笑起來,頓了頓說:“自己要小心一點,第三根凶簡,可能就在四寨附近。”


    凶簡?


    木代一下子清醒了,這些天,她幾乎把這回事給忘了。


    她結結巴巴:“怎……怎麽又出現了呢?”


    ***


    羅韌把掃晴娘的照片發到微信群裏。


    他在網上查找過關於掃晴娘的信息,連殊說的大致沒錯,掃晴娘大多是手揮掃帚的女人形象,以剪紙居多,也有紮成了小布偶的,依地域不同,式樣各有差異。


    沒有找到跟手頭的這個一模一樣的,不過也不奇怪,因為有篇文章介紹說,也有人對掃晴娘的形象做個性化的自由想象和加工。


    一石激起千層浪。


    曹嚴華怯怯問了句:“如果我們不理會呢?會怎麽樣?”


    自五珠村歸來,好不容易過上了正常日子,聘婷身體漸好,一萬三父親的骨灰也終於入土為安,飯館裝修的如火如荼……


    樣樣都是好事,實在不想再蹚這趟渾水。


    這種心情可以理解。


    羅韌把那幅一字排開的對比圖發了過去。


    一萬三最先看出端倪:“變淺了?還有,鳳凰的頭的位置好像不一樣了。”


    羅韌簡要把事情說了一下,又說:“我現在擔心一件事,如果這魚缸裏,這隻鳳凰的顏色越來越淺,到最後,會怎麽樣?”


    木代捧著手機看羅韌發過來的話,一時有些怔愣。


    鳳凰的顏色,似乎代表了鳳凰鸞扣對凶簡的鉗製,如果顏色越來越淺,是不是表明,凶簡會再次掙脫鉗製呢?


    這樣的話,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聘婷吧。


    一萬三也想到這一點了:“感覺上,如果曾經被附身的人沒有死的話,凶簡會重新找上她——不過,它不至於再去騷*擾我爸的骨灰吧?”


    沒人回答。


    因為這個時候,消息提示,有一個新人被邀請進了群。


    ——羅韌邀請“沐浴在朋友關愛中的棍”加入了群聊。


    ——“沐浴在朋友關愛中的棍”與群裏其它人都不是微信朋友關係,請注意*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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