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泥腿子熊浩初,小廝登時來勁了:「少爺,那姓熊的力氣可真大啊!小的也是第一回看見人徒手按住跑馬的。」


    羅元德冷哼:「力氣大又如何,還不是個莊稼漢。」那家夥接二連三對自己視若無睹,他早就看這人不順眼了。


    也是。小廝撓撓頭:「小的聽說那姓熊的參過軍、入過伍,按理說,這麽大力氣,在營伍當中怎麽著也能混個小兵頭吧,怎麽跑回來了呢?」


    兵營裏的事兒誰說得準呢。羅元德懶得理他。


    小廝似乎想到什麽,又問:「少爺,你說,那姓熊的,是不是在兵營裏犯了什麽事?他力氣這麽大,會不會是跟人打架打死人被攆回來了?」


    羅元德眼前一亮:「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啊?」


    「再說一遍,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小廝茫然,隻聽吩咐把剛才隨口說的話再複述了一遍。


    「就是這個了!」羅元德收起扇子往左手掌心一敲,「力氣大,打死人還不容易嗎?哈哈哈哈,力氣大好啊,力氣大好啊——」


    小廝見他一掃剛才的陰鬱,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走走,去衙門。」羅元德似乎想到什麽好主意,喜笑顏開站起身,「爺許久沒去衙門看高叔他們辦案了,看看最近有什麽新鮮事去。」


    強子娘拉著林卉胳膊一邊快走,一邊著急上火地數落她:「你這是去幹嘛了,到處都有人說見過你,一會兒東邊一會兒西邊的,可就是找不著你,差點沒把我們急死。」


    「我四處溜達來著。」聽說熊家被砸,林卉心裏著急,便沒有細說,接著便問,「究竟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有人來砸屋子呢?」


    想起在那邊幹活的幾人,她連忙又追問,「田嬸劉大叔他們呢?他們沒事吧?」那幾人都隻是普通匠人,可別被傷了。


    強子娘一聽就知道她誤會了,忙擺手:「不是不是,不是新屋那邊,是熊小哥的那件木屋子。田姐幾個都沒事,還是他們跑去裏正家通風報信呢。」


    人沒事就好。林卉舒了口氣,繼而茫然。不過,那間破茅草木屋有啥可砸的?要不是這段日子雨水少,住在那兒的熊浩初怕是連個擋雨的地兒都沒有了。


    跟在她後邊的嬸子插了句話:「那些人興許不知道熊小哥正在蓋新屋,以為那就是他家了吧。」


    看起來極有可能。林卉又問:「你們見著那些人了嗎?來了幾個,都有誰?」


    諸位嬸娘連連搖頭。


    「咱們也不知道,咱們就聽說有夥人凶神惡煞地進了咱村,問了熊家是哪間後,抄著棍子、石頭就開砸。裏正讓人去找熊小哥,可老劉他們說熊小哥今兒去縣城了,這不,就讓我們找你來著。」


    一夥人?林卉蹙眉。哪裏來的一夥人?大熊平日不招事不惹事的,不光剛回村,還是八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的人,人都不認得幾個,哪裏來的仇家?


    「去看看就知道了。」有嬸子勸道,「總歸裏正帶著人在那兒等著,咱們直接過去看情況,熊小哥家怎麽說也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把他家給砸了,可真夠陰損的。」


    這話說得在理。林卉壓下心緒,跟著幾位嬸娘快步往村西邊走去。


    她家在村東頭,熊浩初的木屋在村西頭。林卉心急如焚,即便疾步快走,依然覺得走了許久。


    直到叫囂喝罵聲傳入耳中。


    熊浩初的屋子就在前頭,當先入目的,是他們村的漢子嬸子,後頭還跟著些湊熱鬧的村民。


    打眼一掃,林卉還看見了趙氏、林偉光等人,那副袖手翹首看熱鬧的模樣,明眼人都看出那股幸災樂禍的勁兒。


    林卉心情毫無波動,默默收回視線,跟著嬸娘們鑽進人堆。


    「讓讓,都讓讓,卉丫頭過來了。」強子娘打頭吆喝。


    「誒,來了來了,能說上話的人來了。」


    人群登時起了騷動。


    「這事兒找卉丫頭不妥吧?沒得讓一個小丫頭來頂事的。」


    「是不是且不說,熊小哥不在,他這房子總得有人出來說話,咱村裏除了卉丫頭還有誰能代他說話的?」


    「可是……」


    「行了行了,咱們還在這兒呢,難不成還能讓別人欺了她去。趕緊的,裏正還在裏頭等著呢。」


    也是。漢子們連忙讓開道兒給林卉等人通過。


    林卉聽得心驚。難道這不是簡單的尋仇?她快步穿過人群,先不忙問情況,甚至顧不上看那茅草屋的情況,將對麵抓著木棍、鐵鍬的漢子們仔細打量了一遍,發現自己一個都不認識。


    這是別村的人?


    她皺了皺眉,看向站在村民前麵的鄭裏正,屈了屈膝:「鄭伯伯。」


    鄭裏正麵色凝重點了點頭,正想說話——


    「就是這丫頭?」對麵傳來一聲喝問。


    林卉循聲望去,卻見對麵握著鐵鍬的黝黑的中年漢子正扭頭看向後頭一名麵帶風霜的幹瘦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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