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澐開勾唇,一邊給她換衣一邊道:“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這叫破鍋配爛蓋,咱們兩個個性瑕疵的人湊在一起剛好成雙,你說是不是?”


    “……”


    “還有,那什麽遊刃有餘,我要真遊刃有餘何必大老遠從台南跑上來,明天一早還有一堆行程,你當我吃飽了撐著?我也不過是個高級打工,一張高鐵票得花半天薪水呢,來回就一天了。”


    “呼嚕呼嚕……”


    “不許你喝酒是因為你一喝起來就不知底限,酒量再好,喝多了仍傷身,而且……”他手指撩開她服貼於臉側的發,熟睡且因酒精泛現酡紅的臉膚讓人非常想一親芳澤。他有這權利,便不客氣地低下頭輕輕一吻。“不準讓別人看到你這樣子,不要醉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我不想再對你有更多占有欲……”


    可惜後麵這些話,曹菁雯一個字都沒聽見。


    他也是抓準了這點,才剖白得這麽淋漓徹底。


    隔天早上六點,曹菁雯被鬧鈴聲驚醒。


    她酒量好,體質也好,很少嚴重宿醉,隻是太多酒精在體內,仍舊頭暈目眩。


    她迷迷糊糊爬起來,趕緊上了廁所,好不容易舒服一些,她掬水洗臉,開始刷牙,想起昨天她和凱薩琳他們喝酒,後來兩人先走了,她獨自一人又喝了半晌,之後搭計程車,回到這裏……


    然後呢?她又是怎麽爬上床的?連衣服鞋襪都脫幹淨了,換了睡衣,還記得設定鬧鍾,她何時變得這麽厲害?


    忽然,她刷牙動作一頓,惺忪的睡眼瞬間驚恐瞠大,牙刷從手裏落下,掉在洗臉台裏,發出清脆一響。


    鏡子裏的女人墨發紊亂,臉色蒼白,以一副見鬼了的表情撫上頸間一處烙著鮮明紅痕的地方,依稀還能憶起夢裏被人吸吮的疼痛。


    這痕跡生得突然,她顧不得嘴裏還有泡沫,衝出廁所張望,清冷的屋子裏還是維持徐澐開出差前的模樣,並無人回來的跡象,但昨天她好像真的看見他了,還說了很多清醒時絕對不敢講的話,這到底是真是假……


    “不準讓別人看到你這個樣子,不要醉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我不想再對你有更多占有欲……”


    “天……”那些以為是夢境的記憶,該不會……


    於是她懷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往公司。徐澐開並不在,她忍不住發了封mail。


    “你在台南?”


    “是啊,還剩三天就回去了。”後麵則是一堆公事交接,多得令她懷疑這星期她是否還能準時下班。


    盡管覺得自己這樣太疑神疑鬼,可她還是打給隨行的營運秘書。“總監他……還在吧?”


    營運秘書一愣,聲音很尷尬。“當然、當然!”八卦聯盟的鐵則就是絕對不能讓當事人知情。經理,我們對不起你啊!


    “好。”看來,真是她多心了吧?


    隻是脖子上的痕跡還是教人非常在意。唯獨欠缺經驗的人才分不清吻痕和蟲子咬的不同,曹菁雯百思不解,他總不會聽到她在喝酒就大老遠地從台南奔上來又下去吧?那也未免太瘋狂了……


    接下來三天,就這麽平安無事地過去,徐澐開還是照樣打電話回來,但多是交代公事。


    她作賊心虛,也不敢再做什麽反抗,沒人提及她那天出外唱酒的事,她惴惴不安、心神不寧,本以為徐澐開是打算回台北再當麵訓她,但也沒有。


    於是她就安心了……才怪!


    不過短短七天,徐澐開就變了。


    他回來後不再抓到辮子就扯,也不再限製她下班後的去處,或者說他根本就限製不了,因為他自己就不回家!連續好幾天都這樣以後,曹菁雯實在忍不住地發難了。


    不料徐澐開僅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我有事,而且我也有我的交際啊。”


    奇怪,這句話聽起來怎那麽耳熟?


    曹菁雯胸口發悶,怎會不清楚徐澐開又拿出一貫伎倆對付她?所以這回她下定決心,不屈服、不示弱、不討好,看他還能拿她怎麽辦?


    結果還不到三天,曹菁雯就坐不住了。


    這天徐澐開還是沒回來,她獨自一人,腦裏浮現許多心慌的想像,但不論如何也不能在這時落了下風,否則一輩子就休想翻身,她得堅持挺住,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須努力……


    忽然,她手裏電話響了。


    見來電是個陌生號碼,她迷惑地接起。“喂,哪位?”


    “曹小姐?我是徐洺芃,徐澐開的堂妹。”


    不熟悉的嗓音喚出熟悉的名字,她渾身一顫。“他……他怎麽了?”很是心焦難耐的口氣。


    徐洺芃在電話裏歎了口氣。“你還記得我家在哪裏嗎?我給你地址,他這幾天都在我這裏,而且……喝醉了。”


    喝醉了……


    “嗄?”


    接到徐洺芃的電話,曹菁雯立即叫車趕過去。那兒環境好,很清幽,但自己每次來都是為了男人,感覺實在有點複雜。


    她來到徐洺芃家裏,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男人醉在客廳,正呼呼睡著,茶幾上各色酒瓶堆積如山一應俱全。徐澐開平常根本不會這麽不知節製,曹菁雯一時有些慌了。“他……怎會……”


    “他沒事。”徐洺芃請她坐下,進廚房倒了杯水給她。“不過有事的是我,再被這麽折騰下去,日子都不用過了。”


    “什麽意思?”


    徐洺芃甜蜜的臉蛋一臉無可奈何。“本來關於你們的事,我是不想管的,我跟澐開從小一起長大,他遇過的事,我每樣都很清楚--我說的是‘每樣’,你懂我意思嗎?”


    她眨了眨眼,等意會過來,整張臉都燒紅了。“那是……”


    “我沒譴責你的意思,畢竟澐開小時候那些事,不是你造成的,何況你也不知道,人在年少時總是會犯一些愚蠢的錯誤,我能理解。”


    曹菁雯很尷尬,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小時候……怎麽了?”


    “他連這都沒跟你講?”徐洺芃表情有絲訝異。


    曹菁雯心裏悶悶的,一口氣堵住。“我們沒聊過這方麵的事……”


    徐洺芃看著她良久,歎了口氣。“看來澐開是真的很喜歡你。”


    她臉紅了。


    盡管這段期間不是沒有真實感,但由別人的口裏證實,總是會有那麽一點的……害羞。


    徐洺芃看了眼醉昏的堂哥,沉思半晌,還是把他小時候的事情講了。盡管描述簡單,沒灑狗血,但曹菁雯越聽臉色就越不好看,尤其是他去美國、改造自己的一番經過,她聽得胃部一陣抽緊,心裏難過。誰能想到少年時的幼稚無心之舉,居然會害得另一個人人生翻盤,如此艱辛?


    瞅著她蒼白難看的臉,徐洺芃道:“我講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徐澐開喜歡你並不是輕易隨便,他很認真跟你在一起,說實話喝酒也不是什麽好事,你就戒了如何?”


    “呃?”話題怎繞到這兒來了?


    “這陣子,澐開有空都在我家喝酒。”徐洺芃說。“不是借酒澆愁,而是為練習酒量。”


    曹菁雯愣住了。


    “他說你喜歡喝,偏偏又管不動你,與其讓你積壓不滿,私下找別人喝,還不如他來陪你。”


    “……”


    “我堂哥酒量也不是那麽差,也許無法讓你喝到盡興,但偶爾解解癮頭還是可以的,小酌怡情,他也沒打算要你一滴酒都別碰。”


    曹菁雯手一抖,杯子裏的水濺了出來。


    “我想,這要求不過分吧?”


    徐洺芃再度把房子讓給他們。


    她笑笑道:“我不想再照顧酒鬼,我照顧另一個人就足夠了。”


    曹菁雯不知道她講的另一個人是誰,但她確實也想自己照顧徐澐開。


    等徐洺芃走了,她便到浴室裏弄了條熱毛巾,又準備一大杯水,先是給他擦手擦臉再擦腳,把他整個人服侍得舒舒服服了,才輕聲叫他。“徐澐開……徐澐開,醒醒,喝點水。”


    酒醉時大量的水比什麽濃茶之類還要管用,徐澐開勉強醒了,曹菁雯立即把握機會,連哄帶騙讓他把水喝了下去。


    好不容易一杯水喝完,她渾身冒汗。他醉成這樣,她看著心疼,又想起徐洺芃剛才那些話,排山倒海的歉疚頓時包圍住她,其實她堅持的也不是喝酒這事,而是那種大小事都歸他管束的局促感。


    好像她不是他伴侶,而是他手心裏的玩具,按照他的意思及喜好擺弄。


    這感覺令她不滿,偏又想不出其他反抗方式,隻好借題發揮一下。


    “你平常老說我傻,我看你才傻……”居然把自己弄成這樣子,偏偏該死地管用,她明白自己往後的日子絕對是翻不了身,就像孫悟空飛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注定被他管死死。


    但先前她是不甘不願,現在……隨便他了,反正都被管習慣了,這一生也唯獨他有資格踩在她身上,或許往後她可能還會被調教得忍不住說“再用力一點”呢。


    那也隻能認了。


    “我往後隻跟你喝,都聽你的,開心了吧?”講一講,盡管不知道這人聽不聽得到,但架子還是放不開的。“我這不是怕你啊,是心疼你,懂不懂……”


    說罷,她打算再給他倒一杯水,便起身去廚房。


    客廳裏,本該熟睡的男人眼睫顫了一顫,沒睜眼,但嘴角倒是有些隱約地上揚了。


    事後,徐澐開給堂妹打了通電話。


    “那幾天麻煩你了。”


    徐洺芃吐了口氣。“確實麻煩,屋子裏窩著那麽大個人還老跟我搶電視,我對韓劇一點興趣都沒有,你怎那麽愛看啊?”


    “人生如戲。”


    “是是,你有這覺悟,也難怪演得那麽好。”連帶她也跟著被迫磨練起演技。倘若不是全心全意站在堂哥那兒,這出苦情記,她八成演不下去。“後來,怎樣了?”


    徐澐開笑了笑。“還不錯。”


    “那就好。”


    是的,那些天徐澐開刻意不歸,把自己喝得醉醺醺再叫人家來看,甚至她那番義正辭嚴的勸誡台詞,全是預先設想好的。也虧那曹小姐一點懷疑都沒有就信了,真想陪人家喝酒,在旁端著酒杯做做樣子就行了,何苦鍛煉什麽酒量?


    兩人閑扯一會兒,徐澐開語調忽沉。“不過芃芃,我沒要你跟她講我小時候的事。”


    “我故意的。”聽到徐澐開一字沒提,徐洺芃就知道他打算一輩子都瞞著,甚至可能為她聯合原先疏離的母親,做出家庭和樂、父慈子孝的一番景象,她可不樂見這種情形發生。“你說放下了就是真的放下了,我明白你舍不得她難過,但我舍不得你壓著。”


    反正人心是偏的,她隻求自己堂哥日子好過,至於其他人,就不在她關切範圍裏了。


    徐澐開沉默一會兒,終是接受了堂妹這個說法。


    隻是他還不太習慣,曹菁雯有時會流露那種看小動物的憐惜眼神,很……該怎麽說,誤會大了。他真沒她想像中的那樣脆弱,但又覺得這樣還不錯,那是種被人非常珍惜疼愛的感覺,徐澐開舍不得打破。


    所以……順其自然吧。


    反正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的……嗯,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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