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


    黑土。


    空氣中彌漫著香氣,可要是多嗅聞幾口,馬上就會身體變異,要麽變成惡魔,要麽身體崩潰而死。


    被神詛咒之地。


    或者說——


    赫菈墨絲的家。


    無數頭看起來凶悍無比的惡魔,靜靜地看著外來者。


    “你果然來了,還是以這樣的姿態,是被神詛咒了吧。”一隻惡魔排眾而出,正是見過一次麵的阿弗泰塔利。


    “兩個?”他稍顯疑惑。


    “人類,你們來這裏做什麽?”一頭惡魔問道。


    “做一件大家都覺得雙贏的事。”耶芙利特說道。


    “嗬嗬。”惡魔們笑了起來。


    “我解脫你們,你們救我一命。”耶芙利特淡淡說道:“如何。”


    “什麽?”


    突然一頭惡魔瞬間靠近了耶芙利特,那巨龍一樣龐大的身軀,貼近到麵前,如果是一般人,肯定要被嚇得站不穩,可耶芙利特眼睛也不眨。


    “解脫?”惡魔們變得很生氣,因而那醜陋的臉變得猙獰:“你要殺了我們?”


    ‘噠’


    這時,一隻手放在了耶芙利特的肩膀上。


    在他的身後,隨著七彩色光逐漸褪去,一張絕美的臉蛋,從虛到實,逐漸顯現出來。


    那一雙深邃的黑眸,明明看不出任何的攻擊性,卻仿佛擁有著黑洞般的吸力,讓任何與之對視的生靈,其心靈都被黑洞吸入,使其隻剩一副空殼。


    所有惡魔呆住了。


    隨後是戴著白色毛絨絨臂套的手臂,逐漸顯現。


    腦袋——脖子——手臂——肩膀——上半身


    一個以飛蛾為原型的惡魔娘,逐漸顯現在這世間。


    身高兩米,通體白色。


    背有雙翼,手臂四條。


    身穿長裙,風姿綽約。


    米可淡淡地看著那隻嚇唬耶芙利特的惡魔,說道:“你敢嚇我的耶芙利特。”


    這隻惡魔的身體僵住了,那巨龍一般龐大的身軀,顫抖起來。


    其餘惡魔也嚇傻了。


    “米可,不礙事,我們求人幫忙嘛。”耶芙利特伸手,按在米可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背上,安慰道:“不要生氣。”


    “赫赫菈墨絲陛下!”


    所有惡魔嚇得跪下。


    那個嚇唬耶芙利特的家夥,更是深深跪伏在地上,身體抖得跟篩糠一樣。


    米可抬眼看向遠方,眼神有一絲複雜。


    “想起什麽了嗎?”耶芙利特問道。


    “不是——”米可搖搖頭:“我不是赫菈墨絲,我不需要想起任何事。”


    她解釋道:“隻是就像你們一樣,有些感慨。”


    米可其實不是討厭赫菈墨絲,她對赫菈墨絲這個名字和人,都沒有惡感。


    但這個人,必須是她要劃清界限的。


    因為——米可是耶芙利特的米可,赫菈墨絲卻不是,既然不是,那麽赫菈墨絲就沒有存活到現在的必要。


    米可不在乎赫菈墨絲當年想什麽,想做什麽,或者是,又留著什麽秘密.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重點在於現在。


    她是米可,是過去是赫菈墨絲的米可,而不是——赫菈墨絲是現在乃至未來的米可。


    “赫菈墨絲的實驗室在哪裏?”耶芙利特問道。


    “那那邊。”


    一隻惡魔指路。


    耶芙利特抬步走過去,惡魔們連忙讓開道路。


    “外界的事情,你們知道多少?”耶芙利特邊走邊問。


    “我們不知道,我們有意識起,幾乎沒有離開過這裏。”惡魔們回答。


    “為什麽?”耶芙利特問道。


    “我們是被神遺棄的家夥,是原罪的存在,而且——赫菈墨絲陛下,不希望我們給她找麻煩。”


    “伱們是怎麽變成惡魔的?是人類變異,還是憑空製造?”


    “我們是魔力的聚合體。”


    “原來如此。”耶芙利特明白了。


    赫菈墨絲創造的惡魔,是憑空製造的,是魔力的聚合體,是真正的原初自然惡魔。


    他們並不分善惡,甚至不能算作是生靈——


    說是一種災害,或者是自然現象,更為貼合。


    就像是大自然裏的霧氣、雨水一樣的東西,隻是它們濃度更高,並且擁有了智慧。


    耶芙利特和米可一開始見麵的時候,簽訂契約的內容,最重要的就是——幫助她送別惡魔。所謂送別,便是將惡魔的身體打散,使其化作純粹的魔力,回歸於世間。


    有殘缺的史料記載,說這是神賜予她的使命,當她完成了使命,就能夠踏入神的國度。


    那麽——


    將神不作為反派,而是作為一個維護秩序的存在去看待呢?


    米可的一切本能邏輯,似乎都說得通了。


    上一個時代,魔導士赫菈墨絲覺得真理太遠,而生命有限,於是研究了惡魔,並把自己也變成了惡魔。


    神為了維持世界的秩序,或者說——懲罰做出錯事的家夥,於是懲罰了她,並讓她將功補過。


    自己搞的爛攤子,自己收拾。


    所以——


    耶芙利特之前一直誤會,米可的使命是將傑爾夫之書的惡魔給徹底消滅。


    但實際上——


    是米可要把自己製造的惡魔給消滅,彌補自己的過錯。


    “如果是這樣”未來耶芙利特說道:“真要是詛咒對衝,會不會把米可補全,讓赫菈墨絲蘇醒?”


    這的確是個很讓人擔心的事。


    米可沉默著,實際上,她在感受著自己的身體狀態,好像的確在緩慢恢複,或者說——身體正在蘇醒。


    “不著急。”耶芙利特說道:“先去實驗室看看。”


    耶芙利特繼續問道:“對於赫菈墨絲,你們了解多少?”


    惡魔們看了看米可,見她對這個男人是十分親近。


    隻能開口回答,不敢有隱瞞。


    “那是巨龍還未統治的時代”


    巨龍都還沒統治的時代,那得有多古老?


    “赫菈墨絲陛下的少年時期,我們了解得不多,但她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惡魔們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詳細道來。


    赫菈墨絲的形象,逐漸變得立體。


    而更讓人驚訝的是時間


    那是距今超過七百年前的上上個時代。


    那個時代,人類並不弱於巨龍,使用的主要是煉金術,魔法還未成為主流。


    可是大肆發展煉金術,對於整個世界都是一種負擔。


    煉金術和魔法並不同,要消耗的資源不僅僅是魔力。


    隨著煉金術發展到巔峰,連小世界都能夠創造,與此同時,世界的資源卻已然耗盡。


    就像是涅槃魔法——創造一座空中城市,那要消耗的資源,誇張到難以計算。


    那個時代的先賢為了人類的未來,不得已研究魔法——相比起煉金術,發展修行自身的魔法,對世界的負擔要小多了。


    先賢們為了鼓勵不願意拋棄煉金術的人們,便說:魔法的盡頭,也同樣連接著真理的大門,我們要為了人類的長存而探索魔道的深淵。


    兩個耶芙利特對視一眼,心中感慨:原來真理和魔道的深淵的說法,是這麽來的。


    赫菈墨絲,便是在這種環境下出生的。


    她是一位富家千金,少年時期就展現出非凡天賦,可是脾氣古怪,不愛與人結交,隻顧研究煉金術和魔法。


    在剛成年之時,她就已經達到了世界最頂級的知識水平。


    可她從未有將成果,分享給外界。


    對她來說——人類什麽的根本無所謂,她隻是想要看看有多少級梯子。真理和神,又有多遠。


    她的性格隻有一個詞——無情。


    因為無情,所以對於自己做任何事的後果,都不在乎。


    因為不在乎,所以她憑空創造了這些惡魔,卻對他們殘暴壓榨,表現得像個暴君。


    但她不是暴躁,她隻是無情。


    隨著赫菈墨絲走得越來越高。


    外麵的世界,也在發生劇變。


    煉金術的文明隨著資源枯竭而徹底沒落,但人類的魔法暫且沒有發展起來。


    龍族因此得勢,成為了新時代的主人。


    另一邊。


    赫菈墨絲也即將到達壽命的終點,可她不甘心,明明隻差一步了。


    於是她將自己煉成了惡魔。


    她的身軀,膨脹成了一個巨大的世界,形成了一個繭——也就是神棄之地。耶芙利特能聞到的淡淡香味,其實就是她的體香。


    隨後,她在繭裏麵,破繭成蝶.蛾子,然後重生。


    可她不知道經曆了什麽變故,從無情變成了狂躁。


    似乎她之前積攢了一輩子的情緒,都放到此時來發泄。


    等她徹底發泄了一通後,她離開了這個世界,前往了外界。


    接下來的事情,惡魔們就不知道了,他們比米可都還宅。


    “還真是殊途同歸。”耶芙利特笑了。


    耶芙利特的鏡世界,不就相當於赫菈墨絲的繭世界嗎?


    如果他也選擇自己融入鏡世界,成為裏麵的神,那麽——鏡世界,不也就成了神棄之地?


    米可安靜地聽著。


    聽完後。


    她伸手抓住了耶芙利特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耶芙利特感受到了她的緊張。


    “怎麽了?”耶芙利特回頭問道。


    “我記起一百年左右的事了。”米可說道:“很清楚。”


    這意味著赫菈墨絲正在蘇醒。


    耶芙利特說道:“你到鏡世界去,這裏不用你保護。”


    “我不想離開你。”米可帶著哭腔說道。這麽多年來,她從未離開過耶芙利特。


    “現在情況特殊。”耶芙利特笑著安慰道:“很快的。”


    “嗯。”米可隻能點頭。


    她也很害怕,如果赫菈墨絲蘇醒了,那個樣子不就相當於米可死掉了嗎?


    米可的死,不是肉體或者是靈魂的死,而是不再把耶芙利特放滿她的視線。


    這就是神的懲罰的惡毒之處啊,不管你怎麽做,都要給你發刀子。


    此時——


    赫菈墨絲的實驗室也到了。


    這裏是一座龐大的城市。


    各種煉金術作品,組成了這座城市。


    “難以置信——”耶芙利特不由得說道:“哪怕是我,想要吃完這裏所有的技術,都得一百年起步吧。”


    “過時的技術罷了。”未來耶芙利特說道。


    這倒是。


    煉金術在當年就被魔法淘汰了,到現在也依舊是過世的技術罷了。


    魔法已經達到了煉金術相同的高度,而魔法的使用還更簡單。


    就像是治療傷勢,煉金術還需要各種材料煉製成魔法藥水,可治療魔法雙手往胸口一按就行了,見效快還無無副作用。


    耶芙利特不是赫菈墨絲,他才懶得繼承這些知識財產。


    反正現在傑爾夫和黑龍,也不再是生命威脅。


    現在他和那兩位,頂多是打不贏,但也很難輸。


    就算是神實際上,他也有談判的籌碼。


    繼續往深入走。


    各種接近概念級的煉金術和魔法,屬實是讓人開了眼——這些可是上上個時代的,人類文明的最高成就啊。


    耶芙利特相信,把這些玩意兒放出去。


    等打十二盾的時候,說不定都不用妖精的尾巴出手。


    菲歐列王國的軍隊都能把西大陸給推平了。


    當然,後果就是.這些年世界好不容易才攢了一點家底,又被消耗一空。


    然後神就會把目光再次投向耶芙利特:你小子是真能闖禍啊!


    ‘噠’


    兩人停留在城市中心的一個實驗室前。


    這裏有著赫菈墨絲最核心的知識。


    “分工。”未來耶芙利特說道:“我研究知識,你搞詛咒對衝。”


    “好。”耶芙利特點頭。


    一般的知識沒必要學,但赫菈墨絲最高成就,哪怕不學,也要看看,滿足好奇啊。


    而耶芙利特則要完成自救——用詛咒對衝的方式。


    神的詛咒,是最尖銳的矛,也是最厚的盾。


    靠自己,很難打破。


    但是,找到另一個詛咒,就有機會走捷徑化解。


    所以——


    這就是耶芙利特說的:雙贏,他自救,惡魔們解脫。


    當然也不管他們願不願意了。


    “我們願意。”惡魔們說道:“人類,不管你信不信,永恒——是一種懲罰。”


    耶芙利特沒有回答他們,找到材料後,就專心刻畫魔法陣。


    惡魔逆轉方程式:是製造惡魔相反的流程。


    米可一直用的“送別”,就是基於這種原理。


    耶芙利特則用來,將這些惡魔逆轉回純粹的魔力,將他們“送別”。


    這些惡魔,也是赫菈墨絲那神之詛咒的一部分。


    通過逆轉他們身上的詛咒,就可以讓兩種詛咒,在同一時間,處於一種相反的狀態,以此相互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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