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晚意外的不快,兩人似乎有了某種默契,他們盡可能避開對方;加以年底時,柏木在北中南三區將分別進行音樂班的歲末發表會,她因著示範演奏者的身分擔任中區這場發表會的主持人,為此她變得格外忙碌。


    幾個月的練習和彩排後。這歲末發表會在聖誕節前的周末正式演出。因這是極被重視的一場發表會,總公司的職員幾乎全員出動到場協助,業務課的業務專員們因為都是男性,故被指派搬運樂器的工作。


    節目進行中,江幼心介紹完曲目後,回到後台。她一襲香檳金的絲緞長禮服看似高雅,可隻要稍微側身,便能看見背後深v設計而露出的一片美背,頸後與腰間綁帶的設計,將她的好身材展露無遺,性感又美麗。


    十二月的氣溫偏低,加上冷氣開放,她一到後台便拿起自備的保溫壺,倒了杯熱水輕抿幾口。


    「很冷?」程明夏從台前抱了個裝滿鈴鼓的紙箱定到後台。


    她抬眸輕睞了他一眼。「你們男人都不知道身為女人的卒苦,這種場合你還有西裝外套,我隻能穿這個。」


    「是,辛苦你了。要不這樣吧,下次主持這類活動時,你改穿西裝好了。」因著一旁還有師生走動,程明夏上前,以僅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又說:「我晚點回去時,馬上就跟我媽建議,要她下令讓示範演奏者都改穿西裝,怎麽樣?」


    他雖是接班人,但當初進入柏木實習時,為了不引起注目,他隱藏自己的身分,除了親人和幾位股東及江幼心之外,並無他人知曉他的身分,是故偶爾兩人的話題觸及公司或是他母親時,總會降低音量。


    她瞪了他一眼,手心輕推他臂膀。「什麽嘛,那我甘願穿現在這樣,而且我相信auntie才不會認同你的想法。」因為與他甚熟,她這個推他的動作不過是朋友間的打鬧,可在他人眼裏,難免有了想像空間。


    「明夏,後麵那個節目的三角鐵在你那箱——」宋蔚南從台前撤下一箱的響板後,走到後台,撞見的便是他們那親昵的舉動。他陡然止聲,看著她的手心貼在程明夏臂膀上時,遂改口道:「抱歉,打擾你們了。」


    打擾?打擾什麽?江幼心看了宋蔚南一眼,又移開目光。


    見她目光隻在自己臉上停留一秒,宋蔚南勾了下嘴角後,走到程明夏麵前。


    「把箱子給我吧,我要拿三角鐵。」說罷將自己手裏的箱子擱在地板,抱過程明夏手中的,然後兩個紙箱疊在一塊,一把抱起來就走到一旁。


    他站在角落,拿出流程表,在兩個箱子裏找出下一個節目所需要的小樂器,耳邊隱約聽見他們的交談,似很愉悅,他不由得想——如果程明夏待她真的好,他是不是應該要安心放手了?


    發表會結束,人潮逐漸散去,現場隻剩幾個職員在做最後的收拾工作。江幼心提了包包和保溫水壺,跟著幾位約好要去吃宵夜的同事離開,走出大門時,冷風襲麵,她這才想起外套忘了拿。


    「啊,我外套沒拿。」她看著同事們說:「我回去拿,你們先走好了。」


    「不跟我們去吃東西了啊?」同事問。


    「要啊。你們先過去,我等等拿了外套就過去了。」


    「你不是沒開車?」


    她的車這兩天送保養廠,沒車開。


    「我叫車就好。」朝同事擺擺手後,她轉身進門直往後台走去。


    舞台隻餘一盞燈,細微地透著光,她穿過台前定到後台時,卻見有一身影正彎身挪動紙箱。那人衣袖挽起,將紙箱移到一塊後,從胸前口袋拿出筆,矮下身子像在清點。


    她看了看後台,人似乎都走光了,就剩他一人,她想,這情況兩人總是要碰上的,她倒不如大方一點。她跨出腿,才走了一步,那人已轉過身來。


    她一愣,傻傻定在原地看他。「你……怎麽還沒走?」


    低頭算著樂器數量的宋蔚南聽聞身後聲響,回首,有些意外會見到她。


    他站起身來,指了指紙箱內的小樂器。「這些鈴鼓、響板等等的,有些是跟分公司借來的,我必須對一下數量,明天還回時才不會有錯。」


    「怎麽不是明天才算?台上的琴不是明天才會運回公司?」因時間已晚,舞台上的十幾部鋼琴電子琴還擱著,明天才會有車來將其運回公司。


    「明天載回公司,我也是要算,現在弄一弄,明天送回公司就能直接拿去還分公司。」他一麵說一麵又矮下身子,清點著數目。


    「就你自己一個人算這些樂器?」她低眸看他。他因為垂著臉而露出他硬朗的脖頸,不經意間,她在他右耳下方看見一塊圓形的凸起,那裏像是受過傷。


    「我負責的工作。」他看了眼紙箱上注明的數量,確定內容物和標示的數字一樣後,用筆在紙箱上做了記號。想到了什麽,他忽然轉頭問:「你怎麽還在?」


    「喔,忘了拿外套。」他這一問,她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美眸旋即搜尋著,在一旁角落的椅背上看見自己的外套時,她拿了就要離開,可腳尚未跨出,又回身看著他。「需要我幫你嗎?」


    「不必。」他音律甚淡。


    感覺自己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她轉身就要走,卻聽聞他問:「男朋友沒送你回家?」


    「什麽?」江幼心轉過身,看著他彎著的背脊,線條是那樣堅實有力。


    「程明夏啊,他沒打算送你回家嗎?」他依舊背對著她。


    男朋友?steven?她倏然想起稍早前他說的那句「打擾你們了」,原來他以為steven是她男朋友?


    「誰告訴你他是我男朋友的?」在柏木倒也沒聽誰傳過她和steven在一起的事,他究竟是從哪聽來的?


    宋蔚南並不提那個春雨綿綿的夜裏,他跟在他們身後的事。「沒誰提起,隻是看你們感情不錯。」


    「我們的感情是不錯。」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跟他坦白她和steven不是男女朋友,是因為這樣能證明她也有別人愛,還是不願被他看出她其實難忘情於他?


    「他對你很好吧?」他閑聊般地問著,心裏苦澀隻有自己清楚。人生就是這樣,有些路,隻能自己一個人走;有些苦,也隻能自己嚐。


    「很好啊,體貼又溫柔。」steven是個好男人,她一直這麽覺得。


    她以一個朋友的角度稱讚著程明夏,但聽在他耳裏,卻又不是那麽一回事。他低垂黑眸,想著既然從她口中確定了那個男人待她好,他還不放心什麽?


    他起身,收著筆。「都整理好了。我要先走,你呢?」


    江幼心聽他這麽一問,才察覺自己居然就這樣和他聊了起來。「我也要走了,隻是回來拿外套。」說完就轉身。


    「程明夏人呢?」他看著她性感的背影,皺著眉問。


    「咦?」她側眸,看著他。


    「他不是該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是因為他以為她和steven是情侶,所以覺得steven應該送她嗎?「我也不一定要人送,平時工作也都自己開車啊。」


    由於她側著身子,他能清楚見到她裸露的背肌,燈光在那片肌膚上遊走,輕爍柔軟的光澤。「你穿這樣來?」


    江幼心低眼看了看身上的禮服。「穿這樣……有什麽不對嗎?」


    「你沒帶平時穿的衣服來換?」他以為她應該是穿一般的衣服,到了這邊才換上這件禮服,但現在想起來,她似乎在白天總彩排時,就穿著這件了。


    「沒有。這件禮服比較貼,我如果穿一般的衣服去做好頭發,到這裏再換這件禮服,頭發一定會弄亂,所以早上就穿這件上美發院,然後直接過來。」


    「我陪你去停車場開車吧。」


    「啊?」她歪著頭看他,一時間沒弄懂他的意思。


    「停車場暗,你穿這樣去取車不太好。」他看了眼她誘人的身姿。「走吧。」


    她輕咬下唇,沒有移動的意思。


    「怎麽?」沒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他回身看她。


    遲疑了好半晌,江幼心才訥訥開口:「我車子送去保養,今天搭計程車來的。」


    「你搭——」他瞠眸看她,有些惱怒,可回想兩人方才的對話,她確實沒說過她是開車來的。他沉沉吐息後,問:「這麽晚了,穿這樣還要搭計程車?」就不怕遇上存心不良的司機?


    再有,她一開始不坦白自己沒開車是為什麽?為了掩飾程明夏沒送她回家的事實?他們不是很好?怎麽送女友回家的事,程明夏會做不到?


    「早上也是搭車來的。」她知道他的意思,可並不覺得搭計程車就一定會遇到不良的司機。


    「那程明夏不是更應該送你回家?」他音色轉重。


    江幼心抿著唇看他。他在氣什麽?氣程明夏沒送她?但那又與他何幹?


    意識到自己千涉過多,他別開目光,平聲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太麻煩你了。」她淡淡地說,舉步越過他身側。


    他看著她那片美背,跟在她身後開口:「我開車跟在計程車後麵。」


    她倏然止步,回身瞪他,他未料及她這一轉身,險些迎麵撞上,兩人因此近得可聞彼此鼻息。他靜深的目光有些憂鬱,就這樣子看著她,倒讓她無法開口拒絕了。


    「我……」她一張妝容精致的俏臉漫染上兩朵紅雲,退了一步後,才說:「我搭你的車。」她轉身就走。讓他跟在計程車後,跟她坐他的車有何不同?他都要跑這一趟。


    宋蔚南似乎對於這樣的答案有些意外,足足愣了好幾秒才邁開腳步,顱著前頭那抹正在穿上外套的秀影,他難得愉悅地笑了。


    才坐進車裏,江幼心的肚子便發出了聲音,時間算得這樣準,他要不聽見都難。


    果然,宋蔚南正在拉安全帶的手一頓,抬眸看著她姣美的側顏。「肚子餓?」


    都這樣了,要再否認,隻顯得自己做作,她乾脆轉頭麵對他。「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怎麽不餓?」


    「為什麽不吃?減肥?」他發動車子,打了倒車檔。


    「怕吃了肚子會跑出來,穿這衣服就不好看了。」


    因為倒車關係,宋蔚南轉過頭,右手就搭在她椅背上,聽她這樣回答,他淡掃了一眼她的腹部。「不會,你身材這麽好。」車子挪出後,他看著她又問:「你想吃什麽?」


    「啊?」路燈微弱的光線探入,在他麵龐映出薄光,他五官被切割出更深邃的陰影,靜黑的深目流光爍動,她瞧著他,心口怦然一跳,耳根開始泛著熱意。


    「不是一整天沒吃?」他眼眸很深。


    「我回去隨便泡碗麵就好。」她匆忙移開目光,留給他一個柔美的側顏。


    泡麵?她常用泡麵解決一餐?想了想,他道:「我也餓了,一起吃?」


    「不要。」這刻氣氛美好,她不是不心動,可兩人畢竟是過去式了。


    「程明夏不準你和男同事吃飯嗎?」他半眯著眼看她。


    「才不是。」她馬上轉過麵容,睜大一雙美目。「他很有度量的。」


    程明夏多車運!有她這樣為他說話。他難抑心痛地笑道:「那就走啊。」


    「走就走,怕你不成?」既然他能以同事的身分邀她吃飯,她怎麽就不能答應?


    她都不知道她這刻嬌嗔的模樣有多可愛,卻不是他能擁有的。


    宋蔚南低笑了聲,突然間卻踩下油門,車速驟然加快,隨即便聽聞她驚呼出聲:「開這麽快做什麽?」


    「不是不怕?」揶揄了句。


    「你……」她瞠大美目看他。「好幼稚哦!」嗔了聲後便轉過頭去想看車窗外的街景,誰知見到的是窗麵映出的自己,那美目波光流轉、唇角帶俏的可是她?


    一個像是戀愛中的女人。


    他們在一家海產快炒店吃東西。點了炒麵、鳳梨蝦球、鮮魚味噌湯、鹽酥龍珠、鹽烤秋刀魚、炸蝦卷、蘆筍炒蟹肉、炒高麗菜苗,菜上齊了,才聽見江幼心輕訝的聲音。


    「這麽多菜?」她記得她隻點了炒麵、鳳梨蝦球、湯和炒高麗菜苗而已。


    「你一天沒吃。」宋蔚南盛了碗炒麵給她。


    「謝謝。」她接過。「可是也吃不完啊。」


    「可以打包。」他說完就離開位子,回來時手中多了個小碗,盛了碗湯放到她麵前後,才坐回位子上。


    江幼心怔怔看了他幾秒,在他因著坐下的動作而微低臉孔時,再度注意到了他右耳下方那片脖頸肌膚上的圓形凸點……那到底是怎麽留下的?


    默默吃了好一陣後,她禁不住好奇,又發現每桌吃飯的人都在談笑著,像他們這桌這樣靜默的反倒顯得奇怪,她因而開口探問,試圖讓氣氛自然些。


    「宋蔚南,你脖子上凸起來的那塊肉是受過傷的關係嗎?」


    宋蔚南愣了半秒才應聲。「嗯。」


    「為什麽受傷?」她去夾蝦球,試了幾次,卻總讓它溜走。


    「你不是知道?還是忘了?」他發現鳳梨蝦球那個盤中未附上湯匙,他從他麵前那盤鹽酥龍珠的盤子裏拿了湯匙,探手到蝦球盤中舀了半匙。


    「我知道?」她困惑地看著他。


    「我校外傷人時留下的。」他低下眼,把湯匙裏的蝦球放到她碗中。


    原來是那次。江幼心倏然想起她跑到他家那個晚上,當時他的手肘纏著紗布……「你為什麽和人打架?」她終於問出口。


    他笑了聲,虎牙露了出來。「看他不爽就打啊,還能為什麽。」看著她碗裏的蝦球,他又說:「餓到肚子在叫的人,還不快吃。」


    見他捧碗,低眼喝湯,似是不想多說,她也不再問,可心裏不免又想,他是不願提,還是不想跟她提?


    宋蔚南不知她心思,開口問:「你這麽晚還在外麵,程明夏都不擔心的嗎?」他發現她的手機沒響過。


    「要擔心什麽?」她嘴裏含了個蝦球,臉頰鼓起一邊,孩子氣得可愛。


    他看了下腕表。「都十一點多了,女朋友沒到家,他難道不知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生活圈嘛。」她吃著高麗菜苗,含糊應聲,手指抓了下頸背。


    「但是……」他忽然頓住,看著她的麵頰問:「你不舒服?」


    「怎麽這樣問?」


    「你的臉好紅。」不隻臉,耳朵、頸項都染上淡淡的粉色。


    江幼心摸了摸臉。「隻是感覺有點熱。」不隻熱,還有些癢,她手心又碰了碰頸背,兩手就去解開身上外套的扣子。


    「你幹什麽?」他看著她的舉動。


    「脫外套啊。」她睞他一眼,像是他問了蠢問題的樣子。


    「不要脫。」見她一臉狐疑,他挪動位子,坐到她身側,聲音壓低。「你身後那桌的男人盯著你看很久了,你脫了外套露出一片背,是想讓他們大飽眼福?」從他們一進門坐在這裏時,他便發現那桌幾個男人的視線盡在她身上繞轉。


    江幼心解扣子的手一頓。「可是真的有點熱了。」


    「因為你在室內,剛又喝了湯,等等出去就不會覺得熱了。快點吃。吃飽我送你回家。」他拿起筷子又想在她碗裏添菜。


    「不要了,我差不多飽了。」她移走碗,伸手碰了下微癢的頸背。


    「那好,我去結帳,先到門口等我。」他擱下筷子,拿起帳單。


    江幼心拿了包包,起身時,下意與身後那桌其中的一個男人對上目光,那男人對她點頭一笑後,忽道:「小姐,能不能做個朋友?」


    她愣了下,想起宋蔚南方才的話,她扭頭不回應,追上宋蔚南。


    正請工作人員打包剩餘的菜,右臂忽地一緊,宋蔚南側眸,就見她抓著他的右上臂。「怎麽了?」他眸光細微地變化,有些深。


    她搖搖頭,見他目光落在被她抓住的右手,以為他介意,她匆匆鬆手。「等你啊。」她搓了搓自己微癢的手腕。


    付了錢,收了找零後,宋蔚南提著打包的塑膠袋。「走吧。」


    她跟在他身側,看著他提著的那包食物,想到什麽似的,低頭翻找著包包,一麵問道:「剛剛那樣多少錢?」


    他側眼看她拿出錢包,聲嗓略緊地說:「我已經付了。」


    「那多少錢嘛,我的總是要給你。」


    「不必。」他應得很冷淡。


    他們正巧經過方才坐的位子旁,她還不及對他突然轉變的態度有所反應,方才試著與她搭訕的男人又站了起來,擋在她麵前。


    「小姐,你剛剛沒回答我,我們做個朋友怎麽樣?」男人這樣說。


    「……」她剛才的態度很明顯了呀。


    宋蔚南身形一頓,緩緩側眸看著男人。「做什麽朋友?她是有男朋友的人。」說罷,一把拉住江幼心手腕,大步向前邁去。


    他走得急,步伐又大,她穿著高跟鞋,禮服又是長裙擺,這樣幾乎是被拖著走的情況讓她有些吃不消,她在他身後輕嚷:「噫,你走慢一點……」


    他非但不停,走得更快,握住她手腕的指節也施了幾分力,弄得她有迪一疼。


    「走慢一點,還有……你抓痛我了。」她腳步紊亂,一麵還試圖抽回手。


    兩人一直到出了門口,又走了一小段路,快到停車處時,她終於忍不住揚聲喊他:「宋蔚南!你放手、你放手啦!」她身子微微向後,試圖抵製他的力道。


    沒料到她來這招,他一時不察,在轉身間被她掙開。「你到底想做什麽?跟你說你抓得我好痛,我又穿高跟鞋,你偏偏還走這麽快……」她揉著手腕,距離他幾步遠,瞪著他細聲嚷嚷。


    「我去結帳時,那個男人對你做了什麽?」他低著濃眉問。


    「哪有做什麽,就說要做朋友這樣而已。」他問話的態度和臉色,像是要與她吵架似的,她也被挑起了火氣。


    「做朋友?你那位男朋友到底在忙什麽?到現在都沒聽他打電話找你,他到底知不知道有別的男人覬覦他的女朋友?為什麽是我在幫他拒絕覬覦他女友的男人,他自己卻不在你身邊?他是不是真的愛你?」他俊顏猶如覆上冰岩。


    想到方才那幾個男人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又想起程明夏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她的安危,他很是惱火。


    看他如此氣憤,她眼眸覆上一層水光,抓了抓手腕,有些脆弱地說:「其實你也真的沒有送我回家和帶我來吃東西的必要。」她以為他不耐煩了。


    轉過麵容,深深呼息幾次,眼底熱意散了時,她才回身走近他。「我還是要跟你算一下我們剛才吃飯的錢。」她找出錢包。


    「說了不必。」他沉著嗓。


    江幼心下理會他的話,逕自拿出一張五百元。「怎麽可以不必?上次去南投之前先去吃了飯,那次也是你付錢,要你跟老板拿收據報公帳你也不要!」她明明聽到促進課課長要他帶她去吃飯,拿收據報公帳,可那次他也堅持他付帳。


    「我們兩人吃飯需要算這麽清楚嗎?」他一惱,脫口而出。


    她愣了下,笑道:「當然要算清楚啊,怎麽能讓你幫程明夏的女朋友付飯錢。」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說究竟是要諷刺他,還是在提醒自己他這話有多矯情。


    「一道菜大約都一百上下,我大概算了下,剛剛點那些應該一千左右,那我們一人五百。」她把五百紙鈔塞到他掌心。「謝謝你,我先走了。」


    宋蔚南看著手裏的鈔票,反應過來時,她已轉身往反方向走去,他上前拉住她手腕。「我說過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沒回身,隻是掙開他的手掌,另一乎揉了揉發癢的手腕,又輕抓了下腰側,手心抹了抹突然濕潤的麵頰後,才往前走去。


    他沉著濃眉,大步上前,直接扳過她身子。「江幼心,能不能不要這麽任性?這麽晚——」在見到她淚流滿麵的臉蛋時,他黑眸一縮,說不出話了。


    對上他錯愕的眼神時,江幼心難堪地別過臉,指背胡亂地揩掉淚。「我不要你送,你說我任性那就是任性了。」她拍掉他握住她肩膀的手,轉身又走,可這次腳步尚不及跨出,就被他牢牢攫住手臂。


    兩人這樣下去隻是浪費時間,她回過身,眼神憂傷又無奈。「宋蔚南,我不是跟你賭氣才不坐你的車,我想去看醫生。」


    宋蔚南皺了皺眉,湊近她,才發現她被淚水洗滌過的麵容,潮紅的地方有些古怪。他掌心輕貼,發現肌膚並不是十分平整,像是浮腫,又像是疹子。


    「哪裏不舒服?」他眉宇緊蹙,著慌的心讓他語聲微急。


    她搖搖頭,一臉又快哭出來的樣子。「不知道,覺得好熱又好癢,脖子手臂、腰、背部,還有腿都很癢。」不好意思抓得太過,也不敢亂抓,忍著忍著就覺得委屈了。


    「我看看。」他拉著她走到有燈光的地方,低著眉眼,他掌心貼上她頸項,指腹摩挲著她的軟膚,黑眸細細觀察著她的皮膚。「看起來很像是過敏……」


    抬眼時,見她半垂著眼眸,長睫上隱約爍動水光,眨眼間,兩排濃睫像小扇般揚撩他的心,那樣可人也可憐的姿態,誰看了不心軟?


    他輕喟了聲,語聲低柔地開口:「不舒服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帶你去醫院,這時間大概隻能掛急診了。」他握著她的手就往回走。


    身體上的不適已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這次江幼心沒再掙紮,上了他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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