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少竹刻意放輕腳步,愈是接近後院,聲響愈大,而且那聲音像是某種呻吟,不及細想,他開始飛奔,踹開傳出聲音的那扇門--


    門內,朱宓被壓製在床,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扯開她的衣襟,露出大片雪脂凝膚。


    霎時像有一道悶雷劈上他的腦門,啪地理智斷裂,尹少竹迅捷如電的衝向前,將那少年一把扯起,幾記重拳毫不留情的落下。


    「二爺,不要!」朱宓見狀,起身要製止。


    「朱宓,退開!」從房外奔入的破軍吼著,見她不退,他隻好閃身到她麵前,硬是擋下尹少竹的拳頭,再反手拉住他,吼著,「二爺,夠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尹少竹一手揪著那少年,一手被破軍扯住,怒紅的雙眼在一片模糊之中,瞧見唇角淌著血的破軍,瞧見了手足無措的朱宓,冷靜稍稍回籠。


    「破軍,把這小子丟到官府嚴辦!」他吼著,單手便將那少年給丟到房外。


    少年痛到連動也動不了,隻能趴在地上呻吟。


    「是。」破軍見他恢複神智,抹了抹唇角的血,正要往外走,卻見朱宓跑到外頭,擋在那少年麵前。「……朱宓,你這是在做什麽?」


    雖說他遲了一步才進房,不過光瞧她衣衫不整還有二爺的怒火,也拚湊得出是什麽狀況。


    「難不成……你們是兩情相悅?」破軍低問著。


    尹少竹聞言,眯緊的怒眸直瞪向她,心像被什麽狠狠地鈍磨著。


    「嘎」朱宓氣呼呼地看著他,「破軍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我隻是肩膀酸痛,來福幫我推拿而已,為什麽二爺要打他?他才多大的孩子,哪禁得住二爺的拳頭?」


    「推、拿?!」一把將貼侍推開,尹少竹大步走到她麵前,將她衣襟拉好。「你的衣襟被扯成這樣,這是哪門子的推拿?!還有,那家夥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院落裏?」


    「他……」她話未出口,就聽到隔壁房傳來孩子的嚎啕大哭。


    尹少竹怔住。


    「二爺,等我一下,小蝶兒醒了。」朱宓動作飛快地跑到隔壁房,門一開,有幾個娃兒一起衝出來。


    他和破軍走近後,傻眼地看著一屋子的孩童,或大或小,或男或女,大的不過十二、三歲,小的約莫五、六歲。


    「不哭、不哭,沒事的,不怕不怕。」她抱起娃兒哄著。


    然而,像是會傳染般,一個哭,接著第二個哭,然後就是大家一起哭,哭得朱宓也好想哭。


    尹少竹看著這一幕,瞥見桌上還有未吃完的膳食,而幾個較大的孩子正縮在角落裏,神色戒備地看著他,還下意識地抓著腰帶。


    鷹眸微眯,他低聲道:「破軍。」


    他一記眼神,破軍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朝那幾個年歲較大的孩子走去,輕而易舉地扯下腰帶,瞬間掉落幾件首飾。


    朱宓回頭,瞧見這一幕。不禁愣住。


    尹少竹眸色冷厲,「破軍,全給我押進官府!」話落,他轉身就走。


    「是。」


    「等等,二爺,這一定有誤會,一定是誤會。」朱宓把孩子一擱,趕緊追了出外頭,丹禾聽到有騷動,帶著幾名丫鬟走來,一見朱宓手中抱的娃兒,再看向尹少竹陰鷙的臉色,心中大略有了譜。


    「丹禾,接下來的,交給你處理。」走過她身旁時,他沉聲交代著。


    「我知道了,二爺。」她垂著眼回答,身後的丫鬟沒預警的一對上他冷沉駭人的眸色,一個個如無骨柳絮,軟倒在地。


    丹禾回頭看了一眼,再見朱宓直追在尹少竹身後,不禁微揚起眉,丟下軟腳的幾個丫鬟,進屋善後。


    「二爺!」


    宋宓衝進尹少竹為寢房裏,便見他褪去外袍,回頭怒咆著,「出去!」


    「可是,二爺,我……」


    「我說出去!」冷凜的眸色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逼著她退出房外。「難道你連男女授受不親都不懂?!」


    背貼著房門,她絞著手指。「……什麽是男女授受不親?」


    「你!」他氣惱地瞪著門外的她。「就是沒有關係的男女不該太過接近!」


    紗門上映照著她纖弱的身影,看得出她正垂著臉,那是她自覺做錯事時,會做出的動作,然而此刻壓根無法讓他心軟。


    朱宓一愣,像是想通什麽,忙道,「可是,二爺你真的誤會了,來福隻是在替我推拿而已,他怎麽可能有什麽心思?他還隻是個孩子。」


    「孩子?」一把拉開門,黑眸直瞪著她。「他比你高、比你壯,你以為自己力氣很大,別人就輕薄不了你?你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做『禮教』?我在更衣時,你不該闖進,你的衣襟更不該被隨意扯開!」


    她怔忡地看著他。


    待在他身邊年餘,這是第一次,她瞧見他盛燃的怒氣。


    二爺總會有不耐的時候,但不曾真正的發怒,他總是包容著她、寬恕著她,可是這一回,她卻感覺到某種決裂,有種再也彌補不了的裂痕。


    「二爺,對不起……」她訥訥道,心發慌著。


    「對不起什麽?」他眯眼。


    「我……」


    「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一切可以從頭來過?」他惱他怒,但不是因為她不聽話又溜出去,更不是她撿了小孩回來,也不是她放縱那些孩子在府裏行竊,而是她……她的眼裏沒有他。


    破軍說得一點都沒錯,他對她,確實是有私心的。


    如果不是私心,他不會如此的寵溺她,甚至不曾真罰過她什麽。


    他不知道這份情感是怎麽發生的,然當他發現自己不喜歡她陪同外出,不喜歡他人的目光停駐在她臉上,不喜歡有人以言語輕薄她,而她卻不自覺,他便開始豆豆小0說提供找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借口,將她禁足在家。


    說穿了,他不過是不想讓人看見她的美,才將她藏在家裏。


    就這樣藏著,也許有一天,她眼裏隻看得見他,等到她恢複記憶的那一天,也許他們之間真能譜出一段佳緣。


    可惜……他想得太美。


    她的眼裏根本沒有他,她的眼淚隻為別人而流,她隻會為別人而求。


    「你哭什麽?」他啞聲問著。


    「二爺,對不起。」抿緊了唇,她伸手想要拉他,卻見他閃避,心不禁狠狠地揪著。


    「朱宓,你的眼淚會不會太廉價了?」他無情地喃著。


    「二爺……」她不知所措,淚如雨下。


    「回去,我暫時不想見到你。」視而不見她的淚水,他輕輕地關上了門。


    「二爺……」慌極,她呐呐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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