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先是拜倒在她的笑靨下,最後是輸在她的淚眼下。


    「嗯,可是眼淚止不住……」


    他心疼不已,想擦拭她的淚,又怕太唐突,靈機一動--「要是你不哭的話,明天我帶你去發糧。」


    「不了,我不要再給二爺添麻煩。」


    他嘖了聲,再道,「我給你權限,隻要你瞧見有需要幫助的人,可以到帳房支領一百兩,兩個月一次。」


    「真的?」她張大眼,淚水瞬間鎖住。


    尹少竹不禁眯起眼。「朱宓呀朱宓,你好大的本事呀。」原來她的淚水是收放自如,取決於他丟出什麽誘餌。


    「沒有,我隻是嚇住了。」她眨眨眼,淚珠沾在她卷密的長睫上。「可是,那些銀兩是二爺很辛苦才賺來的。」


    一百兩,很多耶,要賺很久的。


    「你知道就好,錢別亂花。」


    「二爺對我真好。」


    看她笑得嫵媚,眉眼彎彎,教他心頭一陣騷動,隨即將她推開一些。


    「二爺?」


    「既然你不想發糧,那就別去,在沁竹堂禁足一個月。」他別開臉說著,緩緩調勻自己的心跳。


    他終究還是自私,不願讓人窺見她的美。


    「欸?為什麽?」


    「因為你擅自將那些小孩帶回府裏。」想禁足,還怕找不到理由嗎?


    「咦?可、可是你說我可以支領一百兩……」


    「那是兩回事。」


    「二爺騙我……」黑白分明的大眼裏蓄滿淚水。


    「不許哭!」


    門外的破軍,緩慢而輕巧地一路退到長廊另一端,終究忍遏不住地笑趴在地。


    【第三章】


    如破軍當初預言的,三年之後,尹少竹果真是習慣了。


    有朱宓的陪伴,日子過得有驚無險,她不時製造的突發狀況將他的個性磨得更加圓滑、更加包容,讓他在事業更有收獲,在兩年前和山西票號合作,成立了尹氏錢莊,一年前又和市舶司一同創建了船宮,幾乎將尹府的事業推上高峰。


    盡管尹少竹老是抱怨自己累得像條狗,但他確實是個成功的商賈,龐大的產業在他的管理下,有條不紊。


    不過,因為朱宓出落得益發標致,帶她出門總會引來他人的覬覦,他愈來愈不喜歡讓她拋頭露麵,隻好下達禁足令,不準她踏出沁竹堂,免得無事生波。


    隻要她不在身邊,他做起事來特別得心應手。


    可是,今兒個不知道怎麽回事,派個人回去取東西,等了老半天,卻始終不見那人把東西拿來,累得他臉都快笑僵了。


    終於,他忍不住抬了抬手,身後的破軍隨即向前一步。


    「你去看看。」他沉聲吩咐。


    「是,二爺。」破軍領命,快步離開尹府旗下的聚富樓。


    「依本官看,不用麻煩了,本官改日再拜訪尹二爺。」坐在對麵的男子沉聲喃著,擱下茶杯起身,守在五樓出口處的四個官差隨即起身。


    「尹某招待不周,還請巡撫大人多擔待。」尹少竹也立即起身,送著新任巡撫宣玉璿。


    巡撫出使,自然是代天子巡狩天下,首重官家,好比沿海的市舶司皆是巡視的重點,接下來就是與官家有生意往來的富賈,並非要查稅,而是要確定每年禦貢的數量,和商賈是否有私自釀製的情況。


    好比,尹府旗下有鹽業,更有茶葉得年年依比例上繳朝廷,而船宮裏的船隻買賣,更是得確名立狀,買賣雙方都得立契寫得十分詳細才成。


    想當然耳,巡撫來到金陵城,第一個找上的,便是尹府。


    要是夠識相的當家,就會在這當頭抓緊拍馬屁和行賄的好時機,以保未來幾年不被刁難,然而,他要聚富樓的掌櫃到尹府一趟,通知帳房送來一百兩黃金和新探收烘焙好,一兩值二兩黃金的初露春茶,卻直到人都要走了,還是連個影子也沒見到,待他回尹府後,非重罰不可。


    在聚富樓前,將宣玉璿送上綴有皇家旗號的馬車,尹少竹瞥見破軍竟然就站在大門旁。


    「你怎麽還在這裏?」他臉色陰沉地問。


    破軍指了指身旁的尹府帳房。「我剛要走,就遇到杜叔,他問我朱宓把銀兩和茶葉送來了沒?」


    話交代得很清楚,瞬間讓尹少竹臉色一黑。「我明明要掌櫃的告知你,把東西帶過來,為什麽卻是朱宓代步?」他沉冷著嗓音,眸色寒厲。


    帳房嚇得渾身打顫。「稟報二爺,聚富樓的掌櫃來告知這件事時,三爺正要領取一筆錢,所以小的頓時走不開身,適巧朱宓說她有空,願意幫我走這一趟,所以……」


    「我不是說了禁她足,不準她踏出沁竹堂一步?!」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按捺住脾氣低咆著。


    一旦罰朱宓禁足,他必定將這道命令布達下去,讓全尹府的下人都知曉,這麽做的用意,就是要人看著她,別讓她亂跑,所以這件事,帳房不可能不知道。


    帳房慘白著臉解釋,「小的也是這麽想,可是朱宓說,今天剛好滿一個月,她可以到外頭走動,而且還說她身為二爺的貼身丫鬟,跑跑腿也是應該的,小的才把東西交給她,後來想想不妥,於是趕來看看,豈料……」


    聽破軍說,東西沒送達時,他臉都綠了。


    冷眸銳利如刀,直瞪著帳房,眼看他就快要不能呼吸口吐白沫時,尹少竹收回視線,再問,「她是何時出門的?」


    「回二爺的話,朱宓離府至今差不多有兩刻鍾了……」帳房抖如秋葉,還好有破軍在旁扶著他,要不他真要一厥不醒了。


    「兩刻鍾?!」他咬牙低咆著,「從府裏到聚富樓哪裏需要一刻鍾的時間?!」


    尹府位於金陵城東,聚富樓就在幾條十字大街外,依朱宓的腳程,頂多一刻鍾也到得了,現在居然耗了兩刻鍾還不見蹤影!


    帳房欲哭無淚,隻因他所托非人,從此恨死朱宓,將她列為拒絕往來戶。


    「破軍!」


    「在。」


    「找人!還杵在那邊做什麽?」尹少竹簡直快要噴火了。


    這該死的朱宓,真是老天派來治他的,要不然為什麽他要撿回她,為什麽她失去記憶至今都沒有恢複的跡象,更該死的是自己,他把她給寵上天,才會累得今時今日追在她身後收拾殘局。


    「可是,我要是放開他,他可能會倒下去。」


    「要是這樣就倒,依我看,這帳房的工作也不太適合他。」尹少竹話落,隨即快步離開。


    「二爺,我身強體壯,頂得住!」帳房立刻恢複精神,趕緊推了破軍一把,很怕再拖磨下去,他飯碗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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