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當然知道這主仆此刻在想什麽,說道:


    「你們還別瞧不上,一般人,本王還不帶來呢。走吧,裏麵都準備好了。」


    在楚慕的堅持下,齊妤走進厚厚的擋風棉簾子,想象中這樣陳舊的酒肆裏麵應該是烏煙瘴氣,晦暗無光的,沒想到出乎意料的清爽整潔,溫馨暖和,外麵人聲鼎沸,裏麵卻一個人都沒有,這不合乎常理,想來定是楚慕的緣故。


    一對老夫妻站在樓梯口迎接他們,似乎知道楚慕的身份,見了齊妤也不敢抬頭多看,隻一個勁的說‘貴人請’,然後直接把人請上了二樓。


    二樓比一樓要更整潔雅致些,難得從桌椅到碗筷,再到擺設,竟全都是嶄新的竹製品,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可見這小酒肆在某些方麵還是講究的。


    齊妤自然和楚慕坐一桌,琥珀、明珠另坐一桌,韓風他們卻不見蹤跡。從二樓的窗戶正好能看見外麵熱鬧的景象,頗有些鬧中取靜的意思。


    「這酒是果子釀的,六七月的果子采摘下來,十餘種一起發酵,有酸有甜,都不用加酒曲自然成的酒,特別適合女子飲。」楚慕的推薦層出不窮,剛說完酒,又開始說菜。


    「這裏的炙羊肉是全京城最地道,最好吃的。我每年都會讓老徐他們親自養幾頭肥瘦相宜的羊,你待會兒嚐過就知道了。」


    齊妤嚐了一口果子釀,味道確實甘甜可口,幾乎嚐不出酒味,全是果香,掌櫃夫婦在樓梯口炙羊肉,肉香飄上來,確實令人齒頰生津。


    「也就是今年你過來,我讓人清了場,往年我獨自來的時候,這裏便是這條街上最熱鬧所在。喝酒劃拳,高談闊論,一口肉一口酒,便是人間蒸騰景象。」楚慕給齊妤分發碗碟,動作嫻熟,看著確實像常來的樣子。


    「你這喜好還挺親民的。」齊妤忍不住又喝了口果子釀,味道確實很好,越喝越能品出滋味,糅雜了好些感覺。


    「人不能畫地為牢,非要分出個三六九等,怎麽活著都是過一生,榮也好,辱也罷,王侯將相,販夫走卒,誰都不可能得永生,最重要的是什麽?人生得意須盡歡,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讓自己高興了,舒坦了,才是正理。」


    楚慕說的頭頭是道,齊妤卻不以為然,辯道:


    「人生在世,怎麽可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環境不同,處境便不同,人有道德限製,有禮法規範,有親情牽絆,有善惡兩難,你這句話隻是表麵聽起來有理,實則是最不負責任的一種活法。便如那號稱四大皆空,斬斷塵緣的出家人一般,為了信奉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佛,便拋下一切,入廟修行,可直到他們圓寂時,也許都沒搞明白自己修行的意義是什麽。」


    「不知道意義難道就沒有意義了?」楚慕笑道:「太追求意義這兩個字,才是最沒有意義的。世人皆知,孩子的煩惱很少,為什麽呢?就因為孩子不會刻意去追求做事的意義,他們啃半天梨,打一天陀螺,吃幾顆糖就很開心了,怎會去想這些讓他們開心的事情是有意義還是沒意義的呢。」


    「確實沒人見過佛,但你也不能說這世上就沒有佛,佛便存在與那些修行人的心間,是一種精神境界,也是佛告訴我們這個道理的,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齊妤看著楚慕,忽然悟了:


    「好像也對。」


    楚慕沉迷於齊妤的笑顏中,剛出爐的炙羊肉被送了上來,肉香立刻便彌漫開來,叫人食指大動。


    挑了兩串最好的送到齊妤麵前,齊妤接過咬了一口,眼前瞬間一亮,不吝稱讚:


    「好吃。」


    得到齊妤的認可,楚慕很是高興:「那便多吃些,待會兒還有紅燒的,一點不誇張的說,老徐的炙羊肉是全京城之最,老徐夫人的紅燒羊肉,是全楚國之最。」


    齊妤被楚慕的這番形容說的笑了起來。


    就在楚慕帶著齊妤在城西一處偏僻酒肆中吃熱乎的羊肉時,宮宴卻開設的沒什麽滋味,眾人皆對攝政王楚慕未曾出席宮宴一事憂心忡忡,每個人都在努力回想,自己有沒有在什麽時候得罪了攝政王,讓他惱火的連宮宴都不出席了。


    其中胡思亂想最激烈的就是太後和皇上了,最近安國公府遭受了來自攝政王大人的一係列暴擊,損失慘重,安國公府焦頭爛額,原還想趁著宮宴,好生與攝政王求和一番,可攝政王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們,安國公府看起來門庭煊赫,繁榮鼎盛,可實際就是個空架子,若非如此,當年先帝的兄弟們又怎會一個個的都想對太子取而代之呢?


    太子年幼是一個原因,但安國公府確實當不起年幼太子的後盾,才是那些王爺皇叔們起野心的最大原因啊。


    宴席到了末尾,煙花署的宮人們來請點燃煙花時辰的命,每年差不多都是這個時候,燃放當年最亮,最閃,最漂亮煙花的時候,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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