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說了,我是不會跟你去……酒店的。”朱南冠冕堂皇頭頭是道,可簡寧才不信他隻是單純地想蓋上被子睡覺。 朱南無奈地歎氣,“那睡車上總行吧?學校附近沒有通宵營業的店鋪,難道你要站街上幹等?” 簡寧看也不看他,“那是我的事。” 朱南突然停下腳步,意味不明地看著簡寧,半晌露出一副投降了的表情。 “小簡寧,你是不是除了讀書和打工,就沒經曆過其他的事情?” 簡寧莫名其妙,朱南解釋道:“愛人和被愛,你從來都沒經曆過?”他無奈地雙手叉腰,看向旁邊猶豫了一下,又回頭看著簡寧,正色道:“我做這麽多,是因為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我在追你,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簡寧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正要說話,突然一個車影駛過,簡寧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 “喂你幹什麽?!”朱南大喊一聲,也跟上去。 簡寧速度很快,朱南跑到車站,他已經跳上了車。朱南恍然,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通宵巴士! 正鬱悶著,簡寧的腦袋從最後一扇車窗裏伸出來,在寂靜的夜色中衝他高聲大喊:“我不喜歡你,更不會和你在一起!你死心吧!” 要知道,這是他鼓足了勇氣,在已經離開有恃無恐的條件下才敢說出的話,朱南先是一愣,隨即搖頭苦笑,開車前往學校。 他先簡寧一步到達,但並沒出現,而是躲在暗處等待。不久後簡寧走下巴士,繞到學校圍牆的角落裏坐下,將背包抱在懷裏,閉上眼睛,下巴擱在膝上,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樣子。 朱南靠著車門站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遠遠看著他,陪他一起體會淩晨空氣中的涼意。等到確定他睡熟了,便走過去輕手輕腳地將外套蓋在他身上。 六點,天色明亮,學校大門打開,朱南才開車離開。 簡寧也很快醒過來,一臉複雜地看著身上的黑色西裝外套。 回去匆匆刷牙洗臉吃早飯,簡單收拾了一下,他再度迎來忙碌的一天,前往醫院實習。 產房陰謀 到醫院打掃了辦公室衛生,再為科室的幾位老師買好早餐——他雖然不擅長交往之道,可這些最基本的還是能做到的。寫病曆時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弄得滿眼淚水。 摘下眼鏡使勁兒揉揉,紅發男人的臉突然出現在腦海中,嚇了他一跳。去洗手間又洗了把臉,他告訴自己要清醒,做正事,別再想些有的沒的了。 回到辦公室,主任醫師來了,看到他眼睛一亮,“簡寧,準備一下,九點鍾進產房。” 簡寧一愣,繼而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 他又疑惑又高興,實習不久,完全沒想到現在就有進產房的機會。不過既然機會來了,就要好好把握,認真學習的同時,也該隨機應變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出來。 畢竟實習期的表現不僅與畢業成績掛鉤,還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工作去向。 把注意事項仔回味了一遍,他看好時間往產房去。可意外的是,產房裏站著的除了主任醫師之外,全是這一屆的實習生。 這是要觀摩嗎?那也不該沒有其他護士啊…… 不久後產夫被推進來,主任醫師接過待產數據單,簡寧正好就在旁邊,便往上麵看了一眼,數據基本正常,除了有一項顯示血塊較多,大概是有些凝血。各種儀器就位,主任叫產夫深呼吸按節奏用力,準備生,並叫實習生分成兩撥,一撥觀察儀器數據,一撥觀察產夫情況。 簡寧奇怪地皺眉,按理說現在還不是用力生的時候,難道理論和實踐的差別就在這裏? 一般頭胎產夫因為沒經驗、緊張等原因,臨產時都不太懂得如何正確用力,這位也是一樣,盲目使勁兒,對胎兒的降生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把自己疼得哇哇亂叫。 此時醫生應該正確引導才對啊,可主任什麽都不說,他們實習生也不敢越俎代庖。 果然不到半小時,學生便報告數據有異,胎兒下降的速度減緩、宮縮開始不規律、體內凝血增加。主任醫師“嗯”了一聲,下令道:“準備靈力助產。” 這下所有實習生都震驚了,簡寧更是大惑不解。 靈力助產是在難產、一般外介技術手段無法保證產夫及胎兒安全時才采用的,它要求醫生有極高明的靈力控製和牽引能力,產夫承受的痛苦也將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可這位的情況還不至於不要靈力助產啊,更何況……簡寧看了眼主任,如果他一開始就正確引導,產夫也不會淪落至此。 一切準備停當,主任醫師雙手覆在產夫隆起的腹頂,將靈力灌入。 “待產時產夫的情況就很不好,有難產征兆,但堅持不剖腹。” “主要問題在於孕囊內的凝血,不開刀清楚凝血,他和胎兒都會很危險。” “他已經做好了承擔任何後果的心理準備,也簽了責任書,當然我們醫生要盡職盡責,用一切手段保證產夫和胎兒的平安。凝血影響了正常宮縮、阻塞產道、並會大幅增加產夫痛苦,這時應該將靈力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控製凝血,一部分保護孕囊內膜,一部分推動胎兒……”主任醫師加大靈力衝擊量,“這非常不易,諸位需要不斷練習靈力控製和牽引的精確度。” 產夫聲嘶力竭地喊著,仿佛這裏正進行著一場屠殺,饒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的實習生也不禁聽得頭皮發麻。 主任醫師又道:“當然,良好的心理素質和臨場隨機應變的本領也是產科醫生必須的。” 實習生一邊負責被分派到的任務,一邊牢記老師的教誨,簡寧卻心不在焉,總覺得主任的話在暗示什麽,至少……即便是為了教導學生,一名合格的醫生也不該當著產夫的麵說這些話。 何況他剛才看過,待產記錄根本沒他說的那麽嚴重。 或許是性格耿直,或許是一時衝動,或許是命該有此一劫,簡寧突然將雙手放在產夫肚皮上,同樣催動靈力,然後根本沒來得及多想,便吃驚而疑惑地看著主任醫師,“老師,您把產夫的靈力全部引向了胎兒身上?為什麽?” 主任醫師根本沒想到會被學生突然橫插一腳,沒想到一個學生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摸清他靈力的動向和真實目的,更沒想到,他會當眾拆穿自己,質問自己! 一瞬間的恐懼讓他臉色發白,注意力分散也使靈力控製出現偏差,產夫發出一聲極痛苦的大叫! 產房裏頓時氣氛詭異,所有實習生先看簡寧,再看主任,然後麵麵相覷。 老師不是說把靈力分成三股嗎?簡寧卻說老師把產夫的所有靈力引向了胎兒,那會害死產夫的! 話好像長了翅膀會飛,簡寧脫口而出之後立刻就後悔了,害怕了。前後想想,這件事裏有太多古怪,難道真有陰謀?而且被自己無意揭穿了? 然主任醫師很快就鎮定了,略帶怒意問:“你說什麽?” 簡寧連忙答道:“沒、沒什麽……可能感覺錯了,我沒看清楚……” “我讓你動手了嗎?” “沒有,”簡寧尷尬地退到一旁,“對不起,老師。” “注意一下,再自作主張,就取消你的實習資格。” “是。”他自覺地退回,卻再也無法集中精神。剛才的感覺不會錯,主任嘴上說的和實際做的根本是兩碼事,他的行為,明顯是保存胎兒放棄產夫! 最終的結果是胎兒平安出生,產夫因難產去世,與他所想的一模一樣。縱觀整件事,產夫情況危急,根據產前責任書,產夫及其家人自主決定優先考慮孩子,一切有理有據,產夫也將成為為了孩子不惜放棄自己生命的偉大父親。 可簡寧知道,這是人為的,正常情況下產夫根本不會死,是有人故意害他! 是主任嗎?把助手全部換成實習生,因為實習生流動性大,缺乏經驗,容易被他糊弄? 帶著滿肚子疑問往回走,主任從身後跟上來,低聲說:“下班來我辦公室一趟。” 簡寧愣住,機械地答應了。 這個時候單獨找他,想幹什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下班後簡寧來到主任醫師辦公室,裏麵空無一人。過了十來分鍾,他剛掏出手機準備問問,後頸便猛地一痛,接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的瞬間,腦海中蹦出四個字:殺人滅口。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睛看到這個清明世界的時候,他慶幸極了,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有醒過來的機會。 他正坐在一輛高檔跑車上,身上又蓋著一件西裝,扭過頭,朱南那紅曜石般的眼眸正盯著他,“醒了?脖子上給你抹了些藥油,還痛不痛?” 簡寧下意識伸手去摸,黏黏的。 搖頭表示不怎麽痛,他別扭地張嘴,“是你……救了我?” 朱南一副“那是當然”的表情,“本來是去醫院找你的,結果巧了,我剛進地下停車場,就見有人鬼鬼祟祟地扛著個麻袋裝車,一看就知道裏麵裝的是人,而且……”他露出有些複雜的神色,“可能是天意吧,直覺告訴我那就是你,所以我派人跟上去,在合適的時候救下你。” 簡寧蹙眉,“合適的時候?” “對,救人是一方麵,我也必須知道他們為什麽綁你。” “那你知道為什麽了嗎?” “正在查,綁匪是買來的,要查清楚恐怕得花點兒時間。” 簡寧猶豫了一下,便把產房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突然間他發現自己身邊好像隻有這個人能夠相信。而他一向認為吊兒郎當的朱南,也在此時顯得異常可靠。 朱南聽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就好查了。這兩天我會讓人暗中保護你,你自己也要小心,別接觸陌生人,等查清楚這件事再說。” 簡寧有些感激有些歉意,“不如我先呆在學校不出去,就不用麻煩你的人了。” “那豈不是耽誤你打工賺錢?”朱南打趣道,一拍他的肩膀,“不用有心理壓力,正常過你的日子。手下人長時間不幹活兒,也該放出來練練了。現在送你回學校。” 簡寧心中各種情緒糾纏,明明不想跟這個人進一步接觸,卻不得不接受他的好意,都是因為……自己的力量太渺小,太容易恐懼。 “給你的電話。”朱南把被綁匪摸走的手機還給簡寧,“裏麵存了我的號碼,有事打給我。” 簡寧感慨萬千地接過,醞釀了半天,隻說出一句“謝謝”。 朱南笑了笑,沒說什麽,車子開走有一會兒才不著邊際地說:“是我應該的。” 簡寧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那話裏的深意,朱南又說:“其實這事是你自己引火上身。” “是,是我太傻了。但我當時真的一點兒都沒多想,發現有問題,不知怎麽地就直接說出來了,好像我的嘴已經快過了腦子……” “所以我說你是個愣頭青,”朱南嘲笑著打斷他。 簡寧臉色一沉,心裏挺不痛快,可也知道事實卻是如此,沒什麽好辯駁的。 朱南的辦事效率快得出人意料,當天晚上,宿舍樓下響起連串車喇叭聲,很快便有不少學生趴在窗口,對著下麵的車評頭論足,簡寧一向無視這些,戴上耳機看書。可那擾人的喇叭聲卻停不下來,時間一長,就是欣賞車子的那些學生都覺得煩了。 突然被人戳了一下,簡寧摘下耳機,疑惑地看著身後的室友,室友指指桌麵一角,他扭頭一看,手機正在震個不停,來電顯上兩個大字:老公。 簡寧什麽都明白了,黑著臉接起電話的同時,樓下的聲響靜止。 “叫你那麽久怎麽不下來?”朱南自然地像老夫老妻對話。 簡寧漠然道:“我不知道是你。” “那也不接電話?” 剛要張口解釋,朱南便急切地又道:“你現在下來,事情查清楚了。” 到底是求人幫忙,簡寧沒什麽好拿捏的,站起來打了聲招呼就走。可他沒注意,從他出門到走上朱南那輛拉風的跑車,有多少學生極度吃驚地打量著他,交頭接耳議論得熱火朝天。 簡寧誒!接他的是誰?家人?朋友?戀人?平時完全看不出他居然這麽有背景! 而那些不認識簡寧的,自然更是腦補得天花亂墜人神共憤。 “事情是這樣的,”朱南開車出學校,不知要去哪裏,“那個產夫是一位商人的愛人,家裏也小有地位。這幾年來這個商人生意越做越大,手段和為人卻都不怎麽光明。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他跟愛人崩盤了,所以就趁這次愛人生孩子,買通、或者威逼你們的主任醫師害死產夫,做出因難產去世的假象。可惜被你無意間抓到證據,所以他們要滅口。” “居然這麽……”簡寧瞠目結舌,這種動不動就要人死的生活,實在離他太遙遠。 “你肯定沒興趣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我隻想告訴你,像今天早上這樣的綁架,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以那個商人的作風,不隻是你,恐怕還會牽連你的家人。如果不妥善解決,你以後的日子……很難想象。” “那、那我應該……”簡寧頓時就亂了,如果隻是自己,大不了就豁出這條命。可一旦牽扯上家人就不能不多想。然而以他現在的能力,怎麽可能跟那種人鬥? “讓我一直保護你,這也不太可能。”朱南手握方向盤,目光冷清,語氣堅決。 簡寧登時怔住,忍不住去看朱南,卻發現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神情。雖然很清楚他沒必要為自己做這麽多,但今天早上他明明不是這樣說的,突然聽到這種話,心裏難免會有落差。 難道因為對手太厲害,連身為貴族的他都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