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爸呢?喔,對了,他還在狹小沒有空調的倉庫裏修理某人的黑膠唱機,聽說是伊末爾的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陸爸拚了老命也要修好。


    好疼!


    陶水沁的右腳已經不聽使喚,抗拒大腦的指揮,將她拖入更虛無的世界。


    誰來救她……不能呼吸……她快不能呼吸了……


    恍恍惚惚,被蕩漾的水波蒙朧了視線的渙散晶眸似乎看見一道瘦影躍破水麵,將她拖撈上岸,純熟的操作cpr,寬大的掌心在她橫隔膜上方努力地擠壓,灌了一肚子池水的她則拚命地吐。


    是誰?奮不顧身救了她的人是誰?


    「不管你多害怕,不管那裏有多黑暗,我都要帶你去,除了那裏,你什麽地方都不能去……」


    那裏是哪裏?是哪裏啦!昏昏然無法暢所欲言的她恍惚地搖頭,意識沉淪在混沌的狀態中,周遭皆是白茫茫一片。


    到底是誰在跟她說話?是誰?


    他想帶她去哪裏?那個很黑、很暗的地方究竟是哪裏?


    再黑,再暗,即使沒有一絲光亮,就算要毀掉絢爛的假象……我也要帶你去那裏。


    你知道的,一定知道的。


    「到底是誰──」陶水沁撕心裂肺的仰天一吼,雙拳飛揮,試圖攔住不給答案就想閃人的身影。


    「我恁老母啦!」劈頭一掌外加一記左鉤拳,任晴泠徹底扁醒在執勤時刻還能睜著眼睛大作白日夢的夥伴。


    當真是一掌扁醒夢中人,捂著紅腫的臉頰,陶水沁從困惑不解再到窘炸,恍然從十年前險些溺斃的意外掙脫,回歸現實,也發現身旁的夥伴任晴泠正作勢提高槍托,欲朝她腦門敲下。


    「喂,你想謀殺同袍啊?!」陶水沁抱頭大喊。


    「殺你?我還嫌要毀屍滅跡麻煩哩,你他媽的也不搞清楚狀況再發神經,發呆?你居然給我發呆!現在正在執勤耶,我們追這條線追了大半年……」


    「晴泠!晴泠!」


    「幹嘛?」


    「你小聲點……」


    「怎樣?怕人家罵,就不要在執勤的時候作白日夢還一邊鬼叫……」


    「shit!」陶水沁虛掩顏麵,不敢環視來自舞池四麵八方的瞠視。


    這場私人派對聚集了台麵上下諸多權貴子弟,a咖、b咖女星、女模亦隨處可見,嬌軟愛嗲的膩在銜著金湯匙出世的紈袴子弟們身邊討寵。


    根據線報,這群成天開趴、玩車、玩女人的金字塔頂端社會敗類,履曆一攤開,頭銜絕對是英、美某某名校的學、碩士,學成歸國之後順道將國外的「風俗」攜回台灣,吃好逗相報,吸麻、買麻、供麻一並來。


    她和任晴泠負責這樁「麻」煩案件,礙於涉嫌人士並非一般市井小民,兩人和網民暗地裏相配合了大半年,就為了埋今日預備人贓俱獲的伏線。


    神經質的派對音樂剛結束,這兩位高分貝搞砸任務的假名媛頓成眾矢之的。


    「媽的,直接上!」陶水沁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掏出配槍指揮dj不準再播曲。「你,對,就是你──別看別人,我就是在說你。光頭,你今晚放的音樂實在夠遜!」


    「陶水沁,你夠了。」任晴泠直翻白眼,拿出調查局id秀給惶惶眾人壓驚安神,否則這些家夥說不準還以為是哪裏來的黑吃黑。「麻煩各位請配合調查。」


    見苗頭不對,群魔亂舞的盛況霎時成了猢猻逃竄各處散,名模、名媛、貴公子個屁,全是敢玩不敢擔的癟三芝麻球。


    「蹲下!手放頭上──你還跑?給我回來──小王八蛋!」


    位居可疑榜單頭號的派對主辦人逮著時機,占著熟知地形之優勢撞開緊急逃生門,逃之夭夭。


    陶水沁當機立斷,撕開阻礙她拔腿狂奔的蕾絲裙擺。為了成功混進這場鹹濕派對,她和任晴泠喬裝成火辣正妹以茲配合這些敗類的水平,呸,下流!


    「別跑!越罵你越故意耶,混蛋!」


    「媽的,真衰小──」


    「遇到我這雙黃金羚羊腿,你真的很衰小!本來還得三催四請帶你回局裏問話,現在倒好,你自己落跑等於是心裏有鬼,我直接銬你回去!」


    衝破塞滿逃生梯的雜物,轉入建築物後方的陋巷裏,陶水沁和漏網之魚上演官兵捉強盜的老梗戲碼。


    瞧她一身性感俗豔的裝扮,發瘋似的猛追男人,不知情的路人恐怕還會誤以為她是哪個被白嫖的酒店小姐,我靠!


    「媽的,你不要一直追我好不好!」一身名牌的型男躲貓貓般和妝糊了大半的陶水沁繞著一輛銀色奔馳五百轉圈圈。


    「你繞啊,繼續繞啊,我就不信你逃得掉,破了你這樁大麻案,我就準備加薪記功。」


    「賤!」開個趴踢居然碰上這種衰事,真他媽的倒黴。


    「還有更賤的在後麵咧,你應該省點罵。」陶水沁幸災樂禍的回譙,順手一拍車前引擎蓋,警鈴瞬間狂嘯,震醒整條靜謐的巷子。


    沒膽的型男嚇得抱頭半蹲,猛然一瞥車號,搞了半天,原來這輛奔馳五百是他愛車。


    「烏龜王八蛋你還躲!」


    「哼哼,有種試試看,看是你的黃金剪刀腳還是我的奔馳五百快……」


    「是黃金羚羊腿,白癡。」


    「隨便啦,我管你去死咧!」


    「你一直吠是在吠……」


    陶水沁剛要施展一記擒拿手,然而角度不慎一偏,型男趁隙橫肘一掣,撞得她當場彈飛五公尺之外,以炸油條之姿側滾上某輛車的引擎蓋。


    喔,痛死了!


    吸了大麻的小王八蛋簡直跟吃了神丹一樣,連調查局探員都敢撞,他媽的,要是不把他捉回去,讓他徹底身敗名裂,她還算哪門子的霹靂嬌娃?


    絲質緞麵浮繡蕾絲的裙擺卷上腿根,露出一大截杏仁色雪膚,貼臀的安全褲若隱若現,引人遐思;純黑與純白的感官交錯,長腿側劈的撩人姿勢,充滿渾然天成的冶媚性感。


    咬牙忍下撞擊帶來的疼痛,陶水沁翻身匍匐爬行。掩不住春光的玲瓏身子滑下引擎蓋,她一手扶住險些摔斷的背脊,另一手粗魯且不客氣地猛拍車窗,待司機打開車門,她便乘勢一把扯住他的領帶,硬是將對方拖離駕駛座。


    「小姐,你想做什麽?」忠心盡職的司機以身擋門,阻止陶水沁的搶車行動。


    「調查局辦案,少給我嘰嘰歪歪!」陶水沁撇嘴,被汗水弄糊的煙燻熊貓眼勾起眼尾,喝令道:「拜托站遠一點,你擋在這裏我很難辦事。」


    司機出奇的冷靜,黑西裝白手套的正式服裝活像喪禮的司儀,她不禁傻眼。


    「小姐,我保證你絕對會後悔借用這一輛。」


    「大哥,你別鬧了好不好,我還要辦案,抓嫌疑犯,就算這輛是賊車贓車靈車我也得照上不誤!你最好閃遠點,要是待會兒輾到你,我可一概不負責!」


    她一臉土匪樣,側過纖肩,硬是擠開僵立不動的司機,滑進駕駛座裏,轉動鑰匙催動引擎,踢開鑲著碎鑽的高跟鞋,赤腳踩油門,扯掉上過卷子的法式盤髻,一頭奔放的鬈發披散而下,將長發撥到身後,壓下排檔杆,立即以尬車之姿狂飆。


    「這麽囂張的外型,遠在一百公尺之外就夠招搖了,難怪那些有錢沒處燒的敗類這麽愛玩車,根本隻是為了引人注目……」搶車女土匪對玉臀下的進口悍馬頗為鄙夷,窮哈哈的調查局要是也能弄幾輛這種規格的來支援,別說是一般小雜碎,逮幾個十大通緝要犯都非難事。


    後座傳來略微低沉的老者笑語,「陣前換將不像你的風格,不過,有美女在場事情好喬,台灣人最吃這一套,看來你入境隨俗也學了不少嘛。」


    寬敞的車後座顯得有些幽暗,與駕駛隔著一段距離,依稀可聞醇厚悠沉的交談聲,專心甩尾連闖三個紅燈的陶水沁無暇分神理會,也懶得向形同被擄人質的後座乘客解釋太多。


    反正事情結束之後,她證件一秀,任他們有再多抱怨也隻能自認倒黴,她不必浪費唇舌。


    「我從不雇用女人,她不是我的人。」迥異於老者的男性朗聲,以閑談天氣般輕鬆的口吻淡淡的否定。


    撥弄琴弦般優美的聲音在一個急轉彎之後貫入陶水沁敏感的耳朵,她不自覺緩下過快的車速,緊握方向盤的雙手莫名地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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