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齒相纏前一瞬間,陶水沁衝破遐思,霍然定神,奮力推開似曾相識的體魄。


    「讓我下車,我要下車,我要下車!」亂七八糟,大大不對,她居然差點就和她半路劫攔的汽車車主接吻,這跟一部低級的愛情片有什麽差別?!


    下一秒,鋼鎖似的鐵臂擒回活像正在一張獸口前力拚求生的陶水沁。


    夜色稠黑如濃墨,深沉得令人暈眩,她竟是無力抵抗,找不著頭緒的腦袋瓜霎時嚴重當機,無法思考。


    「你怕了?隻有這種程度也想逃?」他俯身,唇抵上她仰高的咽喉,短髭摩挲蜜桃般白皙的雪膚,冰涼的大掌沿著勻秀的裸背摸索,似在一匹雪白綾緞上輕撫。


    「你是哪裏來的大變態?!變態、色情狂、瞎了眼的色狼,我是調查局探員,你居然敢對我性騷擾,我警告你最好立刻讓我下車,否則……」


    陶水沁反射性的弓起背脊,一波又一波身體深處不曾有過的情潮浸漫全身,顯現在一寸寸逐漸霞紅的白瓷粉膚上。


    「死變態,拿開你的手……」


    「你說過會賠償我全部的損失,身為受害者,我應該有選擇索取方式的權利。」他迂回曖昧的暗示,這種近乎淩遲的調戲耍玩才是他要的賠償。


    陶水沁悚然意識過來,冷汗直冒,近乎崩潰失控地撥開他冰涼的觸碰。


    「我可以告你性騷擾,我可以直接銬你回去,我甚至可以……」


    「你可以冷靜認分地接受我的索賠。」他傾身,封吻她未竟的軟弱抵抗。


    彷佛是那場總在午夜夢回時的春夢真實的上演。


    在這個詭異又迷離的濕吻中,陶水沁弄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幻覺在作祟,抑或是夢與現實已錯亂顛倒。


    他的這個吻,令她感覺熟悉卻又陌生。


    這個謎一般的男人……究竟是誰?為何他的形象一再與她封存在記憶深處的伊末爾重疊?


    【第四章】


    「混帳!」


    砰一聲,一雙肥厚的大掌憤恨地拍桌,桌麵上文件四處飛散,筆筒翻倒,彈起的原子筆戳向站在桌前聽訓的可憐蟲,她額心通紅,又不敢搓揉喊疼。


    「無法無天,在你眼裏還有法律的存在嗎?啊?你還有什麽臉向我邀功討獎金?看看你幹的好事,一晚闖了十幾條街的紅燈、破壞馬路工程、撞倒八輛路邊的機車,十輛腳踏車……」


    「我抗議。」陶水沁趕緊舉手扞衛自己的清白。「那是因為他們違規停車,路旁明明就畫紅線嘛──」


    「閉嘴!你當現在是在有獎征答嗎?」烏組長凶惡的回瞪著她。「虧你還有臉講,身分曝光也就算了,幹脆直接亮出證件把那些小王八蛋請回局裏泡茶,你當自己在拍『○○七』,把自己當作龐德女郎?劫車追人?!幸好車主有的是新台幣不計較,否則把你賣了都不夠支付對方的賠償!」


    陶水沁一驚,眨動羽睫,怯怯地詢問:「組長、組長跟車主聯絡過了?」


    「廢話!街上一堆等著做炮灰的死老百姓你不劫,偏要挑中名車甩尾捉人,你當自己很行啊?悍馬耶!我幹到這個位子都還沒坐過,你當有能力坐在裏頭的人會是隔壁賣臭豆腐的老王嗎?」


    「他、他是政商界的名人?」


    「不是。」烏組長爆瞪。


    「那他是權貴之後?」有特權的混蛋真是多到天怒人怨,但最重要的是,她對那個男人極為好奇,強烈渴望著一探他的真實身分。


    「也不是。」


    「那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讓能讓組長這麽小心翼翼?」雖然明知不太可能,但陶水沁依然想弄清楚那個男人是否真與伊末爾有關聯,最吊詭的是,那時對方從頭到尾沒給過她確切的答覆,任她妄自臆測。


    「你問這麽多幹嘛?反正他是誰也與你無關。」烏組長沒好氣的送她一雙大白眼。「對方沒提出賠償的要求算你好狗運!現在即刻滾回你的座位上,給我寫份八千字的報告,晚上八點之前要送進我的辦公室。」


    「八千字……」


    陶水沁捂住未完的抱怨聲,趕在腦袋被魔人普烏擰下來之前逃離組長室。


    她皺著卸盡濃妝的清妍秀顏悻悻然的回座,橫手掃開桌上的雜物與早午餐,瞪著閃動著「mjib」字樣的熒幕保護程序,暗暗咕噥:「真麻煩。」


    「我好像聞到東西壞掉的味道。」隔著一排矮書架的對座,任晴泠交疊雙手枕著下巴,悶聲哼笑。「原來是我們出了名的怕麻煩女王正在用功趕報告,真是難能可貴的一大奇景啊。」


    陶水沁瞪她一眼。「閉上你的嘴,要是太閑沒事做,我分你三千字敲。」


    「少來,別以為隻有你要寫些狗屁倒灶的虛假文字,普烏早在你進局裏之前就刮過我一頓,隻是少你一個鍾頭。」


    「不過是闖闖紅燈罷了,要不是我豁出這條命硬拚,逮得到這個大麻集團的首腦嗎?」


    「得了,走私販賣大麻也是人,你把他逼到施工地段又害他差點翻車死人,人家好歹也是某大集團的董事長之子,有罪也是得奉茶上座好聲好氣請進局裏,你這麽個逮法簡直是對付亡命之徒,上頭不抓狂才怪。」任晴泠咋舌,極佩服她的豐功偉業。


    「那不是我幹的,你要我說幾次?」她真是衰到家耶,碰上性騷擾的神經病還得幫他擔負莫須有的罪名,搞得現在全局上下所有人都衝著她喊t-x,「魔鬼終結者」中女機器人型號代碼。


    「不是你?」任晴泠噗哧一笑。「對啦,那不是你,是起乩之後三太子上身的你。」


    「任晴泠,你說話可以再賤一點。」


    「哎喲,才這種程度就翻臉開罵?你會不會太嫩了點?」


    你怕了?隻有這種程度也想逃?


    啪一聲,鉛筆削折成兩截,更差點連指頭都轉進削筆機內,還是任晴泠頻頻喳呼鬼叫,才及時喊回陶水沁飛遠的心魂。


    「喂,陶水沁,你真當自己是t-x了?啊!你的手指頭!削斷了看你以後怎麽拿槍。」


    及時收回右手,陶水沁瞪著自動削筆機,不停低咒:「哪種程度?我是哪種程度?把我瞧得很扁就對了,大變態……」


    「陶水沁,你真的起乩了?」任晴泠被她喃喃自語的傻樣嚇得渾身發毛,四下張望著隻剩她們兩人的辦公室。「大麻案結束後常看你一個人發呆,自言自語,你該不會是撞邪了吧?」


    「對啦,我撞鬼了,撞你這隻大頭鬼。」甩甩手後振筆疾書,將腦中積存太深的疑慮推進深處掩埋,她真怕死了這段時日來吃喝拉撒睡都會無端聯想起的陌生男人。


    那晚的事發生得那麽突然,事後迅速消退的腎上腺素吃掉了她清晰的記憶,隻記得他有一雙寶石般的眼珠,還有喜歡冷冷挑釁的本事,嘴裏掛著容易令她把他與某位少年的形象聯想在一起的古怪話語。


    太吊詭,詭異得使人毛骨悚然。


    陌生男人的形象宛如暗黑使者,與她記憶裏天使般的伊末爾相差甚遠,而她竟然能混淆到這個地步,要是讓陸其剛知道,肯定嘲笑她知覺神經遲鈍退化。


    況且,真正的伊末爾應該是羸弱蒼白的,怎麽可能像正常人那般跑跑跳跳,還跟人尬車?肯定是她的想象力太過豐富。


    不想了,還是專心麵對八千字的報告比較實在,嗚!


    蟬鳴唧唧,梅雨季過後,悶熱的初夏來臨,有鑒於節能省電,空調過了五點半便自動切換為微風,六點過後便會自行關電。


    沒有人喜歡在夏季加班,正確地說,傻瓜才會過了六點還留在局裏,人人逃的逃,溜的溜,假藉出勤早早便失蹤。


    緝毒組辦公室內,桌前搔抓後頸的歪斜身影在一陣鬼哭神號後宣告放棄,伏案趴首蠕動身子,癟嘴咒罵道:「八千字的報告要到民國幾年才掰得完啊──」


    一個冰涼的東西驀然碰上甩動馬尾的皓頸,陶水沁摸摸後腦勺,狐疑地回過頭,隻見任晴泠遞來兩瓶飲料,並拉過板凳坐下。


    「區區八千字的書麵報告你也搞不定,還想辦什麽大案子?」


    彷佛久旱逢甘霖,陶水沁仰首暢飲,然後斜眼回睨著她。「幹嘛?特地留下來看我寫報告?還是魔人普烏派你盯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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