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犀利如刃的琥珀色眼睛,透過焦距切割著敵人的臉,完全失去昔日的柔軟溫和。涔涔冷汗自陸其剛額際滑落,似有顧忌地瞄了被晾在一旁的陶水沁,刻意壓低音量,「你早就從她的記憶裏退遠,現在回來又有什麽意義?」


    「不如你來猜猜,我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


    「如果你隻是想報複……」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伊末爾掩睫,笑容漸深。「小陸,你以為我們還在那個天真無知的年紀嗎?這個世界有多肮髒,有多殘酷,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才對,還是你在水沁麵前演得太完美,所以她不清楚關於你醜陋的一麵?」


    「伊末爾!」陸其剛怒吼。


    「喂,你們!」她實在受不了這兩個家夥像同誌般親密地咬耳朵,皺著臉卡進兩人中間。「你們……為什麽要靠這麽近說話?」


    伊末爾偏挑這時候轉身,胸膛迎麵罩來,再一次,她悲慘的鼻梁擠撞在他胸膛正中央,半濕的亞麻針織衫差點堵得她窒息,整個胸腔漲得滿滿的全是他的氣味。


    唔,綠橄欖混合著淡淡檀香和佛手柑的古龍水氣味……


    耳畔傳來幾聲沉朗的低笑,伊末爾的長指勾過陶水沁的衣領,幫著她站穩重心,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張臉,陸其剛已經殺進來,切斷兩人正要接觸的目光。


    「普烏找你,要你現在就銷假回去報到。」


    「啊?是嗎?」她無暇再次回顧伊末爾迷人的微笑,連忙垂下頭拿出口袋裏的手機,就這麽錯過兩個男人的眼神再次燃起戰火的關鍵一秒。


    陶水沁滑開手機麵蓋按鍵查看。未接來電二十三通?


    秀顏瞬垮,不必打開快塞爆的語音信箱,她幾乎能夠想象魔人普烏膨脹成紫色球體的終極變身狀態。


    「隨便你們要敘舊還是聯絡感情都好,我現在沒空作陪,台北見。」


    無暇搭理這兩個狀似搞曖昧的男人究竟在演哪出,她拍拍身上的水珠,隨手揮了兩下,隨意敷衍充作道別,懶得理會這兩個怪咖。


    真是莫名其妙,怪裏怪氣,印象中的那個伊末爾,她熟到快爛掉的陸其剛,這兩人究竟暗地裏在搞啥鬼東西?又不是寫間諜小說,搞得驚悚度破表,詭異氣氛緊張,好像隱瞞著什麽重要的秘密,又很像在密謀什麽,可是兩人又一臉恨不得即刻撲殺對方的模樣……


    等等,該不會他們……


    推開鐵欄門跳上車之前,陶水沁收起漫天的胡思亂想,左腳一個緊急煞車,像倒帶似的趕緊返回別墅的庭院。


    「看我的龜──派──氣功!」剛調回正常模式的鈴聲驟然狂響,她低咒幾聲,緩下步伐,拿出手機接聽。


    「陶水沁!」慘了,熒幕顯示是武林大會,也就是說,這通電話是從局裏撥出的,也就是說……


    手機那頭傳來噴火的鬼吼:「我管你現在人是在天堂還是地獄,馬上給我插雙翅膀飛回來!」


    她縮起皓頸,將手機遠離耳朵。「組、組長,你不用這麽大聲我也聽得清楚啦……」皺著臉繼續接受連環炮轟,目光四處梭巡著熟悉的人影。


    怪了,才多久而已,怎麽人就不在前院了?難不成那兩個家夥學會瞬間移動?


    循著從前的習慣步上鋪著木棧的小道繞至後院,耳力持續受損中,她一路翻著白眼來到曾經再熟悉不過的院落,不慎踩碎了一朵飄落的蕾苞,她正想舉腿哀悼一番,眼角餘光掠過熟悉的人影,立即轉頭看個仔細。


    毫無心理準備,聳動的火爆畫麵猝然襲目。


    仍懸凝著數顆晶瑩雨珠的頭喀啦一扭,險些斷頸,漫應著普烏鬼吼的小嘴愕張,持拿手機的纖腕倏僵。


    前方,兩隻殺紅了眼的野獸互相撲殺,拳拳到肉,肘肘見血,媲美「鬥陣俱樂部」,從前那和平溫馨、感人肺腑、賺人熱淚的氛圍都到哪兒去了?


    「你們、你們兩個究竟在搞什麽鬼啦!」


    油畫般朦朧的月,濃霧在海上攏聚之後緩速飄移,平靜的漁港泊靠著稀落的船隻,多是歇業或廢棄,三、兩艘小艇係綁於岸邊,隨著波浪起伏晃蕩。


    陶水沁緊繃的腦神經憶及午後那場野獸競技格鬥,滿腹的炸藥又快引爆。當時她在一旁瞎吼了一陣,怎知那兩個男人絲毫不理睬,繼續肉搏血戰,她連充當裁判的資格都沒有,慘遭徹底漠視,全然跟個透明人沒兩樣。


    礙於魔人普烏急召,她索性棄置兩隻爭搶地盤的出閘猛獸不顧,飛飆回局裏報到,不知道那兩個發神經的家夥停戰了沒……


    收回飄遠的思緒,瞪著糊在視線內一片黑茫茫的浪潮,陶水沁驚悸猶存的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不安的扯弄身上印著鮮黃「mjib」的墨黑背心,凝視蹲伏在身後的一夥隊員,幾滴冷汗悄然自她鬢間滑落。


    她不得不主動招認,十年前那場烏龍溺水意外之後,她開始變得畏水,雖然還不至於到恐懼排斥的境界,但如非必要,能閃則閃,能遁則遁。


    偏偏今晚這樁臨時接獲線報的毒品偷渡案是在碼頭進行,這群混蛋活像會通靈似的,好,真他x的好!


    「海巡署的人來了沒?」陶水沁深呼吸數次,做好心理建設,側身詢問每回出勤的最佳拍檔,邊檢查配槍及配備。


    「上層推三阻四,隻派些大頭兵來支援,根本是把我們當白癡耍!」任晴泠剛合上手機蓋,火大到極點。這群混蛋早算準海巡員交班的時刻,故意挑這時間來。


    「算了,不管他,按照老規矩,我們自己來。」早習慣這些官僚製度的腐敗,靠這些王八蛋還不如念阿彌陀佛來得快些。


    陶水沁瞟了瞟今晚支援的隊員,兩隻菜鳥,一隻半退休狀態的老鳥,該死的好呀,能幹的都調派到另一條線去,魔人普烏擺明了是想讓她和任晴泠雙挑大梁烈火犧牲,真去他的心腸有夠好!


    達達達……


    粗重的馬達轉動聲劃破平靜的水麵,一艘外殼斑駁的老舊中型船隻駛速漸慢,船頭有著模糊的人影。風速二級,吹不去厚重的濃霧,灰蒙蒙一片占據所有視線範圍。


    陶水沁望向任晴泠,交換一記矢誓必得的堅定眼神。「對時。」舉起腕表,此時已是深夜一點四十五分三十二秒。


    霧影之中,人聲逐漸傳開,船長吆喝著船員和搬運臨時工卸貨,印著「漁獲」字樣的箱子一個個被運下船,箱裏堆棧整齊的是大麻磚和包裝完整的安毒,船艙裏黑影閃爍,誰曉得藏匿著哪號通緝人物。


    好啊,這次不必劫車也不用擔心會損害公物,更不必傷腦筋有誰會冒出來迷惑她的意識,等破了這宗案子,她就準備拿龍珠灌爆魔人普烏的喉嚨來個普天同慶。


    一點五十分,行動!


    依循慣例,最敢衝的陶水沁搶當先鋒部隊,指揮任晴泠在後掩護,管他菜鳥後援懶散,老鳥隨便他哪邊涼快閃哪邊去,她的年終獎金就看這一回!


    「王八蛋,還不全部給我蹲下!」


    聽聞岸邊忽然劈頭殺來一聲嬌斥,忙於檢查「貨物」有無受潮以及卸運箱盒的工人霎時驚跳竄逃,船長破口大譙聳動的國罵,衝入船艙掏家夥。


    陶水沁左右開弓,銬到兩隻腿短逃不快的衰蟲,一個轉身肘擊,妄想偷襲的凶惡外勞立即鼻血如注,陷入假死狀態。


    「這些都是小嘍羅,要抓頭兒!」任晴泠隨後奔至,高舉槍托敲倒兩隻想趁亂搬貨溜走的秀逗毒蟲。


    「我知道,就是那個留著兩撮八字胡一臉白癡樣的船長!」換氣的空檔,陶水沁反手壓製下另一隻偷襲的毒蟲,努力戰勝左右晃搖的飄浮感,銬好罪犯,抄起配槍,伸腿踢開虛掩的艙門。


    艙裏狹隘,滿是黴味,單盞燈泡暈黃迷爍,她捂著口鼻眯眼梭巡,赫然瞄見小胡子船長正翻箱倒櫃狂找火並的家夥,顯然這票大生意小胡子船長是頭一次幹,經驗不足,有待磨練。


    可惜啊可惜,她這個t-x是專門來終結像他這種混日子的老廢物!


    「手放頭上蹲下!你還跑?!」


    小胡子船長掉頭直奔艙房最底端,陶水沁反應敏捷,長腿一蹬,緊追在後,一個右拐轉角,鞋尖毫無預警踢中異樣的物體,砰一聲,她失速衝撞進隱密的暗房,跌得天旋地轉,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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