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水沁再度爆吼:「晴泠,我不是在開玩笑!」真想一拳毆爆任晴泠的硬腦袋,難怪魔人普烏老說她們倆是天生一對活寶,分明是拐個彎暗指兩人都掛著相同的豬腦袋。


    「你幹嘛一醒來就急著找伊末爾?應該是找陸其剛才對吧?」要不是那小子被急召回去偵查重要的刑案,早守在病房裏看顧陶水沁,哪還輪得到她來。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立刻跟他談……」


    「你想和我談什麽?」醇朗怡人的嗓音彷佛mp3仍在播送的典雅旋律,總是優雅得讓人無從挑剔。


    乍聞耳熟的聲音,陶水沁的芳心倏地揪悸,焦躁不安的蒼白麗顏惶惶地回首,宛若掉入童話故事裏般驚詫。


    伊末爾一身藍紫色繡著銀線的硬挺西裝,灰襯衫上係著紫羅蘭色調的領帶,臂彎勾抱著一束純白的小蒼蘭,露珠沾在粉嫩的蕊苞上,散發沁脾的淡淡暗香,衝淡了病房內嗆鼻的消毒水氣味。


    緩步踱近病床,優雅的彎身擱下花束,他偏首含笑睨著她。「你想跟我談什麽?」


    「你怎麽會……」他就這樣變魔術似的蹦出來,還想著該怎麽衝到末世紀大樓破關斬將的長篇計劃頓時卡在腦袋瓜裏,她想不呆愣傻眼都難。


    「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我?」伊末爾挑眉,順著她端詳的目光撫上淤青帶紫的顴骨,彎起唇笑問:「怎麽了?」


    忽然被強硬地扯到伊末爾麵前的任晴泠沒好氣地疾呼道:「陶水沁,你到底在發什麽瘋!」


    「你看,看清楚一點!他臉上的傷就是我說的那個變態幹的。」陶水沁豎指比向破壞俊美臉龐的那些傷處,焦急地渴望證明她方才的話。「眼睛張大一點看仔細,那些傷痕騙不了人的!」


    「你說這個?」犀眸陡然笑著眯起,一抹精銳的光芒飛掠而過,迅速消失。「小陸就是小陸,經過訓練的拳頭特別強勁有力。」


    「小陸?」任晴泠刻意曳長尾音,轉身覷了眼立場徹底瓦解的女人。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陶水沁瞠眸狂搖頭。


    「水沁,你忘了嗎?我和小陸打架的時候你明明也在場,不是嗎?」


    「我……」忽然被揪上證人席,陶水沁愣然,無法違背良心否認這件事。「可是我……」


    慢著,剛才晴泠掉頭的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他在竊笑!


    不會錯的,他的大掌撫著帶傷的顴骨,掩去半張俊臉,嘴角彎彎的,琥珀色的眸子溢滿狡獪,察覺到她詫異的眼神時甚至故意揚眉眨眼,故作無辜。


    他是故意害她訝口無言,等同於是間接幫他製造完美的脫罪證據!喔,這可惡的男人幾時變得這麽邪惡狡猾了?


    「夠了,陶水沁,你再這樣瘋瘋癲癲,小心我回報普烏你腦袋秀逗,不能再正常辦案。」任晴泠白了還張大了嘴妄想繼續上訴的陶水沁幾眼。「你一醒來就急著餓虎撲羊,現在可好啦,目標自動送上門來,不吃白不吃,你慢慢享用啊,我先回去處理堆積如山的報告了。」


    「你、你先別走──」


    「bye!」任晴泠送上一雙白眼,揮手離去。


    可惡,這個不講義氣的臭女人!漁船上扔下她就走的那筆爛帳都還沒算,現在又把她扔給這尊邪惡的魔神!


    「現在,終於剩下我們兩人獨處。」


    陶水沁飽受驚嚇的咽了口唾沫,緩慢的掉頭看去,發現本應該矗立病床旁的高大人影一眨眼已經半倚在床沿,抓起枕頭慵懶地把玩,一副閑適的模樣,徹底迥異於上一刻的紳士風範,態度玩謔而親昵。


    「是你把小胡子船長的屍體處理掉,是你!」她在他毫不刻意掩飾的笑臉中得到了證實。「難道你那個叫作尤裏的哥哥也……」


    「他隻失去一隻眼睛。」溫柔的笑意刹那間撤去,伊末爾神情冷酷地道。「因為他曾經是我父親心中最完美的孩子,所以我留他一條命,讓人送他回英國接受家族製裁,往後我會嚴密監控他的一舉一動,不會再讓他有辦法威脅你。」


    「我不想知道這個。」陶水沁抓著寬大病袍的下擺,隱忍膽戰的怯意。無論做了多少心理建設,她還是無法以平常心麵對蛻變成冷血魔鬼的伊末爾。


    她好想知道,從前那個憂鬱無害的漂亮天使到哪兒去了?


    「我討厭你現在看我的眼神。」伊末爾平靜卻尖銳地說,淡淡的別開俊臉。


    「什麽眼神?」她滿臉不解。


    「好像我是一個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你一直想著要怎麽離我遠一點。」


    「我、我哪有!」蒼白的芙頰心虛地漲紅。


    畢竟她才剛適應這樣的他,一時間當然還有些無所適從。


    「既然沒有,那你為什麽不過來坐下?」他幽幽地歎問,慣有的陰鬱氣質弄得她心慌意亂。


    深吸一口混雜著消毒水與花香的空氣穩定心跳,陶水沁小心翼翼的以龜速挪步,像穿越一座垂懸的斷橋似的來到床旁,伸手構過凳子欲坐下。


    比她更快的是,一隻武斷且霸道的大掌猝不及防的握住顫抖的雪腕,她尚來不及抬眸,驟然失去平穩心跳的短暫片刻,她已經被揉擁在他懷裏。激切且沉重的被深擁在沾滿小蒼蘭淡香的胸膛裏,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漁船上發生的種種,以及那些困擾著她的幻影,果真不是夢……


    「抱歉,因為某些原因讓我不得不隱藏那些事,如果尤裏的事情曝光,對我、對末世紀都沒有好處,我隻能這樣做。」


    「你這樣做等於是湮滅犯罪現場的證據!我可以銬你回去調查……」


    「你會嗎?」伊末爾垂首深深凝視著她,以溫柔的眼神誘拐她奉獻真心。「如果我犯下不可饒恕的罪,你會拿出手銬捉我嗎?」


    「那當然。」陶水沁的心神跌入了他密鎖的焦距中,絲毫沒有發現回答得太急促反大大降低這一口篤定的可信度。


    他柔柔的一笑,垂落下一綹褐色的發絲撩刺著她的眉眼,害她差點睜不開眼睛,隻能用耳朵感覺他深濃的笑意。好明顯的取笑意味,真是邪惡得很可恨。


    「可是我並不這麽覺得。假使我真犯了重罪,我知道你會怎麽做,你會因為心軟而舍不得,或者該說是莫名的感情作祟而把我藏匿起來,雖然你的正義感不允許你這樣做,但是你失去控製的感情會戰勝理智。」


    好笑耶,聽他說得跟真的一樣!她奉公守法,是國家的棟梁,怎麽可能包庇罪犯……好、好吧,她頂多勉強承認,如果對象是他的話,她確實會猶豫再三。


    極其無奈地在心中認清殘酷的事實,陶水沁嚐試悄悄扭動兩下,確認體力尚未恢複的她抵抗不過這個偽天使驚人的蠻力之後,幹脆不浪費多餘的力氣,直接癱軟在他懷內。


    「你跟你那位變態哥哥是怎麽回事?爭權糾紛?家族內鬥?」唔,是西裝的質料太過細柔纖軟還是底下散發著誘人氣息的美麗肉體太耐靠?她舒服得不想動……


    鬆懈了防備戒心完全沉迷在此刻溫暖的懷抱裏,她愛困的眯起眼睛,錯過了他臉上的一抹陰沉與掙紮。


    伊末爾知道,現在還不是讓她知道太多的時候,她對他依然存有防備心,頑倔執拗的她恐怕要到最後才肯鬆綁緊縛的心豎旗投降,他得先完全擊垮陸其剛積存在她心底的信任,才能卸下麵具……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得再等等。


    「你知道的,不就是那些家族內部醜陋的利益鬥爭,每個人都想成為無可取代的絕對高貴者,任誰都害怕自己是處在隨時可被取代的位置。」


    好深奧的一句話。


    陶水沁掙脫困意,睜開迷蒙的眼,總覺得他是在下達某種暗示,就像他從前老愛對她說些古怪的話謎,弄得她頭暈目眩,繞在無止境的猜測迷宮中走不出來。


    好奇怪,為什麽他一句話就能困死她所有的思緒?為什麽她總是如此容易被他的笑容牽製?


    一切發生得突然且莫名,與他在一起時,她總會有種身在從前模糊了時空的錯覺,分辨不清他究竟有沒有離開過,這是多麽奇怪又詭異的錯覺呀……


    「任誰都害怕自己是處在隨時可被取代的位置……」她呢喃著,反覆重述,似是悉透了什麽,又好像沒有,惶惶然陷入迷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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