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忘記了秦無緣曾是監罰司的副司長,實在是失策。 蘇昀也望見了一旁的秦無緣,連忙喚道。 “司長!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他已經在陸司長的家裏躺屍躺了四天有餘,躺到傷口全部愈合,還額外附加胖了兩斤。 再不上班,他覺得自己就要被秦無緣一腳踹出月老司的編製體係了。 陸鉞不認同地說道。 “再休息幾天。” “陸司……阿鉞,我還是明天就回去上班吧,人間的事情緊急……” 秦無緣開口了,他原封不動地將陸鉞的話搬運過來。 “再休息幾天。” 蘇昀不著急上班,但心疼請病假時少掉的工資。 他在心裏淚流滿麵地數著自己為數不多的靈石存款。 “……司長,我這個月工資還剩多少?” “沒有扣。” 蘇昀頭頂的呆毛都震驚地豎了起來,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著秦無緣,謹慎地開口道。 “司長,你……今天身體還好嗎?” ……腦袋沒有被燒壞吧? 因為有傷假的補償,所以小仙請傷假時不另算工資,這一條規定可是曾經刻在月老司的大門上的。 秦無緣眉梢一挑,“那我便扣完吧,我……” 隨後他又看見了陸鉞投遞過來的漠然目光,硬生生地將話頭刹了車,麵無表情地改口道。 “……開玩笑的。” 副司長在一旁忍笑忍得肩膀都在上下抽動著。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司長吃癟的模樣。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食物鏈吧。 “司長,那我回去上班後,繼續去人間幫陸晟牽紅線可以嗎?” 秦無緣皺了皺眉頭。 “你還是呆在天庭……” 陸鉞微不可見地朝秦無緣點了點頭,秦無緣刹那間話鋒一變。 “……好,你去吧。” 陸鉞忽然淡淡地開口道。 “秦琛。” 蘇昀疑惑地瞅著陸鉞,秦琛?陸司長在叫誰? 麵前的秦無緣一撩衣擺,立刻半跪下來應道。 “我在,司長。” 離開監罰司多年,秦無緣卻依然保持著在監罰司的習慣。 “四天前,你在哪裏。” 蘇昀心底一個咯噔,四天前……難道秦無緣真的下凡去找白璃了? 秦無緣低頭,視線死死地釘在地麵上,下唇快被他咬破滲出鮮血來。 他不答話,亦遲遲沒有起身,依舊半跪著,後背繃得筆直。 似乎在以這種方式無聲地表示著他倔強的態度。 蘇昀緊張地看著這兩人對峙的局麵,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陸鉞的衣袖,討好地說道。 “阿鉞,我們上去吧,蟠桃宴快要開始了。” “好。” 他又轉頭看向尚跪在地上的秦無緣。 “我帶著小昀上去鎏月台了。” 頓了半晌,他接著說道。 “你去人間,我可以假裝不知道,但你要記得,用靈力為凡人續命,是要承受天雷之刑的。” “不然,即便我出手,也無法再保下你來。” 秦無緣起身,神情恍惚地低聲答道。 “是,多謝司長,我知錯了。” 蘇昀在旁邊放下心來,拍著小胸膛長籲一口氣。 陸鉞又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 “走吧。” 蘇昀邊被陸鉞牽著往上走,邊握緊了小拳頭,回頭對司長說道。 “司長,你等我回來繼續為月老司發光發熱!” 他感慨地想到,看在他奮不顧身地為他化解危局的份上,司長應當給他發獎金。 看著小蘇昀懵懂無知地被陸鉞帶去了鎏月台,副司長歎道。 “……司長,你說,小蘇昀還回得來嗎?他不會就去監罰司了吧,司長我們要不要考慮招個新人?” “你的報告交了嗎?三生石拿回來了嗎?等下準備匯報什麽想好了嗎?” 副司長立時在嘴邊比了個拉拉鏈的姿勢,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多廢話一句。 上了鎏月台之後,天庭長與他夫人已然坐在了席上,老夫老妻地給對方夾著菜。 天庭長的夫人還將酒都沒收到了她那一邊去,嚴禁有傷的天庭長喝上任何一口。 陸鉞與他剛坐下來,自遠處就飄著誘人香味的菜肴便一道道地呈了上來。 擺盤精致的清蒸八寶仙鶴,點綴著牡丹花的熏雞白肚兒,盛在青白瓷裏的燴蟹肉,泛著層清亮油光的蜜蠟肘子,正是時節的熗冬筍。 每道菜品分量不多,隻有兩人的分量左右,擺滿了長長的一桌。 蘇昀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從陸鉞身上轉移到了美味上。 他驚歎地盯著擺盤精致的菜品,小腦袋愣愣地隨著視線從左轉到右,差點直接撞進了陸鉞的懷裏。 在美食前徹底失去了蘇昀注意力的陸鉞:…… 那邊陸鉞與天庭長談著事情,這邊天庭長的夫人則和善溫柔地問他道。 “你與陸司長,打算什麽時候成婚呀?” 蘇昀懵圈地從碗中抬起頭,成成成……成什麽婚? 他們怎麽就跨越了熟人—朋友—戀人這三個階段,直接奔向了夫夫呢? 他結結巴巴地問道。 “您怎麽會認為我要與陸司長成婚了呢?” 天庭長的夫人訝異地望著蘇昀,努力地措著合適的詞。 “你坐的這個位置……嗯,一般是屬於陸司長家人的位置。” 蘇昀連忙擺手,緊張地解釋道。 “我不是,我就是……” 那句‘來解決糧食浪費問題的’的話還沒說完,陸鉞就夾了一筷子燴蟹肉,喂進蘇昀的口中。 正好打斷了蘇昀接下來的解釋話語。 蘇昀下意識地張嘴,低頭咬下陸鉞喂給他的菜,陸鉞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 “認真吃東西。” 嚼著嘴裏的美味菜肴,蘇昀堅持著抬頭,想要含糊不清地解釋清楚,不能讓陸司長的清譽受損。 “……就是……” 旁邊的陸鉞又夾起了一筷子冬筍,堵住了他未盡的話語。 蘇昀腮幫子裏鼓囊囊的,天庭長夫人始終眉眼含笑地看著陸司長給他布菜喂食。 已經完全不在乎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什麽叫做有口難辨,不停地被陸鉞投食的蘇昀終於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看著天庭長夫人‘我都懂’的了然目光,蘇昀徹底放棄了解釋。 自暴自棄地把自己埋進了飯碗裏。 他差不多已經預料到,明早一覺醒來後,天庭的頭條肯定是‘恭喜單身千年的陸司長即將結婚’了。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 到時候等他重新回去了月老司,與公務繁忙的陸司長再無交集後,大家應當就會忘卻這則小插曲了。 蘇昀一邊自我安慰著,一邊好奇地看向了旁邊的仙露。 今天蟠桃宴的仙露是清冽的玫瑰蜜釀,水麵上晃悠悠地飄著幾朵色澤鮮豔的玫瑰花瓣。 蘇昀舉起玉杯,小心地抿了一口。 “不要多喝,這是……” 陸鉞的話才剛說了個開頭,就見小月老眼睛驀地一亮,仰頭咕嚕嚕地豪爽喝下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