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積壓多日的情緒再也忍不住爆發開來,「那天我交了保釋金保我爸出來時,他親口告訴我,掏空巨德的事全是陳三榮做的,他是被陷害的。而那天他之所以會外出,就是要去拿證據,結果卻被撞死了!」


    陳三榮與他父親同時被法院諭令可以交保,但陳家人當天就為他籌到足額的保釋金,因此比他父親早幾天離開看守所,有足夠的時設計這一切。


    「但這也隻能說是巧合,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那名駕駛被陳三榮買通?」


    「他昨天來向我爸上香,跪在靈前不停的道歉。」


    「他當然要道歉,因為他撞死了你爸呀。」如果還不道歉就太沒人性了。


    「不對!他那些道歉是因為謀殺了我爸才說的。他昨天神情自責惶恐,整個人跪倒在地用力朝我父親遺像磕頭,拚命說對不起,在在都顯示這件事絕不單純。」


    當時他隱約察覺不對勁,質問那人事發的經過,但是對方隻推說自己那時喝醉了,什麽都不記得。


    因此今天他去警局查詢筆錄,上麵記載著肇事者撞到他父親之後,便立刻打電話報警,叫來救護車,並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醉到什麽都忘了。


    商曉靜實在聽不出來這有什麽可疑的,「那也隻能說他對撞死你爸的事感到很內疚,不能證明什麽。」


    淩適塵原本帶著怒意的嗓音陡然一冷,「你是不是不信我說的話?覺得這些都隻是我片麵的妄想?」


    「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如果要指控陳三榮買通那名駕駛,要有更充分的證據才行,光憑你這樣猜測,警察不會相信你的話。」她就事論事的說。


    「我會找到證據來證明這件事,也還我父親清白。」他不再看她,回頭望向父親的遺容,承諾般的說道。


    接下來連續幾日,淩適塵去找肇事者,然而對方都避不見麵,最後隻委由律師出麵交給他一封信,裏麵一再表明自己對這場釀成人命的酒駕憾事非常懊悔自責,所以找了一個地方深切反省,等待法律的製裁。


    至於賠償的費用,對方全權交由委任律師與他商談,言明會在能力允許的範圍內盡可能負擔。


    不久,法院針對巨德掏空案開庭審理,雖然其中一名被告淩勝傑已死,但仍須厘清陳三榮涉案的部分。


    一如淩適塵先前所料,在他父親死後,陳三榮果然將掏空巨德資產的責任大部分都推給他父親,自己則隻認了罪刑較輕的一小部分。


    但他不曾看過父親生前說的那份證據,更不知那份證據父親究竟藏放在哪裏,因此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陳三榮站在法官前,將重大的犯行全都歸到父親身上,而無法挺身為自己的父親辯駁任何一句。


    開庭到一半,他便再也聽不下去,麵無表情的起身離開。


    回到住處,他意外看見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孩站在門前,伸手按他家的門鈴。


    「鈴秀。」他出聲叫女友,臉上的表情微微放軟。


    聽見他的聲音,女孩轉過身,「適塵,你剛才不在家呀?難怪我按電鈴都沒人來開。」


    「你怎麽突然來了?」淩適塵問。女友在中部讀書,父親剛過世時,她曾來吊唁過一次,由於還有課,所以沒有停留太久便回去了。


    「我……」看著清瘦不少的男友,她有些欲言又止。


    「我們進去再說吧。」他拿出鑰匙準備打開大門。


    「不用了,適塵,我這次過來找你,是想跟你說……」她輕咬下唇,深吸了口氣,將來之前反覆練習數次的話一口氣說出來,「我爸媽不希望我們再繼續交往,我沒辦法違抗他們的意思,對不起,我們分手吧。」說完,她歉疚的垂下臉,不敢看他臉上的表情。


    她與適塵是在兩年前開始交往的,他們一個在北部讀書,另一個在中部,所以平時並不常見麵,都是靠著msn與電話聯絡。放假時不是他去看她,就是她過來找他。


    兩人的感情一直很穩定,之前更曾約好等他拿到碩士學位、她也大學畢業後,將一起出國去念書。若是他父親沒出事的話,也許他們最後會結婚。


    但淩父涉及掏空巨德資產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父母不放心他們再來往,因此強迫她跟他分手。


    她父親認為有其父必有其子,這樣的家庭不值得女兒托付終身,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再浪費時間。母親也勸她趁著還年輕,趕緊再交一個適合的男人。


    拗不過父母,她隻能順從他們的意思跟他分手。


    可交往兩年,她對他不是沒有感情,突然被迫要跟他分手,她也很舍不得,所以原本能用一通電話便交代清楚的事,她選擇當麵告訴他,因為希望能再見他最後一麵。


    聽見女友要分手的話,淩適塵臉色有一瞬間僵凝,沉默幾秒,他木然的輕輕頷首,「好,那就不送了。」


    他推開大門要走進屋裏,背後卻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憤怒嗓音——


    「喂!你怎麽這麽沒有義氣?在淩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時,你沒有留在他身邊安慰他也就算了,竟還跑來要跟他分手?!你太過分了!」


    被人突如其來的指責,鈴秀輕蹙著眉,垂下臉,沒有多做辯解。她也不願在這個時候離開他,但父母的命令她不敢違背。


    見對方低著頭什麽話都不說,商曉靜滿臉憤憤不平,「你幹麽不說話?在男朋友有難的時候離開他,你這算什麽女朋友?你是不是根本就沒喜歡過他,你——」


    「夠了,商曉靜!」淩適塵低斥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抬眼看向「前女友」,「你走吧。」


    鈴秀看向他,眼裏噙著淚,低低說了聲,「對不起。」隨後轉身快步離開。


    淩適塵朝她遠去的背影望一眼,隨後便冷著臉走進屋裏,商曉靜也緊跟在後。


    在知道他原來已經有女朋友的這一天,他同時也被甩了,麵對這種情形,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麽安慰他才好。


    這段時間,他先是經曆了父親因案被收押,辛苦的籌錢為父親交保,後來,又遇上父親無預警被撞過世,然後現在,居然連他女朋友都跑來跟他分手了?!這一連串的打擊下來,她很擔心他會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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