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不管男方的臉色有多難看,朱利葉硬是從外頭拖回莫莫。


    "莫妹妹,我真懷疑哪天你會應了那句笑話……"看到被救回來的小公主,永井惠輕笑著搖頭道:"被賣掉還替人數鈔票。"


    不過一個沒注意,莫莫竟然就被人拐出了宴會。


    "說過多少次不可以,為什麽人家兩三句話,你又隨便跟人走?"陸琦發火了,簡直像個怕小孩被拐走、在斥責小孩的母親。


    真懷疑她們不在台灣的時候,莫莫是怎麽存活下來的!


    "他……他說要給我看可愛的kitty car嘛。"可愛的車子沒瞧到,活生生被死黨們數落一頓,莫莫眼巴巴地眨著大眼,彷彿受了百般委屈。嗚,一年多以來,大家老把她當長不大的孩子,琦也愈來愈像母老虎了。


    "要看kitty car不會叫莫伯伯買一輛回家給你看個夠,隨隨便便就跟個陌生的男人走,萬一被怎樣了你怎麽辦?"朱利葉也不以為然地數落著,懷疑莫莫失憶後變得更呆。


    莫莫的腦袋,肯定在一年前摔壞了。


    又不是多希罕的玩意,竟然興致勃勃跟個陌生人去看。


    "應該……不會被怎麽樣吧?"小心措辭,莫莫還是試著為自己脫罪,小小聲地:"他看起來像個好人……"


    "你是真的沒遇過壞人?"俞真妍失笑,倒是挺輕鬆的感覺,也不忘提醒:"這年頭老師都會綁學生勒贖,壞人要是看得出來,他就不夠壞了。"


    社會風氣變了,壞人是不會把名字刻在臉上的。


    睽違數月,莫莫單純天真的個性還是沒變,的確很容易招惹不良份子覬覦。


    說真話,英國是沒有什麽不好,可是她還真亂想念台灣和幾個死黨。每次有人去倫敦看她,她就好想跟著她們回來,隻可惜有個醋罈子不準。那傢夥連女人的醋都要吃,若非能當樂趣看待,她實在會感到哭笑不得。


    "就是說嘛,不知輕重的小笨蛋!"永井惠敲了敲莫莫的腦袋。


    "會痛耶!"莫莫又抗議了。


    壞心的眸子轉了轉,朱利葉順勢揶揄:"嗬,還知道痛,代表腦袋還有救。"


    "什麽跟什麽嘛……"莫莫邊走邊咕噥。


    老是被欺負,她實在有點不甘心。就算她笨,也是被她們幾個欺負笨的!絕對、絕對是這樣。念大學的時候,師生眼中的資優生隻有受誇的份,她可從來沒覺得自己笨過。


    "莫莫小心!"朱利葉突然大叫。


    啊,來不急了……


    n n n


    "這一、兩年,莫莫和醫院還真有緣,少說進進出出上百回。"


    "衰成這樣子,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怕是命中有劫。我看,應該去請個大師化解、化解。"俞真妍煞有其事地道。


    "真妍,你信那玩意啊?"


    這才令人不可思議。


    "任何邏輯都解釋不通的時候,信信神鬼又有何妨?"求個心安何妨?她倒不覺得這成了怪力亂神那一套。再現實科學派的人,也不敢說自己完全不信天地有鬼有神。


    "這倒也是……"


    "不過說莫莫笨,她也還笨得真徹底,有誰下樓梯用滾的?"陸琦輕哼。讓人不得不想歎氣。


    "還說哩,她那時候一定是在偷翻你白眼,所以才走路不看路。"


    "這一跌下去,不知道會不會變得聰明一點?"


    "別笑她了,她聽了又要生悶氣。"永井惠出聲製止。


    "噓,她醒了……"


    幾張美麗的臉龐,在莫莫的黑瞳裏慢慢清楚浮現。耳旁的嘈雜聲不斷,不得不讓她自昏迷中清醒。腦袋一片混沌陣痛,可謂餘震未消。從樓梯上滾了十幾階下去,摔出輕微腦震蕩,後腦勺還腫個大包,她的頭自然暈厥不已。


    有種今夕是何夕的茫茫然。清亮的黑眸閃爍著疑惑,在死黨們的臉上輪轉一圈,莫莫停頓許久後,終於忍著暈眩感緩慢問道:


    "關呢?他沒事吧?"莫莫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嚇呆了其他五個人。


    過了一年後,莫莫的記憶失而複得了?不對,依莫莫的詢問,她的記憶該不會又跳回一年前……顯然這一跤跌得可不輕。


    莫莫的時空簡直是錯亂了!


    一年前離開加拿大之後,她們就不再和關。宙斯聯絡,早就失去他的消息,怎麽回答莫莫的問題?若是從商業界聽說來的版本,是關。宙斯離開了宙斯家族,將整個宙斯企業交到德蘭夫人的手中,隻帶走一名秘書就從此消失。


    關。宙斯毫不眷戀的態度,令外界人士跌破眼鏡,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麽他要放棄所有屬於他的榮耀和累積起來的財富地位。


    總之,關。宙斯彷彿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n n n


    加拿大溫哥華


    莫莫實在難以相信在一年前所發生的事。


    被救活以後,她竟忘了他……


    如何自處?她竟能忘了深愛的關,就這麽回到從前單單純純過了一年。聽死黨們說著她對關。宙斯的種種,讓她不禁對他感到內疚心疼。


    為什麽他不來找她,不跟她把話說清楚?難道他不愛她了嗎?為了解開心中的答案,她再度踏上這片有些熟悉、又令她感到突兀陌生的國度。


    歲月流逝,過了整整一年久,關會不會根本已經把她忘了?


    來到宙斯家,莫莫帶著忐忑不安的心。


    "莫莫?"見到莫莫時,艾德華顯得十分訝異。


    因為母親失去心智的行為,他一直對莫莫感到十分內疚。隻是所有的補償都被莫家當場退還拒絕,讓他彌補不了心中的遺憾。他能明白莫家人失女複得,保護之心難免格外周延,不願再和宙斯家有牽連是理所當然的事。


    一年多了,艾德華作夢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莫莫。


    "好久不見了。"生澀一笑,莫莫輕聲打著招呼。經過一年之久,艾德華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仍是她印象中的樣子。


    "你的記憶回複了?"聽見她的措辭,艾德華又感錯愕。


    "是呀,遲了一年。"莫莫黯然感慨。


    不知一年,是否讓她永遠錯過了最愛的男人。


    "太好了!"艾德華握住她的手,興奮之情簡直難以言喻。但,隨即想到過去母親對她和大哥所造成的傷害,他又黯然失色道:"莫莫,對於我母親做的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道歉才好……"


    由於在將莫莫和關。宙斯送醫後,氣壞的艾德華回家與母親瘋狂爭執。將畢生寄望放在艾德華身上,自認為一切都是為他好的德蘭夫人受不了兒子怒目相向的打擊,從此長期住院接受精神科醫師治療。


    恍如隔世,這些事也已過了一年之久。


    "別介意啦,都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不忍他眼中的自責,莫莫露出笑臉,故作輕快地在他麵前轉了一圈。"你看,我現在好好的不是嗎?"


    "謝謝你。"能感受她的用心,艾德華笑了。


    如此善良的女孩,不枉他曾經那麽深切地為她著迷。


    被他這麽一道謝,莫莫反而紅透小臉,擺擺手,"沒什麽好謝的啦!"


    想到她不會無事造訪,艾德華疑惑地問:"對了,你這次來加拿大是……"基於種種原因,隻要莫莫有需要他幫得上忙的地方,他都會義不容辭。


    深呼吸之後,莫莫認真的黑眸霎時充滿有如必死決心般的光芒||


    "我要見關。"


    n n n


    按照艾德華所提供的地址,莫莫帶著滿心惶然前往。


    當莫莫找到目的地,觸目所及是一眼無際的綠色草原,隨著白色柵欄延伸到天際,天空澄藍、白雲悠悠,美不勝收的景色足以讓人留連忘返。


    一幢在陽光下反射金光的雪白色房舍,聳立在令人窒息的美麗景色中。


    無心留戀美景,莫莫在深呼吸之後,才鼓起勇氣拉起門把敲門。


    應門的……竟是瓊絲!莫莫呆住。


    "莫……莫?"瓊絲亦感到震驚,但欣喜很快就佔住她微顫的老臉。她紅了眼眶,緊緊握住莫莫的雙手,"感謝主,我終於再見到你了。"


    "瓊絲……"莫莫也跟著想哭,感到強烈的懷念悸動。


    "你是來找關的吧?"不等莫莫多說話,瓊絲急忙將莫莫推著走,還說道:"


    關在後頭的馬廄旁,快去找他吧!他見到你一定很開心。"


    因為膝下無兒無女,當關。宙斯邀她同住擔任他的管家時,瓊絲便一口答應了。自從莫莫離開加拿大之後,拿莫莫當孫女般疼愛的她,就在等待這一天到來。


    如今,期待終於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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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喘息的機會,莫莫已站在馬廄前頭。


    她看到他了,雖然隻是輪椅上頭的背影,卻讓她如此熟悉想念。感覺眼眶熱熱的,她努力不掉下淚來,帶著顫抖的步伐走向關。宙斯。


    聽見腳步聲,關。宙斯將輪椅調頭,也讓五十尺外的她僵住腳。


    一瞬間,她失去走上前的勇氣。


    有好一會兒,四目相交的他們,就這麽靜靜地凝視著彼此。


    微風撫過臉龐,時間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


    "好久不見了……"略頓口氣之後,關。宙斯先打破寧靜的僵局,隔著距離朝她微微一笑。"莫小姐。"


    沒注意他說的是中文,莫莫隻因他生疏的口吻感到退縮。


    一年的時光,顯然已造成真的"距離".


    "你過得……可好?"猶豫半天,她隻能吐出一句。


    "沒什麽好、沒什麽不好。"淡淡瞥向山的另一頭,關。宙斯回答得雲淡風輕。"不提我了,你呢?"


    "關,我……我的記憶恢複了。"走近了些,她緊張萬分地把話擠出口。


    "喔。"沒有太大反應,關。宙斯隻是收回放遠的目光,望著她微笑,簡單地道:"那很好。"


    莫莫的臉色刷白,像是受了莫大的打擊。


    他事不關己的語氣,彷彿她的一切已與他毫無牽扯,要她如何不難過。


    "你不愛我了嗎?"沉不住氣,她終於忍不住問出最害怕的事。


    目光顯得深沉,關。宙斯隻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莫莫。


    "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別不說話……"她乞求。


    "你知道嗎?醫生說我的腿根本救不了了。"自嘲的嘴角上揚,關。宙斯突然撫著輪椅道:"我是個得靠這玩意代替雙腳就這麽度過一生的人,有什麽權利去談愛不愛?我不過是個殘廢……"


    "別說了!我不要你這樣糟蹋自己,我愛你呀!"聽見他自諷的話,莫莫替他感到心疼的眼淚奪眶而出,急切地表白。


    "我是個殘廢,一輩子的殘廢。"眸光微沉,他再度提醒。


    "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氣他的不信任,她生氣地叫道。


    "你可知道一輩子有多久?"他露出懷疑的語氣。


    "愈長愈好,我就是要和你長相廝守!"賭氣的口吻,卻難以讓人懷疑她的決心。


    凝視著她活力充沛的臉龐,關。宙斯喟然輕歎:"傻瓜。"


    "你別管我傻不傻,我隻要知道你還愛不愛我?"她要知道當初在落崖前,那刻骨銘心、兩心相屬的感受,是不是隻是她自作多情。


    隔了一年的時光,那麽真摯的感情就褪了色?她不願意相信。


    午夜夢回,總有個人影浮上她的心頭,但她總是抓不住。整整一年,好不容易才發現那是她失落的記憶,她不會輕易放棄他的。


    她對他的愛,絕對和一年之前同樣執著!


    n n n


    在莫莫瞪圓眼的黑眸中,關。宙斯的下半身離開了輪椅。


    雖然不是很穩,但他站起來了,以緩慢的動作踏著執著的步伐朝她而來。他那對金綠色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莫莫的臉,失笑中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終於,關。宙斯走到莫莫麵前。


    尚未消化眼中的事實,難以動彈的她整個人仍呆若木雞。


    熱流衝擊著她的心,讓她瞪大的眼不敢眨半下。


    伸出手輕輕碰觸著她的臉龐,他心中的激動她何嚐能知。他的手微微顫抖著,長期不變的夙願成真,夢寐以求的等待終於化為現實的甜果。


    輕輕地,他用手掌托起她的下巴,像品嚐珍果一般,低下頭舔吻著她的唇瓣。


    火熱的舌漸漸描繪著她嫣紅的唇,輕咬著柔軟得有如花瓣的小嘴。他撫著她的臉,手指緩慢滑過她的臉龐,細細的梭巡每個曲線,依戀著指下柔軟細滑的觸感。


    "莫,把嘴張開……"在她沉醉的臉龐泛著嫣紅時,他誘導生澀的她張開緊閉的唇瓣,開始將舌尖探入她濕潤的小嘴,深情地探進她口中,啜飲她口中的甜蜜。


    在難分難舍的情潮中,他們的靈魂彷彿也糾纏呐喊著,不願再失去彼此。


    突然,他將她橫身抱起,慢慢走進馬廄之中,將她放置在柔軟的稻草上頭。


    "關,你的腳……"雙頰紅透,眼神卻始終戀著他的容顏,她真的好想他呀。


    "沒事的。"知道她擔心,他帶笑輕吻了她的鼻頭。"把自己交給我,好嗎?


    "


    羞怯中,她紅著臉點點頭。她的黑眸裏蕩漾著醉人的光彩,為即將發生的事而緊張不已;但是她願意相信他的一切。


    俯視著她泛起桃紅的容顏,他再度掠奪她的紅唇,更眷戀地品嚐。漸漸,他的雙手從她的腰際探入,隔著內衣撫揉她微微興奮而突起的蓓蕾。


    "噢……"驟然間,陌生的奇異騷動竄過全身,


    ......


    慢慢地,她終於感受到愉悅的滋味。狂熱的激情蕩漾,攀升了整個馬廄內的溫度,亦在兩人之間點燃熊熊火焰……


    熱情有如燎原大火,此刻根本沒有人能夠思考。


    n n n


    浪潮退去後,莫莫羞赧地喘息著,他仍溫柔輕吻著她的唇瓣。


    側躺在她的身旁,把玩著她輕柔的烏絲,關。宙斯金綠色的眼瞳閃過詭譎,若無其事般舊話重提:"現在,你說我愛不愛你呢?"


    他相信自己將所有的愛意,都表現在"行動"中了。


    "哪有人這樣表現愛意的……"愣了下,莫莫的臉更紅得像個小蘋果一樣。


    "我倒覺得……"挑了挑眉,關。宙斯笑得有些壞,逗著她道:"沒有比這更清楚直接的示愛法,為了你,我可禁欲一年多了喔。"


    或許說,隻有她能引得起他的情欲。


    對其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他不但半點感覺都沒有,碰了都覺得不舒服。


    "哼,隻有你才這樣想……"不是很生氣地哼了哼,突然想起不久前的事,莫莫扁著嘴指控:"還說愛我哩,你的腳明明能走了,剛剛你卻騙我!"


    想起他見到她時,態度判若外人的冷漠,她就覺得有些傷心難過。


    "小傻瓜,那是我在確定你的心。"他失笑。


    "什麽意思?"好啊,竟然在測試她。


    問得茫然,不代表莫莫在發現真相之後,心底不能暗潮洶湧。


    "你還不懂嗎?"百般無奈地搖頭,關。宙斯才解釋:"如果你連殘廢的我都要,我又怎麽能不去愛你呢?"又怎能再去懷疑她對他的真心?


    一年前,他讓艾德華接掌企業,自己買下這片土地隱居,退為宙斯企業幕後的領導人,就是為了全心複健;龐大的自尊和愛她的傲骨讓他非站起來不可。


    關。宙斯下定決心,當生命中的陽光再度出現,他要能夠昂首闊步於天地。


    "你說得好像我愛你,你才勉為其難愛我一樣。"莫莫皺眉,覺得有點不對。


    "勉為其難的愛,能等個人這麽久,隻為你才肯愛嗎?"神情認真些許,關。


    宙斯不禁歎息。"若不是真的愛你,這裏早就有了女主人。"


    "那你為什麽不來台灣找我?"既然他愛她,早該去找她呀。


    眸光沉了沉,關。宙斯才又說:"我知道你會來找我。"他深信,隻要她找回記憶,一定會回來加拿大找他。


    "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你呢?"這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個可能性,莫莫就覺得被敲了一記悶棍,實在難以想通他怎麽不怕。天涯分隔兩地,失去記憶的她也就罷了,擁有記憶的他明知她在哪裏卻不去找她,這對相愛的兩個人不是太殘忍,對他自己又何嚐不是活生生的折磨?


    "我就等你一輩子。"關。宙斯鎖住她的雙眸,說得如此輕鬆簡單。


    彷彿對他而言,等待一輩子,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你……"莫莫簡直無話可說。


    "我知道我也傻氣。"關。宙斯說得理直氣壯。


    可是,他就是賭上莫莫對他的愛……她絕對會想起他的!


    瞬間,莫莫含著淚光投入他的懷裏,緊緊、緊緊地抱住他;回應她的心,關。宙斯也將她深擁入懷。


    她想著,還好,還好她想起他了,否則,這是多大的一個遺憾……


    兩顆深深眷戀彼此的心,緊貼而強烈鼓動著。


    這一輩子,她再也不要失去他了。


    無關誰輸誰贏,


    隻問愛是不愛;


    偶遇純愛之心,


    唯問情真與否。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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