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還沒說,為何突然來到這裏。」她一邊敬遞著杯子,一邊問。


    其實在眠棠出發不久,崔行舟便也上路了。


    隻不過他帶著軍隊班師還朝,難免路程要慢一些,所以一日前才到。


    而眠棠寫的那封「交底」信也著實氣到了崔行舟。


    他不過是放她回去幾日,卻惹得鎮南侯、綏王之流上躥下跳,尤其是那綏王,竟然如此囂張,被李光才敲打了一番後,就明目張膽地搶人來了。


    崔行舟一想到若不是自己親自到了,隻怕眠棠已經被綏王那匹夫搶入別館裏去了。


    若是那個時候,她的清白不保,脾氣又倔,定然是要反抗的,到時候她那半好不好的手腳力氣,怎麽能抵得過綏王?


    崔行舟竟然不敢再想下去,用力握住了眠棠的手。


    眠棠被他捏的手疼,便小聲叫:「幹嘛捏得那麽用力?」


    崔行舟老實說出了心裏話:「你……若跟別的男人好了,我可是要殺人的……」


    眠棠想起在自己家門前丟了腦袋的那幾個,便知道他說的不是玩笑話,於是靜靜地看著他道:「殺誰,我?還是我的家人?」


    崔行舟瞪了她一眼,冷聲道:「你都這麽氣人了,我何曾碰過你半根手指頭?自然是殺奸夫……」


    眠棠看著他殺氣騰騰的俊臉,不知怎麽的,突然想笑,也就這麽噗嗤笑出來道:「你那奸夫是從哪頭論起的?若細說,你也不是什麽正經來路……」


    這話剛說完,她才發覺自己造次了,怎麽可以這麽跟堂堂的王爺說話?


    可崔行舟倒是沒跟她擺什麽官架子,隻一把抱起她悠了一圈道:「我未娶,你未嫁,我倆現在頂多算是幽會的相好。」


    眠棠被他的「相好」之詞說得惱了,便道:「那我也一早跟你說了,要跟你徹底分了,你還幹巴巴的來纏我?這次是去京城吧?將李媽媽和你的人都一並帶走吧。你也看到了,我自立了女戶,將來不嫁人也能過活,你若頂了醋意,就是不願別人娶我,那我一輩子不嫁,你自去放心過你的快活日子去。」


    崔行舟垂眸看著她,拉著長音問:「真是一輩子都不嫁了?你不是想生孩子嗎?不嫁人怎麽生養啊?」


    他這麽一提,眠棠立刻想起自己當「崔夫人」時那些沒羞沒臊的話來,登時不幹了,隻急急要起身,不再跟淮陽王說半句。


    崔行舟豈不知她鬧了別扭,便摟住了她低低道:「別氣了,一切都盡交給我,到時候,你想生養多少都行……」


    眠棠這幾日已經被「妾啊妾啊」鬧得有些意亂心煩,眼看著崔行舟又要舊事重提,再也忍不住,狠狠推開了淮陽王道:「我自知出身卑微,也無意攀龍附鳳。人世間的活法多得是,難道不生養在王府侯門裏的,便都是卑賤汙泥不成?我如今活得且自在呢,就是吃喝不上的那天,在街邊當乞丐也逍遙快活!你休要再提讓我做妾的事情!誰愛當你的小老婆,隻管當去!我柳眠棠若是再想你半分,是烏龜王八蛋!」


    說這話的時候,柳眠棠的一雙媚眼瞪得老大,跟個要吃人的小母老虎一般,全然不再顧忌著崔行舟的王爺身份了。


    分開了這麽久,崔行舟已經再清楚不過柳眠棠了。她這麽說,便也能做到有一天,像忘掉那個子瑜公子一般,將他忘得幹幹淨淨。


    想到這,崔行舟心裏就升騰起一團不能抑製的怒火,甚至隱約有種瘋狂的想法,想要將這女人鎖起來,藏在金屋裏,誰也不讓看!


    其實分開來的日日夜夜裏,崔行舟心裏掂量的事情,可比一門心思賺錢的柳眠棠要多得多了。


    他也想忘了她,至此再不提北街那段荒唐的虛假日子。可是他就是放不下,一想到眠棠跟了別人,就像被人拉扯腸子一般難受。


    不過最近,亡父的音容笑貌總是在他腦海裏縈繞。


    老淮陽王喜好女色,納妾無數,可是若是細觀那些個妾侍,眼睛眉毛鼻子,又無不肖似。後來他才知,父王在年少時曾經戀慕一位出身卑微的女子,卻礙於出身太卑賤,也沒有在一處。後來他娶了楚王妃,那女子也遠嫁了。


    至此以後便看山看水都是你……變得放浪形骸,荒誕不羈。


    崔行舟小時,曾看見喝得酩酊大罪的父親跟友人言:「就算封得萬戶侯,卻不能隨了自己的心性娶了自己真正的心愛之人,也是白忙一場,倒不如市井的蠻夫走卒自在……」


    以前崔行舟每每想起父王涕淚縱橫的這番話,都覺得發自內心的厭惡,覺得父親這是在為沉迷女色,冷落母親找尋的無聊借口。


    大丈夫立於天地間,怎麽可以糾結小兒女的情情愛愛?


    可是現在輪到了他的頭上,他才發現,自己竟然陷入了跟父王當年一樣的境地。


    不過他倒是很認同父王後來說的那番話。貴為王爺卻不能娶自己最想娶的那一個,當真是窩囊到家了!


    那個子瑜公子,便是為了權利拋棄了眠棠。若是他也如此,跟那個賣屁股的皇孫窩囊廢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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