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陸羿看著畫像上的女子,又翻看著手上的那本冊子。


    “秦蓮兒,24歲,其父乃前汾陽縣令,因貪汙入獄,妻女流落青樓……”


    賈成平在旁邊說道:“此女有什麽不對?”


    “沒什麽不對。”從表麵來看,來曆清楚,沒有可疑之處。


    “那你查她做什麽?”


    “聽說她最近正得聖寵。”


    “難不成陸大人還想討好一個青樓女子?”


    “討好談不上,倒是想會會這個秦美人。”


    居住在甘露宮的女子都被稱為美人。雖說在後宮裏,美人也是一種位份,但是這個美人兒隻是皇帝的戲稱,並不是位份。


    賈成平把手裏的冊子遞給陸羿:“最近這個案子有點棘手,大人還是先處理這裏吧!”


    陸羿打開冊子一看,上麵詳細記載了兩個武官因為私人恩怨互相使絆子,害得一個村子被流寇殺死殆盡的事情。


    “這是何人遞來的案子?”


    “下官剛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有這個冊子,明顯有人放上去的。那武官之一是蘇盛將軍的部下,跟著他出生入死。蘇盛將軍的女兒不是快要成為你的弟媳婦了嗎?這是有人故意想讓你們離心啊!”


    這件事情要是處理不好,輕則陸軒和蘇家的親事是沒戲了,重的嘛,怕是很快就有人告陸羿以權謀私,包庇罪臣。


    “這種事情應該不歸大理寺管。”陸羿淡道,“交給邢部。”


    “邢部要頭痛了。”賈成平把冊子取走。


    “等一下……”陸羿叫住賈成平,“對方想讓我蹚渾水,就這樣扔給邢部,最終還是會回到我這裏來。算了,還是我來處理。”


    武安侯府。陸芷雲把衣服交給旁邊的嬤嬤,端正地站在那裏。


    武安侯夫人笑看著她:“站著做什麽?你先坐吧!”


    “不用了,夫人。”陸芷雲說道。


    “我還要試試合不合身呢!難不成你站在這裏等我?”武安侯夫人站起來,“坐著吧,等我試好了你再走。”


    陸芷雲見武安侯夫人拿著衣服去了裏間,便慢慢地坐了下來。


    婢女送來茶水和點心。


    過了一會兒,武安侯夫人出來了,說道:“你覺得怎麽樣?”


    陸芷雲打量著武安侯夫人,說道:“夫人,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武安侯夫人摸了摸腰間:“好像真的是……”


    原本是量身訂做的,沒想到現在鬆了些。


    “夫人,我重新為您改一下。”


    “不用麻煩跑一趟。”武安侯夫人說道,“這樣吧,讓你留在我這裏改也不合適,你肯定不自在,不如我讓他們準備針線,你挑個清淨的地方慢慢改?”


    “可以。”陸芷雲一口答應下來。


    隻是改個腰身,其實用不了多少時間。


    仆人帶著陸芷雲去了一個涼亭。


    陸芷雲重新量好了武安侯夫人的身材數據,根據那個數據做著修改。


    涼亭裏除了陸芷雲之外隻有一個小丫頭,那個小丫頭老實的守了一會兒,沒過多久便昏昏欲睡,見陸芷雲沒時間顧及她,便挑了個位置打瞌睡。


    有人過來了。


    陸芷雲全神貫注地做事情,沒有留意有人靠近。


    這時候,一人伸手推向陸芷雲。


    陸芷雲察覺到了什麽,本能的伸手紮向對方的手。


    “啊……”那人被紮了一下,尖叫起來。


    陸芷雲這才發現麵前有兩個人,一個是主子打扮,一個是婢女打扮。再看這兩人的相貌,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你敢紮本小姐?”韓婉兒生氣地說道,“小翠,收拾她。”


    小翠卷起衣袖,朝著陸芷雲揮出一巴掌:“竟敢紮我們小……”


    那巴掌沒有落下去,因為一隻白毛大狗撲向她,一口咬住她伸出來的手臂。


    “啊啊……”小翠慘叫。


    那狗狠狠地咬著她的手臂不放,鮮血流了出來,濺得到處都是。


    陸芷雲摸了摸臉頰,手指間的濕潤讓她厭惡。再看手中的衣服,好好的一件月牙色的衣裙,現在也被染上了肮髒的血液。


    衣服毀了,已經不是改個腰身就能解決的了。


    她慍怒地看著麵前的人,又回頭看向不遠處的青年。


    謝承錦懶懶地靠在那裏,淡淡地說道:“看什麽?還不過來。難道想那狗咬你?”


    陸芷雲皺了皺眉,朝謝承錦的方向走過去。


    剛才打盹的婢女早就嚇醒了,但是作為一個小丫頭,沒有見過這種陣仗,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陸芷雲臨走之前還把她拉走了,免得被那狗誤傷。


    “汪……汪……”


    狗大叫著,一雙眼睛凶神惡煞地盯著韓婉兒。


    韓婉兒大叫:“表哥救我,表哥……那狗……你把狗弄走啊……”


    謝承錦嗤了一聲,拽著陸芷雲的手臂走了。


    “本世子救了你,你連一句謝都沒有?”


    “剛才那個無禮的大家閨秀是世子爺的表妹吧?這裏是武安侯府,小女子在你的地盤被人傷害,又因為一隻狗受到了驚嚇,世子爺救我不是應該的嗎?為什麽還要向你道謝?事實上,我在武安侯府受了驚嚇,作為主人的世子爺應該感到愧疚,再給我一些補償才是。”


    謝承錦回頭看向陸芷雲:“之前我覺得你與你娘一點兒也不像,現在發現是我錯了,你這精明的樣子與你娘倒是如出一轍。”


    “你這是在罵我們還是在誇我們?”


    “當然是誇。”謝承錦說道,“如果精明是罵的話,那本世子天天都被人罵。”


    陸芷雲:“……”


    好不要臉的樣子。


    可是又無從反駁。


    “你身上沾了血漬,找個地方清理一下,換一身衣服吧!”謝承錦說著,看向旁邊的婢女,“你帶陸小姐去梳洗一下。”


    “是。”


    除了婢女之外,府裏沒有年輕女子。婢女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一身衣服,瞧那布料和款式絕對不是婢女的,又不像是現下時興的,但是非常新,就像沒有穿過似的。陸芷雲穿上後發現有些大,應該是比她年紀大些的女子穿的。


    不過這難不住她,她隨便用了幾個裝飾品,再加了一條披帛,使腰身更緊貼。


    “我想見夫人,夫人現在有空嗎?”陸芷雲出來後問道。


    “夫人在等陸小姐。”婢女道,“這邊請……”


    陸芷雲跟著婢女回到武安侯夫人的後院。


    還沒有進去便聽見哭泣的聲音。


    “舅母,你要為婉兒作主。”


    陸芷雲不悅。


    那女人真是有毛病,見麵就偷襲她。


    不過,在換衣服的時候,她總算想起在哪裏見過她了。


    那個女人就是當初想買他們家莊子,最後被她娘趕走的那個無禮的富家女。畢竟與謝承錦同行,又叫他表哥的,目前隻有這麽一人。


    “夫人,陸小姐求見。”


    “請她進來。”武安侯夫人的聲音還是很溫柔。


    陸芷雲跟著婢女進了正房。


    武安侯夫人坐在上方,旁邊坐著一直沒有說話的謝承錦。


    原來他在。


    謝承錦抬頭看了她一眼,在看見她身上的衣裙時驚訝了一瞬間,又回頭看向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露出滿意的笑容:“不錯,經你這巧手一改,立馬就變得不一樣了。這身衣服是我年輕時候的,也就穿過一兩次,你要是不嫌棄就送給你了。那布料應該絕跡了,到現在為止沒有再看見過新品,你向來喜歡這些,可以帶回去慢慢研究。”


    “這不太好吧?”陸芷雲聽說‘絕跡’二字,心中動搖了。可是想著這是武安侯夫人的,又覺得不該帶回去。“今日本是來給夫人送衣服的,沒有完成任務不說,還從夫人這裏帶走一身衣服,這樣也太失禮了。”


    “你穿著好看,我願意送給你,有什麽失禮的?”武安侯夫人說道,“就這樣決定了。”


    “舅母……”韓婉兒委屈地看著武安侯夫人,“婉兒受傷了,舅母不為婉兒作主,還要送害婉兒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衣服,婉兒不服。”


    “那你說說,你怎麽會出現在涼亭裏?”武安侯夫人淡道。


    “婉兒喜歡那涼亭,想去坐坐。”


    “是嗎?你喜歡那涼亭,那你見了陸小姐,想對她做什麽?”


    “沒有啊,婉兒什麽也沒做。”


    “你什麽也沒做,那狗會咬你?”武安侯夫人冷道,“韓婉兒,這裏是武安侯府,不是你們韓府。你在我的府上得罪我的貴客,本夫人看在親戚的份上沒有為難你,你還敢賊喊捉賊?剛才你在涼亭要做的事情我全部看在眼裏,容不得你抵賴。”


    謝承錦在旁邊淡道:“你以為隻有我一個人看見了?你的舅母剛才就在不遠處,全程看見了你做的事情。”


    韓婉兒臉色難看。


    她沒想到武安侯夫人就在那裏,要是知道的話……


    不,要是她看見謝承錦,一定不會做這種蠢事。


    可是看見陸芷雲的時候,她心裏的惡意壓都壓不住,就想把她從那裏推下去。


    那個涼亭的位置比較高,從上麵推下去,要是掉下去的時候,那就不是摔個跤那麽簡單的,肯定能讓她吃些苦頭。


    陸芷雲本來還想著要解釋一番,既然武安侯夫人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就不用她多說什麽了。


    “夫人,衣服上沾了髒東西,不能再穿了,芷雲重新再做一件送過來。”


    “衣服是在我們武安侯府弄壞了,怪不到你的頭上。不過幫我重做一件吧,價格照舊。嬤嬤,付銀子。”


    旁邊的嬤嬤翻出匣子,從匣子裏拿出五張銀票。


    陸芷雲沒有客氣,接過銀票。


    “那芷雲就不打擾了,先告辭了。”


    “行。”武安侯夫人說道,“正好我也要處理一些家務。”


    陸芷雲回頭看向韓婉兒,說道:“臨走之前給姑娘一個忠告,姑娘還是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才好。今日看在夫人和世子的麵子上我沒有與你計較,下次可能就不會這麽客氣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暗處有四個暗衛,全是我爹安排給我的,剛才我要是沒有動手,隻怕動手的就是他們,而他們動手一般不會隻是紮針,而是……”


    她比劃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


    韓婉兒:“……”


    她有種渾身發冷,死裏逃生的感覺。


    “我送送她。”謝承錦站起來。


    “行,快送送。”武安侯夫人笑道。


    這丫頭真遭人稀罕,要是再不走,她都想搶回家了。


    還是女兒好啊,長得好看,性子乖巧,說話還這麽風趣,不像兒子……


    除了好看,一無是處。


    謝承錦把陸芷雲送到了門口。


    “多謝世子爺相送。”陸芷雲說道,“那我……”


    “你暗處不止四個暗衛。”謝承錦說道,“應該有六個。”


    陸芷雲:“……”


    他怎麽看出來的?


    既然是暗衛,當然是因為在暗處,平時連她都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武安侯府也有不少暗衛,你覺得要是沒有我的允許,你的暗衛能進這個府邸?”謝承錦挑眉,“不過,他們的身手的確不錯。”


    陸芷雲瞪他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身手是不錯,但是比他的還差點,他想說的就是這個吧?


    謝承錦被陸芷雲最後一個生氣的表情弄懵了。


    縱然他再聰明,也不明白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剛才他說的話有什麽不對嗎?


    武安侯夫人看著跪在那裏哭哭啼啼的韓婉兒,說道:“你也看見了,每次你一來,我們家就不消停,你以後沒事別過來了。”


    “舅母……”韓婉兒震驚地看著她,“我可是舅舅的親外甥女。”


    “所以呢?你覺得我把你趕出去,你舅舅要跟我翻臉?”武安侯夫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舅舅……舅舅會不高興的。”韓婉兒僵硬地說道。


    “韓婉兒,以前縱著你,是因為你雖吵,但是沒有影響到什麽,但是你現在敢在我們府上害人。你這樣的姑娘,我們武安侯府是萬萬不敢再收留的。你還是回你們韓家,我會書信一封,讓你爹娘早些把你嫁出去。至於我家承錦,你就別奢望了。”


    “舅母,我不是想害人,我隻是想跟陸姑娘開個玩笑,誰知道她的反應這麽大。表哥也誤會我了。”韓婉兒焦急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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