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回答道:“小的沒有看清那人的樣子,但是看見了他掛在腰間的腰牌,絕對就是宋府的木牌。”


    陸芷清看向宋晗之:“隻憑我府上仆人的一麵之詞也不能證明什麽,要不你先查一下你府上的東西,看看有沒有什麽缺失的。”


    “我近日呆在國子監,幾乎不回來,府裏的仆人雖不多,卻也不是個個都認識。至於府上的東西,庫房裏的倒是有個冊子記錄,平時使用的……”


    他看向旁邊的管家。


    管家連忙說道:“府裏的購買記錄也能查到,現在用著的,每天損耗的,也都是清清楚楚的。隻不過查起來非常麻煩,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清兒,你知道的,這後院裏的中饋比起案子來說也不差多少,我一個男子的確不擅長這方麵的。”宋晗之滿臉苦惱。


    “你不是很聰明嗎?原來也有你不擅長的事情。”陸芷清道,“行了,這件事情我來給你查。你隻管好好讀你的書吧!”


    “陸二小姐,府裏的仆人雖不多,也有五十幾人。”管家說道,“想要查清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這樣是不是太麻煩了?”


    “要是不查清楚,你們府上有這樣的蛀蟲,早晚要把你們的家業搬空了。最可怕的是這件事情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而這麽大的事情必然不止一個知情者吧,你們卻沒有一個人知曉,可見你們宋府後宅的問題非常麻煩。以我看,這件事情不僅要查,還得徹查,要不然這些吃裏扒外的奴才會更加囂張。”


    陸芷清就這樣接下了宋府的麻煩事兒。


    原本以為三五天就能解決的難題,結果這一查,她發現了許多問題。比如說宋府的確沒有多少仆人,但是因為女主人長期不在府裏,後宅沒有人打理,管家為了方便打理就把後麵的那片空地種成了果園。既然是果園,當然需要打理這片果園的匠人,而這些人可不是家生子,也不是長工,而是短工。


    另外,宋府除了府邸之外,還有十五個農莊果莊,以及二十三個鋪子。


    “宋晗之,你家這麽有錢的嗎?”陸芷清翻看著賬本,“我記得你娘是擅長經商,但是也沒有這麽多莊子鋪子吧?”


    “嗯,其中五個莊子和三個鋪子是我娘的陪嫁。”


    “剩下的呢?”


    “剩下的……”宋晗之提筆寫字,隨意地說道,“我這些年置辦的。”


    陸芷清驚訝地看向宋晗之:“這麽多?”


    “京城的多些,其他地方少些,畢竟太遠了不好打理。”宋晗之說道,“不過我隻會瞎買,也不懂得怎麽經營,所以並不知道生意怎麽樣。”


    旁邊的管家:“……”


    真是辛苦他們家公子了。


    為了娶媳婦,把自己說得像個廢物一樣。


    宋晗之滿臉苦惱,看上去像個無助的柔弱貴公子。然而這一下正好讓陸芷清的英雄情懷上身,原本覺得繁瑣的賬本也覺得不繁瑣了。


    陸府,亭子裏。


    陸芷清翻看著手裏的賬本,嘴裏嘟囔:“宋府的開銷不小啊!”


    司馬紀英坐在對麵,手裏拿著一本書,笑著說道:“你向來討厭這些瑣碎的事情,為宋公子倒是鞍前馬後,一點兒不嫌麻煩。”


    “我嗎?”


    “記得你嫂子看賬本的時候,你隨便翻了幾頁,一下子便不耐煩了。到目前為止,隻要關乎銀兩的,你都表現得很不耐煩。”


    “我的確不喜歡賬本,但是陸家有人管理那些事情,也不是非我不可,當然就沒有必要委屈自己了。”


    “那宋家呢?你與他又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能管到宋府的事情?”


    “我們是朋友。”陸芷清隻覺手裏的賬本變得燙手起來。


    “捏捏扭扭,不像你的風格。”


    “那你呢?”陸芷清不服氣,反駁道,“你之所以離開家族,不是因為心上人嫁給了你的親哥哥嗎?你要是敢愛敢恨,也不會……”


    陸芷清說到這裏,察覺司馬紀英眼裏的黯然,頓時自知失言了。


    “對不起,我這嘴真是欠打,要是我娘在此怕是已經打我了。司馬大哥,你別放在心上。”


    司馬紀英搖頭:“我明白你是無心的,再者這也是事實,你說得沒錯,不用道歉。”


    “不,你願意把心事告訴我,就是把我當朋友,我卻拿這件事情傷你的心,這本就不該。你說得沒錯,我就是氣宋晗之不辭而別,所以才這麽別扭。我告訴自己不理他,給他點顏色看看,但是看他被仆人欺瞞又忍不住要為他出頭。我就是這麽別扭的人,你剛才沒有說錯。”


    “好了,隻是小事,不用掛懷。”司馬紀英說道,“不過你這個小竹馬對我倒是充滿敵意,莫不是誤會我對你有所企圖?”


    “應該不會。”陸芷清說道,“他不是這樣小氣的人。”


    司馬紀英搖頭。


    這個小丫頭還是太年輕了,不懂得男人的心思。


    宋晗之的溫和隻在她的麵前表現出來,在別的地方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再者,一個男人對喜歡的女孩是看得很重要的,怎麽能容忍她身邊有別人?


    “幫他處理完宋府的事情,你又有什麽打算?”


    “現在還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司馬紀英說道:“也是,這件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查出來的。”


    “司馬大哥,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更相信那小子的‘小心機’。


    不過兩個別扭的少年少女,明明互相傾慕,偏偏那麽別扭,這也是他們的小情趣吧!其實他們誰都懂,隻是誰也不點破,隻想順其自然。


    司馬紀英想起了曾經的心上人。


    他與她也是青梅竹馬長大,隻可惜家族看好的不是他和她,而是他的大哥和她。如今她已經嫁為人婦,而他……


    隻想遠離那個苦悶的地方,找點別的事情做。


    司馬紀英想起臨走之前他問她的話,他問她要不要跟自己離開,遠走他鄉。他保證衣食無憂,因為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然而,她拒絕了。


    她想留下來完成婚約,成全兩個家族的聯姻。


    不過也是,他的兄長比他更加出色。


    他的兄長文武雙全,是家族的希望,也是下一任的家族族長。不管怎麽考慮,他們家族選擇他兄長為聯姻對象都是最明智的選擇。


    “陸二小姐。”宋府的管家走了過來。


    “唐叔,怎麽了?”陸芷清問。


    “是這樣的。”宋府管家苦惱地說道,“公子發現非常重要的東西丟失了,想請小姐過去幫忙找一找。”


    “難道被下人拿出去賣掉了?”


    “這個就不知道了。”唐管家說道,“小姐最了解我們公子了,他平時的習慣你也清楚,不如幫忙找找看?”


    “行,我去看看。”陸芷清拿起賬本站起來,對司馬紀英說道,“司馬大哥,你別一直在外麵呆著,風挺大的,小心受了風寒。那我先去看看。”


    “好。”


    陸芷清跟著唐管家進了宋晗之的院落。


    “你的什麽東西不見了?”


    “我娘給我的玉佩。”


    “非常貴重嗎?”


    “非常貴重。”


    陸芷清說道:“我跟你認識這麽多年,什麽東西沒見過,沒見你稀罕過什麽貴重的玉佩。”


    “那枚玉佩不一樣。”宋晗之道,“我以前放在這個匣子裏,這次發現不見了。”


    陸芷清拿起他說的匣子看了看:“這裏也沒有機關啊!”


    “我想起來了。”宋晗之說道,“幾年前我要離開京城,與你一起埋了個東西在那棵樹下,還記得嗎?我應該把那枚玉佩放在裏麵了。”


    陸芷清跟著宋晗之來到那棵樹下。


    她記得宋晗之的確埋了一個箱子在裏麵,但是箱子裏麵裝的是什麽她卻不知道,隻說下次回京城的時候再打開。後來回了京城,她隻顧著與他鬧別扭,倒是完全沒有想起這件事情。


    如今再回到這棵樹下,想起曾經的少女情懷,臉頰突然有些燙,像是有什麽不一樣了。


    “挖嗎?”陸芷清問。


    “挖。”宋晗之拿著鏟子鏟土,“當初埋下它的時候,你好奇裏麵有什麽東西,我攔著你不讓你看,現在也該是揭開謎底的時候。”


    這裏是宋晗之的院落,原本的仆人早被他遣退出去了,整個院落隻有他們兩人。


    一盞茶的工夫,箱子被挖出來了。


    宋晗之顧不得髒汙把箱子抱出來。


    箱子密封得很好,顯然他考慮得很周到,完全沒有被蟲蟻啃咬。


    不僅箱子的縫隙用蠟封過,外麵還塗抹了防腐的藥汁,以至於打開外麵的那層布條,裏麵還像當初埋下去的時候一樣。


    “你來打開怎麽樣?”宋晗之期待地看著陸芷清。


    “這不是你的東西嗎?為什麽要我打開?”


    “你不好奇?”


    “嗯……”她挺好奇的。


    陸芷清打開箱子。


    隻見裏麵裝的都是些小東西。


    匕首、書本、木製機關鳥、香囊、玉飾……


    “這些東西……”陸芷清拿出來,“怎麽感覺有些眼熟?”


    “這些東西全是你送我的。”宋晗之說道,“從第一件到分開前的最後一件,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裏。當然了,除了吃的。”


    “你放在這裏做什麽?這些都是小東西,不值什麽錢的。”陸芷清拿起一個撥浪鼓。


    她還送過這種幼稚的玩意兒,為什麽完全沒有印象?


    “對我來說,清兒送的每一件都非常重要。”宋晗之說道,“這些都是我想珍藏一輩子的寶貝。”


    “你怎麽突然……”陸芷清受不了他灼熱的眼神,不自在地說道,“不是找玉佩嗎?我沒看見這裏有玉佩。”


    宋晗之從角落裏拿出一個香囊,打開香囊取出裏麵的玉佩:“在這裏。”


    “找到就行。那……”


    “清兒,這是我們宋府的傳家玉佩,是要送給宋府的女主人的。”宋晗之說道,“你能不能先替我保管?”


    陸芷清看著他:“我為什麽要替你保管?”


    “我想高中的時候給爹娘寫信,請他們回來去陸府提親,求王爺和王妃把你許配給我。原本我應該和爹娘帶著媒婆上門的,但是距離科考還有半年,再者王妃又遲遲未歸,你又在生我的氣,我實在等不了那一刻了。玉佩先交給你保管,等我高中的好消息,就正式提親怎麽樣?”


    “你要是沒有高中呢?不對,如果我不願意嫁給你,不管你高不高中,我都不會同意的。你憑什麽覺得我陸芷清隻有你不可?還是你覺得像我這樣的母老虎注定嫁不出去,隻有你宋晗之勉為其難地收下我?”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宋晗之說道,“我是不想你再生我的氣了。我想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的心意,想要告訴你我不告而別的想法。”


    “我說陸二,你不願意嫁給他,莫不是想跟我走?”房頂上,季頌誠嬉皮笑臉地說道。


    宋晗之:“……”


    陸芷清原本還有點羞澀的,季頌誠這話一出來,所有的氣氛都沒了。她狠狠地瞪著季頌誠,說道:“你怎麽總是跟著他?”


    季頌誠挑眉:“我一個男人跟著他怎麽了?我又沒有斷袖分桃的癖好。原來你最近對他陰陽怪氣是因為吃我的醋啊!”


    “放屁!”


    “粗魯的女人。”季頌誠說道,“隻有宋晗之才受得了你,你別禍害別人了。這段時間你對他不理不睬,他都瘦了一大圈了。難不成你真看上了那個什麽司馬紀英?我瞧著你們兩人相處更像是兄長帶妹妹,也不像是有男女之情啊!難不成我看錯了?”


    “你還跑到我們陸府來偷窺?”陸芷清大驚,“我們陸府的暗衛都是吃幹飯的嗎?”


    “放心,你們陸府的暗衛沒有問題,隻不過跟我太熟了,所以沒有趕我而已。”季頌誠再道,“你別轉移話題,宋晗之問你話呢,你到底嫁不嫁?”


    “司馬大哥是我哥的朋友,我隻是覺得跟他投緣,他又住在我家裏,所以平時沒事的時候找他聊聊天。”要不是和宋晗之鬧別扭,他也不會有這麽多悶氣,更不會需要找人聊天疏解了。


    宋晗之喜悅地看著陸芷清:“所以你沒有變心?”


    “我們陸家的人沒有那麽花心。”陸芷清說道,“再說了,別做出一副被我欺負的樣子,你扔下我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我不會原諒你嗎?”


    “那時候……”


    “我知道。”陸芷清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還是氣不過,就想出出氣。算了,看你把我的東西保存得這麽好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你隻原諒他,那到底嫁不嫁?”季頌誠受不了這兩個人的墨跡,再次追問。“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得讓我喝個喜酒再走吧?”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問我做什麽?”陸芷清說道,“你不是要高中再提親嗎?等你高中了再說。至於我爹娘同不同意,你直接問我爹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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