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隊伍被困在村子裏。


    陸芷清抓著陸禹樂的手掌,虛弱地說道:“小樂兒,小姑姑是不是要死了?”


    陸禹樂隻是個三歲的孩子,見陸芷清這樣,帶著哭腔說道:“小姑姑,你不要嚇我。我以後不和你搶冰糖葫蘆吃了。等你好了,我給你買很多冰糖葫蘆。姑父去找穩婆了,他說附近有個穩婆很有名,這裏的人都是找她接生的。你再等等,現在雨下得大,需要再多等點時間。”


    “傻小子,我是故意嚇唬你的。”陸芷清擠了一個笑容,“平時總是跟我搶吃的,現在知道害怕了吧?不敢跟我搶了吧?說話要算數哦!”


    “姑姑,你別說話了,你現在的樣子有點嚇人。”陸禹樂說道,“這場雨下得真不好。要不是這場雨,咱們已經進城了,你也可以在城裏生產了。”


    陸芷清知道陸禹樂很緊張。


    在這個時候,隻有跟他說話,他才會稍微平複點心情。


    “這小家夥還沒有出生便這樣折騰我,肯定是個臭小子。等他生出來了,我要先打他屁股,讓他好看。”


    “不許,不許打小弟弟。”


    “好啊,陸禹樂,我白疼你了。這小子如此折騰我,怎麽就不能打他小屁股了?”


    “他還是孩子,什麽也不懂。你自己不老實,大著肚子還往外麵跑,怎麽要怪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姑姑你這樣是不對的,我要告訴我爹。”


    陸芷清是真的很難受,可是在這個時候她不能睡過去,因為睡過去很危險。


    宋晗之帶人去找穩婆了,留守在這裏的護院也不懂生孩子的事情。至於那三個太醫,他們倒是一直守在這裏,隻不過陸芷清不想讓個男人來接生。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讓第二個男人碰觸她的身體。


    “宋夫人,下官再為你把個脈。”婦科聖手李太醫在門外說道。


    “進來。”


    李太醫為陸芷清把脈,說道:“夫人是不是陣痛的厲害?瞧夫人的脈象,這是要生了,要是再等不到穩婆,那下官隻有冒犯夫人了。”


    “你放心,李太醫,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我不是個迂腐的人。隻不過,我也感覺得到現在陣痛的頻繁了些,但是也沒有到生產的時候,對吧?”


    “夫人是第一次生產,怎麽會這麽了解?”李太醫說道,“的確是這個道理。夫人的確快生了,但是算算時間,大概還要等會兒。”


    “我親眼見證幾個孩子的出生,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行了,李太醫,你吩咐他們給我準備點吃的,我有點餓了。”


    宋晗之趕回來了。


    他的心腹手下背回來一個中年婦人。


    那中年婦人見到這陣仗,不敢埋怨什麽,穿著濕漉漉的衣服來給陸芷清接生。


    宋晗之吩咐手下的人把陸禹樂照顧好。他守在產房裏,親眼看見陸芷清為了他痛苦生產。


    “好痛……”陸芷清咬住宋晗之的手臂。“宋晗之,你這個渾蛋,為什麽生孩子的不是你?”


    “生了這個我們就不生了。”宋晗之心疼地抓住她的手,任由她咬住自己的手臂不放,麵不改色。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陸芷清說道,“好痛……啊……”


    穩婆在旁邊看著這對恩愛的小夫妻,語帶埋怨地說道:“老爺,這個時候你就不要瞎摻和了。夫人,你別把力氣都用來咬你家男人了,用點力……”


    “我用力了啊……”


    “沒用對地方,我讓你用力擠孩子,把孩子從裏麵擠出來,而不是用力咬你男人。你瞧瞧你男人的手臂被你咬成什麽樣了?”


    陸芷清看見宋晗之的手臂,心疼了。


    他的手臂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可是他連疼都沒有叫一聲。


    這時候,一陣強烈的擠壓,疼痛加劇,接著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一個孩子就這樣被生了出來。


    “哇哇……”


    陸禹樂在外麵聽見這道啼哭聲,問旁邊的護院:“我小時候生出來也是這樣哭的嗎?”


    那幾個護院是宋晗之的人,哪裏見過陸禹樂剛出生的樣子。不過,他們也很配合陸禹樂的好奇心,想著剛出生的孩子差不多,便點頭承認了。


    “原來我小時候哭得這樣難聽。”陸禹樂說道,“現在生出來了,我是不是可以進去看看了?”


    “小公子,等會兒再看吧!”旁邊的護院說道,“夫人剛生了孩子,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不能見風。你要是推門進去,把外麵的冷風帶給她,她會生病的。”


    “那好吧!”


    宋晗之抓住陸芷清的手,問旁邊的李太醫:“怎麽樣?”


    李太醫把了脈,說道:“夫人隻是太累了,睡著了。”


    “沒有大礙吧?”


    “剛開始她是太緊張了,以至於有難產之兆。事實上,她的身體非常好,比大多數女子的身體好多了,要是她沒那麽緊張,早就把孩子生出來了。”


    負責兒科的太醫向宋晗之說道:“大人放心,小公子也很健康。”


    “小公子?”宋晗之的眼裏閃過失望。“原以為會是個小姑娘。”


    旁邊的幾個太醫:“……”


    這位宋大人果然是個奇怪的人。


    別人都是盼兒子,偏他喜歡小姑娘。


    外麵的風越來越大。


    正是因為有這陣風,他們被困在這個村子裏,這才耽擱了行程。按照宋晗之原本的計劃,他們此時應該已經與陸羿和慕思雨匯合才對。


    不過,陸羿和慕思雨距離他們的位置也沒多遠了。按照正常速度,兩個時辰便能抵達那裏。


    陸芷清是被餓醒的。


    她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漆黑。


    “我的眼睛怎麽了?”陸芷清帶著哭腔說道,“宋晗之,我生個孩子把自己的眼睛生瞎了嗎?為什麽我看不見了?”


    宋晗之揭開她眼前的黑布,摸著她的額頭笑著說道:“傻子,我擔心光線太刺,影響你休息,就用布蓋在你的眼睛上,讓你的眼睛可以得到休息。”


    “我娘說生了孩子的女人容易變成傻子,我原本是不相信的,現在相信了。”陸芷清拿起黑布看了看,沒好氣地說道,“這麽傻的事情我也做得出來。”


    “現在感覺怎麽樣?”宋晗之問。


    “疼。”陸芷清皺了皺眉,“生孩子真疼,生完了還是疼。對了,兒子還是女兒?”


    宋晗之語氣隨意:“兒子。”


    “兒子啊……”陸芷清說道,“長得像你還是長得像我?”


    宋晗之:“……”


    剛出生的孩子哪裏看得出來長得像誰?


    好吧,其實他沒有見過。


    從剛才到現在,他沒有仔細看過那孩子。在得知是個兒子的時候,他便交給旁邊的隨從照顧,他隻全心守在這裏等著她醒過來,想知道她哪裏不舒服。


    “長得你像。”可能吧!


    “孩子呢,抱給我看看。”


    穩婆抱著孩子走進來。


    “夫人醒了!那太好了,孩子餓得厲害,需要夫人喂養。”穩婆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少,但是擠擠便有了,總好過一點兒沒有。正好我擅長調理身體,趁著這大雨天你們走不了,我為你好好改善一下,讓你有充足的奶水喂養孩子。”


    “你覺得像我們夫人這樣身份的人需要親自喂養孩子嗎?”旁邊的隨從說道,“附近有沒有不錯的奶娘可以介紹過來的?”


    “不用。”陸芷清說道,“我親自喂養。”


    “清兒,親自喂養孩子會很辛苦,你連覺都睡不好。”宋晗之不想陸芷清這樣辛苦。


    陸芷清說道:“我娘可以做到,我也可以。我娘說了,別人的母乳再好也不如親娘的母乳,隻有親娘的母乳才是最適合他的糧食。”


    “我不介意這些,就是不想你太辛苦。”


    陸芷清在村子裏生產,以她的身體換個地方坐月子也不是不行,但是這個村子風景不錯,陸芷清便決定就在村子裏坐滿月子。至於宋晗之的那些差事,要麽用驛吏送加急公文,要麽帶著手下去縣城親自督辦。總之,村子裏的人知道來了一家子有錢人,卻不知道這家子的男主人竟是他們這裏最高官員。


    “宋夫人,你家來客人了。”從外麵傳來村民的聲音。


    陸芷清坐在窗邊,看著外麵的場景。


    “師父……”她見著了熟悉的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齊霄。


    齊霄騎著馬,一身雍容華貴的打扮,就像是從畫像裏走出來的貴族老爺。


    這個貴族老爺雖然不再年輕,但是那俊美的風姿還是讓四周的小媳婦偷偷地跟了過來,瞧她們議論紛紛的樣子,顯然很少見他到這樣龍章鳳姿的男人。


    齊霄下馬,把繩子交給旁邊的人。


    “你這丫頭,京城呆著不好嗎?跑到這深山老林裏生孩子。”


    “師父,我還在坐月子,就不出來找你說話了,咱們隔著窗戶說話。”陸芷清揚起笑容。


    “你是擔心被我收拾吧?”


    “怎麽可能嘛?師父看我剛生了孩子,身體還很虛弱,絕對不會對我做那樣的事情。”陸芷清說道,“不過師父,你怎麽在這裏?碰巧路過嗎?”


    “沒有這麽巧。”齊霄說道,“宋晗之派人送了書信給你爹娘,你爹娘知道你在這裏,正好我閑著無事,就來看看。”


    “我爹娘呢?”


    “他們最近很忙,走不開。”齊霄說道,“正好我是個閑人,便來這裏看你怎麽樣。我那小徒孫呢?”


    齊霄見了剛出生的孩子,為他戴上了平安鎖。


    那平安鎖上的寶石成色絕佳,一看就不是凡品。


    “我這輩子做什麽事情都沒有搶過你爹,這次我搶在他的前頭給你孩子送上了平安鎖,讓他嘔著吧!”齊霄捏了捏小胖子的臉頰,“這小家夥像你小時候,又有點宋晗之小時候的憨態,倒是挺會長的。”


    “師父,我小時候比他可愛多了。”陸芷清說道,“對了師父,既然你來了,你把陸禹樂帶走唄,正好我爹娘還沒有見過他,你帶他去找我爹娘。”


    “陸禹樂是你大哥的兒子?”


    “對呀!”陸芷清說道,“那小子太頑劣了,偷偷坐上我們的馬車,跟著我們出了京城。”


    “你小時候沒少幹這樣的事情。”齊霄說著,看向四周,“他在哪裏?”


    這時候,一個小腦瓜趴在窗台上,看著坐在那裏的齊霄。


    那雙靈動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齊霄,仿佛在估量著這人是什麽身份,他可以從這人的身上得到什麽。


    齊霄見著陸禹樂,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陸芷清。


    他朝陸禹樂招了招手:“過來。”


    陸禹樂說道:“我小姑姑叫你師父,那我是不是應該叫你師公?”


    齊霄:“……”


    不知不覺,他竟已經是‘公’字輩了。


    “師公,你要帶我去見我爺爺奶奶嗎?”陸禹樂說道,“那你能不能把宋包子帶走?”


    “包子?”陸芷清和齊霄異口同聲。


    顯然,陸芷清這個親娘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有‘包子’這樣的稱呼。


    “你看他啊,小臉圓圓的,像極了包子。還有他很愛哭,哭起來沒完沒了,我想他是愛哭包。”陸禹樂說道,“宋包子很愛哭的,我小姑姑的脾氣不好,要是把宋包子留在小姑姑的身邊,小姑姑肯定會欺負他的。我就不一樣了,我可以照顧他。我三歲了,照顧一個幾天大的小孩,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三歲啊,還真是挺大的。”齊霄挑眉,“不過啊,宋包子有他爹娘照顧,我是不能在沒有經過他爹娘的允許下把他帶走的。”


    陸芷清把陸禹樂塞給齊霄,約好了她坐完了月子就去找他們。距離她坐完月子還有二十天,其實算算時間也很快了。


    二十天後,陸芷清的月子坐滿了。宋晗之帶著她和孩子來到陸羿和慕思雨生活的地方,在問起陸禹樂的時候,陸羿夫婦卻告訴她說沒有見過他。


    “爹,娘,你們不要嚇唬我。”陸芷清說道,“我師父來看我的時候,我讓他把小樂兒帶來給你們照顧。距離他離開也有二十幾天了,你們沒有見過小樂兒,那小樂兒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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