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雷貳站在牌樓門的下方,那是個缺口,所以牌樓倒下對他完全沒有影響,他才能毫發無傷。


    望著優閑地走到自己麵前的雷貳,花喜兒卻隻能抬頭怒目相向。


    一隻好看、厚實的手掌伸到她麵前。


    「雷府有一間冰窖,若你覺得熱,可以到雷府來,總是比坐在地上來得涼快許多。」


    花喜兒憤怒地拍開他的手站起身,剛才的情景對她而言太過震撼,她腿都還沒站直便又屈起,嬌軟的身子往下滑。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圈在她的纖腰上,將她抱在懷裏。


    她清楚地感受到背後那堵溫熱的身體與自己有多接近、多貼合,緊得讓她感覺到隱隱傳來的火熱觸感……


    「放、放開!」


    「喜兒,別掙紮,否則會引來更多人的注意。」他曖昧地對著她的耳朵吐出話來,輕柔得彷佛在對她說甜言蜜語。


    這樣的語調通常會讓女人軟倒在他懷裏,很可惜花喜兒不是普通女人。


    「無恥的男人!」


    她被他嚇得兩腿發軟,他卻像無恥之徒——不,他根本就是無恥之徒,竟然敢抱住她不放!


    花喜兒用力地掙紮,柔軟的嬌軀像條蛇似的在他懷裏扭動,露在衣裳外的柔軟肌膚擦過雷貳的手,他的眸中閃過一絲火光。


    「別動,否則我不保證自己還能維持君子風度。」


    「不然呢?你想咬我嗎?」她氣憤地頂了回去。


    沒想到話才說完,她整個人便被轉了一圈。正麵迎上他的笑臉,俊爾的笑容對她而言異常刺眼。


    她抬起小臉,不認輸地回瞪,沒想到卻看見他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還來不及罵人,她的小嘴便瞬間被封住。


    「唔……」


    她的黑眸瞪得好大,唇上的力道與觸感是這麽的真實,他的味道、他的吻霎時奪去她的呼吸,像是霸道地想將她占為己有,幾乎就要成功地占領她的理智。


    小手握成拳頭往他胸膛上掄,幾拳下來她才發現他的胸膛竟是這般結實。


    結果她的捶打非但沒用,反而弄疼自己的手,而他對她的掙紮不為所動,有些冷涼的唇瓣啄吻著她的,壓在她背後的大手也沒閑著,將她柔軟的身軀往他懷中壓,讓她的身體不得不與他緊密相貼,緊得讓她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異樣熱度,感覺到他的悸動……


    一陣強風吹起,一旁大樹上的綠葉飄搖而下,遮去些許春光。


    當她的呼吸逐漸急促時,他才離開她的唇。望著她的唇瓣因為他的蹂躪而變得紅腫誘人,他眯起雙眼,當下有股衝動想再吻她,可惜現在在大街上,否則他想更進一步地品嚐她的美好與甜蜜。


    白皙臉蛋下的脖頸細白、誘人不已……


    「啊!」


    花喜兒倒抽口氣,捂住頸子,不可思議地睨著他。


    他居然咬她的頸子!


    「我咬你了,你要回咬我嗎?」


    沒有遲疑,她直接將小手用力地貼上他的臉頰,刺麻的感覺立即在他臉上傳開。


    花喜兒賞了他一巴掌。


    當她被他嚇得魂不附體時,他卻是……


    「你沒聽見別人在喊牌樓要倒了嗎?」


    抱住她微微顫抖的身軀,他臉上的笑容隱去,俊顏靠在她香肩旁,輕籲了口氣。


    「你在擔心我?」


    「我——誰擔心你!」她伸出小手推著他的胸膛。「你快放開我,會被人看見!」


    「好累……」


    他有氣無力的聲音讓人擔心,她戳戳他的肩。


    「你沒事兒吧?」


    他的胸膛一陣震動,立即響起爽朗的笑聲。


    「花喜兒居然會擔心我?」


    被愚弄的感覺讓花喜兒簡直快氣暈了!


    「走開!」她使力地推開他。


    對,她是擔心他,任何人見到那樣的情景都會擔心,何況是她。


    花喜兒彎下身想撿起一旁的紙傘,雷貳卻先她一步地撿起紙傘,拍拍上頭沾到的灰塵,沒有將傘交到她手上,反而握在手中,逕自替她撐起遮陽。


    下意識地捂住頸邊濕熱的印子,她彷佛還能隱約感覺到上頭傳來的酥麻感,熱氣從腳底衝上腦門,讓她臉頰發燙,頸邊的咬痕更像被紅鐵灼烙似的,燒得她焦躁不安。


    站在屋子與樹木之間的陰暗處,再加上頭頂那把紙傘的遮掩,兩人站的地方更顯隱密。


    廣場兩旁的街道上依舊人聲鼎沸,幾乎所有的人全跑去協助處理倒塌的牌樓,沒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也沒人被他們相安無事地站在一起的畫麵嚇到。


    他居然親她!


    嘴唇腫脹發麻,回想他的唇瓣放肆地侵略她時的觸感與氣息,她有股衝動,想伸手摸摸自個兒的唇瓣。


    「聽雷元說,你最近很衰。」


    「他回來了嗎?」


    花喜兒抬頭望著他俊秀的側臉,他正靜靜地望著前方忙著的工人們。


    「你不知道他回來了?」


    雷貳回頭,「我該知道嗎?他的死活不關我的事。」


    「他倒是很關心你。」


    「他是怕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經營福祿園的這個重責大任就得要他一人扛下了。」


    「福祿園在你手上也沒好到哪兒去。」


    「沒有比較好嗎?我以為能發展到現在這種規模,我已足以麵對雷家列祖列宗。」


    瞧他一身白緞長袍,手中撐著紙傘,銳拔劍眉下是一雙溫和深邃的眼眸,他的氣質有別於一般商人,在他身上沒有半絲銅臭味,有的隻是一種書生的氣質,隻可惜……


    他的個性實在太差勁!


    「我聽說福祿園近來的生意差了許多。」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話才說完,他便立即轉過頭來。她強迫自己凝望著眼前廣場上的人們,不要去看他,打算以此回避他眼中的疑問。


    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小女人的腦子裏在想什麽。


    她可以和雷元坐下來聊天,卻無法與自己視線相交,他與雷元可是有著一樣的麵貌啊!


    「你們似乎聊了很多。」他的目光冷冽。「他從北方歸來沒先回府裏,卻是先去找你,我不曉得你與他的感情這麽好。」


    她微微皺起眉。


    怎麽他的聲音裏帶著火氣?


    花喜兒忍不住地轉頭,當她發現自己麵對的是一雙閃動著火苗的眼瞳時,她馬上後悔自己轉頭看他。


    雷貳睨見她往一旁輕移了兩步,似乎想逃,他眼中的怒火更熾,但突然,他眼中的火光竟奇跡地歛去,嘴角輕揚。


    「怎麽樣,我先前的提議還算數,若金壽院趕不出足夠的蓮花燈,我能幫你從各分店裏調貨,不過你得提前十日告訴我。」


    「不用了,他們今日已先出百盞蓮花燈,我想蚩總管不會讓金壽院的招牌砸在這次的盂蘭盆會上。」


    他往她麵前一站,逼她抬頭仰望自己。


    「為什麽你偏偏要和福祿園作對?是因為我的關係嗎?」打從他們鬧翻開始、打從她獨當一麵撐起歡喜命館開始,各節日的訂單她從沒下給福祿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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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開始因為名聲不夠響亮,訂單數量少,到如今,全國沒人不認得花半仙的名號,她的訂單數量可比一家尋常店鋪一季的量,而她對他的影響力也開始與日俱增。


    「我不回答這個問題。」花喜兒抿嘴繞過他,往廣場的方向離開。


    「喜兒。」


    他說的沒錯,不把訂單給福祿園是她在賭氣之下做的決定,沒為什麽,就為了他小時候說她是「沒人要的醜娃兒」。最令她生氣的是,這話是他與其他好友說的,到後來全城都知道她是沒人要的醜娃兒。士可殺,不可辱,從那件事以後,她就和他誓不兩立。


    花喜兒柳眉倒豎,手絹扭得緊緊地,在遠處馬車駛過之前走到對街去。


    突然身後傳來巨大聲響,接著是馬嘶聲。


    「快閃開!」


    一陣混亂中,馬夫的叫聲響起,緊接而來的是一陣碰撞聲,她還沒回頭,粉色的荷花圖率先映入眼簾,那把紙傘飄到她腳邊。


    花喜兒聞聲轉過頭,眼前慘狀令她尖叫出聲。


    一匹褐色馬兒跌坐在地,馬夫更是被甩到馬前去,而載貨的木板子傾斜地倒在一旁,上頭成堆的麻袋散落一地。


    「雷家二公子被馬車撞上了!」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圓睜,胸口的氣彷佛全被抽離。


    「雷貳!」


    雷府上下亂成一團,因為他們的二少爺被馬車撞個正著,此刻正不省人事地躺在軟榻上。


    雷老爺與夫人這幾日上杭州遊玩,讓花喜兒省去不少麻煩。


    她和雷貳從小吵到大,鬧得全城皆知,她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雷老爺與夫人。


    俞完立即請來大夫,一群人簡直急瘋了,全部圍在床榻旁看著。


    花喜兒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大夫為雷貳診治。當俞完將雷貳身上的衣袍脫下後,他們才發現他的傷全在身上。


    在他的手臂與肩胛處有一片觸目驚心的瘀傷,顯然與馬車迎麵撞上的是這個部位。大夫又仔細地檢查他的雙腿,在右足踝處發現紅腫,他往傷口上戳壓著他腫得像壽桃的腳踝。


    診治完,俞完送走大夫,仆從端來溫熱的水,準備替雷貳擦拭身體,花喜兒隻得暫時到門外回避。


    剛踏出房門,她即看見雷元正往這兒走來。


    睨著那張與屋裏的人同樣的容貌,她想到雷貳現在受了傷躺在床榻上還沒醒來,不知道要不要緊;雷元卻是身體健壯、英姿煥發……這感覺真怪。


    「我說的沒錯吧。」


    「你們都沒想辦法解決嗎?」她不解地望著他,他們是孿生子不是嗎?


    雷元笑出聲,「你知道他不信那一套。」


    是啊,她怎麽會忘記,福祿園賣的是紙錢、棺槨,與宗教、信仰的關係密不可分,但雷貳卻完全不信堪輿、陰陽甚至是卜卦。


    「你至少到廟裏祈福、求個簽什麽的,而不是放著不管他。若你們再這麽依著他,萬一出了岔子怎麽辦?」人稱半仙的她為什麽沒發現雷貳有麻煩?


    一想到他有可能因此而受重傷……她實在不敢想像那樣的結果,若雷元沒說,她是否就一直不會發現?


    花喜兒擰眉,疑惑地問:「雷貳說他還沒見到你,為何你會知道他的情況?」


    靠坐在回廊前的欄杆上,雷元不禁發笑。


    「你忘了嗎?我說過是俞完叔告訴我的。」


    花喜兒努力地回想,似乎是這樣沒錯,她實在不應該懷疑,懷疑這一切是雷貳想捉弄她所設的陷阱。


    雷元指了指房裏,「他應該不礙事吧?」


    「大夫診治過了,肩胛、右足踝與頭後有傷,不過還好不是很嚴重,隻是人還沒醒,仆從正在替他擦身子、換上幹淨的衣裳。」


    雷元抿著唇,起身推開房門。


    「我想應該已經換好了,你要進來嗎?」


    花喜兒猶豫不決地望著他,小手絞著手絹,一緊張,她身上便散發出獨特的馨香,粉臉上浮現兩片紅霞,當她一搖頭,髻上的桃花簪即會閃爍光芒,桃紅的色澤將她的臉蛋襯托得更加粉嫩紅潤。


    「不,我先走了。」她頭也不回地走過回廊離去。


    望著花喜兒僵硬的背影,雷元咧嘴一笑,表情裏隱含著令人懷疑的興味。


    花喜兒一整夜難以入睡,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自個兒明白心裏有多惦記雷貳的傷勢。


    在軟榻上翻來覆去一整夜,次日一大清早她便更衣妥當,一個人待在道房裏許久,直到日上三竿才踏出道房,帶著小玉往雷府前去。


    人還沒進雷府,俞完便迎麵走來,手中拿著貝殼狀的小小胭脂盒,用肥短的小指沾了些盒裏的胭脂往臉上塗,那妖嬈的模樣比花樓裏的姑娘們還嬌媚。


    俞完抬頭看見花喜兒,立即扯起朱唇一笑。


    「花姑娘。」


    花喜兒欠身行禮,柔美嬌俏的模樣實在讓人很難與她在跟雷貳針鋒相對時的潑辣樣聯想在一塊兒。


    「俞大叔。」


    俞完眉一皺,忍不住嬌嗔,顯然對於花喜兒的稱呼不甚滿意。


    「別喊我俞大叔,我最討厭人家喊我叔叔,喊我俞小哥便成,別同元少爺、貳少爺那兩個渾小子一樣,老是喊我俞完叔,怎麽抗議都糾正不回來。」


    俞小哥?


    花喜兒不禁苦笑,看了看俞完。


    俞完雖然一身華服,臉上塗了粉、嘴上擦了胭脂,可他頭上的白發還是泄露了他年過五十的年齡,喊他小哥會不會太折福了?


    「俞總管,雷貳醒了嗎?」


    「醒了醒了,不過還是沒法下床,隻能躺在床榻上。」


    俞完將胭脂盒塞進腰帶裏,從腰側抽出手帕拭了拭頰邊冒出的點點汗珠。


    「天氣有些熱,渾身黏答答地,真想洗個香噴噴的花瓣澡。」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俞完立即喚住經過的仆從與丫鬟。「你,給我提些熱水、泉水到房裏去;你,到花園裏摘些夏菊與洛陽花放到熱水裏,我要沐浴更衣。」


    俞完吩咐完,扭頭麵對花喜兒時的表情已不似剛才吩咐仆從、丫鬟時的嚴厲,臉上掛著笑。


    「花姑娘是來探望貳少爺的嗎?」


    花喜兒總覺得他臉上的笑容含著興味。


    「不,我是來找雷元的。」


    「找我?」


    雷元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才一出聲立即嚇得花喜兒捂住胸口、杏眼圓睜地瞪著他。


    「你何時站在這兒?」


    「從你進門開始。」


    「為何不喊我,突然出現在人家後頭?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她有些動怒。


    雷元心情倒是輕鬆愉快,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話,反而傾身靠在她耳邊柔聲細語。


    「你不想假借我的名義去見雷貳了?」


    她瞪了他一眼,對他能輕易洞悉自己的企圖而感到生氣。


    「少說廢話,你若還當他是兄弟、還想救他,最好姿態放低些。」


    雷元扯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即又恢複原先的表情,正經地站在她麵前,迅速拉住她的手腕往前走。


    「既然你親自上雷府來找我,咱們就找個隱蔽點的地方好好地培養感情吧!」


    俞完望著兩人親昵的舉止,有些呆愣。


    元少爺與花姑娘……


    「那貳少爺怎麽辦?」他不自覺地將心中的問題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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