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混帳居然親她!嗚,他怎麽可以這麽做?


    更令人感到痛苦的是,她居然還得說服自己將這件事給忘了,然後抬起她奔波許久,疲憊不已的雙腿在偌大的修府尋找他的蹤跡。


    可惡,他是在和她玩官兵捉強盜嗎?


    衣無愁怒然瞪著空無一人的後院,再也想不到他到底還有什麽地方可以躲藏;更想不到已經二更天了,他沒躺在炕上休息,會是到哪裏去了。


    雖說已經初春,可是夜深露冷,他的身子又不是極佳,到時候要是又染上風寒,該如何是好?


    真是,都那麽大的人了,還要別人為他擔憂。


    她自掌燈時候找到現下,卻連個影子都沒瞧見,使她不禁開始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待在府裏,更加懷疑他根本是在躲她。


    但為什麽?沒有理由他要躲她的,是不?


    照道理說,應該是她躲他,而不是他躲她,因為今兒個早上他對她做了非常唐突的事,直到現下,她還耿耿於懷哩。


    倘若不是娘交代她要多關照他的身體,得想辦法為他添幾個孩子,她才不想理他那個下流的人。


    唉,她累了……


    把燈籠擱在一旁,她在樺樹林裏席地坐下,不解他為何沒待在書房;若真想同她玩遊戲也得先知會她一聲,也總得給她一個期限吧,不能老是避不見麵啊!


    難怪修府上下沒半個人把她當主子看待。


    唉,倘若他真不想娶她便罷,打一開始他就不該答應娘,何必等娶過門之後卻避不見麵?


    她又不是非他不可,也不是非要找到他不可,隻是今兒個早上他的氣色依舊不佳,才想要多關心他一些;豈知他居然在修府裏消失了,連他的貼身護衛大白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死修一念,你到底是死到哪裏去了?」她總算遏製不住地咆哮一聲。


    她又餓又累,又困得要死,算算這時候,她也早該睡熟了,怎麽還會在這裏東跑西晃,像個傻子一般地找個今兒個早上才輕薄她的男人?


    若不是念在他的身子骨不佳,她絕對會給他幾拳!


    太可惡了,她真的很累……


    「三更半夜的,你在那兒鬼吼些什麽?」不慍不火的低嗄嗓音帶著一抹不悅,就從她的腦門上頭傳來。


    衣無愁先是一愣,隨即抬眼瞪著樹屋裏頭那雙幽黑沉亮的魅眸。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提起燈籠,不費吹灰之力地躍進樹屋。


    裏頭擺設依舊,隻是多了件薄氈和幾本散落的帳冊。


    「我才想問你這時候怎麽會在這裏,還在樹下鬼吼。」他慵懶地斜倚在鋪著薄氈的矮幾上頭。


    「我是因為找不到你才會找到這兒來的,但我作夢也想不到你居然會待在樹屋裏頭,虧我從掌燈時分找到現下,又渴又累又困的。」她疲憊地在他麵前盤腿坐下,沒意識到自個兒的語氣有著濃濃的撒嬌氣息。


    以為自那一次摔下樹之後,他便再也不靠近樹屋了,豈料他居然躲在樹屋裏。


    「你找我做什麽?」燈籠的火暈黃了他慘白的俊臉,映出了蘊藏在魅眸中的光痕。「這麽晚來找我,是想要我吻你,以接續今早未完之事?」


    她也太會找了,居然可以找到這個地方來,看來他得換個地方。


    「你、你這個下流胚子,你在胡說什麽?」她輕輕一躍,神乎奇技地退到樹屋狹小空間的一隅。「我來找你是有話想告訴你,因為你今兒個早上輕薄了我,所以我才忘了說。」


    俏顏紅透似火,水眸還羞似怯,胸口更是怦然跳個不停,讓她以為自己快要失魂了。


    「那能算是輕薄嗎?你是我的妻子,我吻你算是輕薄?」他歛眼低笑著,眸中有著濃濃的自嘲。「難道你不知道夫妻之間都是這個樣子的嗎?吻你算是輕薄,將來要是裸裎相見,你不就要把我押進官府了?」


    既然不打算讓他親近,她就更不應該在這時分闖到他的身邊。


    他可不想因為一時的私欲強占了她,畢竟等無常自宮中返回時,他還得把她完好地送回他的手中;但倘若無常回來得遲,而他的身體又受不了時間的折磨,要他拿她怎麽辦呢?


    這個傻丫頭,壓根兒不懂他有多麽擔心她。


    「我就是要同你商量這件事。」她在角落坐下,雙手絞扭著披在肩上的帔帛。「橫豎咱們不需袒裎相見便可以有娃娃,所以隻要你別再到處亂跑,夜裏便到我房裏歇著,很快地我就可以幫你生一堆胖娃娃了。」


    如此一來,她就不用想破頭地阻止他想趁夜進她的房,更可以完成娘所托付的工作,豈不是一舉兩得?


    她的算盤打得很精細,然而卻不知道一開始便打錯了。


    「生一堆胖娃娃?」修一念一愣,倏地抬起魅眸。


    是她說得太快了讓他沒聽仔細,還是她根本沒搞清楚?


    她想為他生一堆胖娃娃?她知道怎樣才會有胖娃娃嗎?她根本天真得不懂夫妻之間的事!


    但她為何願意為他生娃娃?她要的不是無常嗎?


    「我娘說你們修家人丁單薄,要我為你多生幾個子嗣,往後咱們修府便會很熱鬧了,就不會像我天天無聊到不知道要做什麽才好。」她想像著,粉嫩的杏唇不禁勾勒出迷人的弧度。「至少也要兩個,否則便會像我小時候一樣無聊,直到無常、無痕還有你的出現,我才覺得好些,要不你知道我有多怨我娘嗎?就我這麽一個人,多悶啊。對了,自從修大姊進宮後,你也是一個人,一定也是很無聊的,是不?不過你放心,往後有我,保證絕對不讓你無聊。」


    說著說著,銀鈴般的笑聲隨之逸出。


    多好,倘若一念能夠別欺負她,而無常和無痕也在這裏,那更是完美到了極點,隻是不知道他意下如何?


    「那麽你是為了不讓我無聊才嫁進修府的嗎?」多偉大的情操,他感動得快要掉淚了。「可你若是生了我的娃娃,往後你就不能隨便和無常見麵,也不能隨便和其他男人見麵,你知道嗎?」


    瞧,她說得多天真,多像一回事。倘若不是太了解她,他會以為她是在挑誘他,會以為她是真的死心塌地守在他的身邊。


    「不是自我乘轎進入修府之後便不可以了嗎?」咦,同娘說的有點出入。


    「也包括無常。」他再強調一次。「當然大白也一樣。」


    他隻是不太想承認自個兒有多麽愚蠢地妒忌著大白可以隨意輕佻地同她說話。他必須按捺深情,必須壓抑愛意,並逼迫著自己不得不漠視她的存在;然而大白卻可以恣情和她調笑,雖說他知道那不過是些尋常的對話。


    他無法理智地對這些事視若無睹。


    而她不該再三地出現他的麵前,恣意地擾亂他的心。


    「太過分了!」她不禁噘起杏唇,又悄悄地爬回他的身旁。「無常不一樣,況且大白也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倘若要我對他們視而不見,那就太過分了,說不準他們會以為我嫁給你之後就變了。」


    「無常哪裏不一樣?」


    胸口隱隱作痛,一半是因為舊疾,一半是因為她再天真不過的言語。


    「他……」


    經他這麽一說,衣無愁也思考得挺像一回事的,一會兒偏著頭,一會兒蹙著眉,一會兒又垂下粉臉,彷佛很認真地思考著世無常到底有什麽不一樣,有什麽與眾不同之處。


    因為是一起長大的,因此無常的存在變成是應該的,盡管這幾年來,她不知道娘到底安排他到外地辦些什麽事情,慢慢地他們獨處的時間愈來愈少,可他對她而言,卻是一個重要的存在,有他在身旁,她就會很安心;隻是眼前還有一個需要她照顧的修一念,因而她隻好舍棄無常了。


    「還是想不通嗎?」修一念低嗄地問,感覺胸口益發悶痛。


    這幾年來,還是習慣不了這種幾乎無法呼吸的窒礙,就連眼前的她也看得不甚真切了。就是不想讓她瞧見他的狼狽才會刻意躲開她,為何她卻不懂他遏抑得有多痛苦?


    「橫豎我已經嫁進修府,想這些作啥?」是啊,三從四德她至少比娘精一些,自然知道不該和夫婿以外的男子太過接近。往後她會小心,不能再這麽孩子氣,要不他人會說娘的長短的。


    「是嗎?」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他要的是一個更加強而有力的回答,可以讓他徹底地對她死心,而不是讓他在這反覆之間幾乎磨去了理智。


    「問題不在這邊,我認為我們應該談的是……」


    話未完,翻繞在舌尖的話語一並吞進了他的口中,衣無愁瞪大水眸,嗅聞著他噴灑在鼻間的氣味,感覺自己幾乎失序的心跳,傻愣地任他粗暴地把她拽進懷裏而不得動彈。


    他的氣色差隻是因為他少在陽光底下的關係吧?這力道這般強勁,讓她根本掙不開,不禁讓她懷疑,他隻是在裝病。


    「談什麽呢?」他問得低嗄而挑誘。


    修一念忘我地輕啄著她粉嫩的唇,放任迫切的渴望指引體內的悸動,等待身體的接觸,欲把她深深嵌入體內。


    該死,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但這股深沉的欲望卻如脫韁的野馬,壓根兒不理睬他遏抑得幾乎快要窒息,卻仍執意往前衝撞而去,帶著無法自拔的僨張,貪婪地掬取她的溫柔……


    「我……」她在舌尖纏繞間喘息著,被他突來的舉止嚇得驚慌失措,卻不知道該怎麽阻止他教她驚懼的舉動,直到他溫熱的掌心撫上她敞開的抹胸,她才被酥麻挑起駭懼。「住手!」


    直到此時,她才驚覺自己的處境正是秘戲圖中的一幕,而他對她所做的事正是所謂的周公之禮!


    若是夫妻,他們是該有這般羞人的親近,但是……她會怕啊!


    「倘若我不呢?」他粗嗄地喃道。


    胸口的鬱悶更甚,彷似有一雙大手毫不留情地正狠狠攫住他的心,以他嚴懲如此恣意妄為的舉動。


    不過嚇嚇她也好,如此一來也省得她改日又摸黑來找他。


    「嗚……」她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而眼前的一念好可怕,好可怕……


    她早知道一念不是個好東西,他最愛欺負她,最喜歡招惹她,總是擺出不耐的臉色,好讓她不敢太過恣肆地接近他;但現下的一念跟以往有點不一樣,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教她好害怕。


    修一念歛下受傷的魅眸,凝睇著她垂淚的粉臉。


    隱忍著欲念和胸口叫囂的痛楚,隻為了她不輕易淌下的淚。是真打算想要嚇嚇她,沒料到卻把她給嚇哭了。


    「唷,總算把你給嚇哭了是不?」他笑得邪氣,大掌按壓在胸膛,徐緩地往後退回矮幾。「我說衣家的無愁丫頭怎麽會掉淚呢?平常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怎麽今兒個哭得像是個淚人兒?」


    倘若方才擁抱她的人是無常,她會掉淚嗎?


    窩囊地閉上眼,明知道不該在心底又拿自己和他比較,然這心情卻不是那般容易遏止。


    他在意,很在意,即使早已打定主意要放她自由。


    聞言,衣無愁緩緩地抬起濕亮的水眸,睞著他可惡的嘴臉。「你該不會又找到機會欺負我了?」


    是了,一定是的,她永遠不會忘記每當他欺負她之後,總是會露出這般可惡的笑臉,彷佛欺負她是件再快樂不過的事,而她總是搞不清楚他是玩真的還是在逗她。


    「你這笨丫頭身上也沒幾兩肉,真以為我會想把你的衣裳剝光?」他冷笑了一聲掩她耳目,額上卻不斷地沁出冷汗。


    得趕緊趕她走,要不然……


    「你又欺負我了!」她總算明白了。


    驀地坐起身,她掄起拳頭又想往他胸膛落下,然卻憶起他的身子骨不佳,勉為其難地收回拳頭,卻仍忍不住地瞪了他一眼。


    「方才是欺負你,但倘若你不趕緊把你的衫襦拉好……」雙眼直視著她呼之欲出的酥胸。


    衣無愁傻愣地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看,驀地發現自個兒的衫襦早已被他拉至腰際,而抹胸也因係繩已經鬆綁而歪斜著。


    「啊——」


    淒厲的拔尖叫聲在二更天的夜裏聽來分外清亮,還不時夾帶著幾聲撞擊聲,熱鬧地敲奏著羞怯的樂章,直到她倏地躍落在黃土上才停歇。


    嗚,壞人、壞人……


    這不是他頭一次欺負她,但從沒有比這一次還要惡劣。


    她在冷風中疾步灑淚,卻突地不甘願地停下腳步,愈想愈不對。


    他方才壓製她的力氣明明那麽大,怎麽可能虛弱?


    可惡,她定要回去揍個他兩下才甘心!


    心意打定,她足不點地拔腿狂奔,不消一會兒便趕回樹屋底下,毫不停留地往上一躍,正打算先臭罵他幾句,卻先見到了木質地板上頭刺眼的血。


    「一念?」心再次狂顫,重重地撞擊在胸口,衣無愁一抬眼便見到修一念趴臥在血泊之中,燭火早已燃盡的黑暗之中,依稀可見銀白的月光在他的俊臉上撒下了猙獰的青白色……


    「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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