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黑


    孤獨的人總想飛翔到陽光處,


    卻往往發現寂寞的心城已然被重重黑暗困住。


    唉!多想遠離心中苦楚!


    如果……


    悄悄地背叛心魔往光明邁進一大步,


    會不會就此陷入萬劫不複?


    淩晨六點,夜絮春便被自己設定的鬧鍾吵醒,睡意惺忪的睜開雙眼。


    “這裏是……”因為白晝的關係,淺淺的陽光從夜絮春房間的窗口透射進來,照亮了整間屬於她的新房,這才使夜絮春完全看清了她所居住的場所裝潢為何。


    這間房間是以水藍色色調布置為主,不隻是牆壁的顏色看來浪漫,連她昨晚用的枕頭和棉被也都是全新的呢!


    夜絮春蓋著棉被坐直身子,好奇的睜大眼睛研究房裏的擺設,臉上掛著甜甜的笑意。


    床鋪的旁邊擺著一個插滿水仙花的花瓶,根據那花兒的新鮮程度來判斷,這應該是有人特地為了迎接她而擺放的。


    “這花真美。”不知道是誰的好意,夜絮春看著花微笑,那含蓄的嬌美氣質恰巧與水仙溫柔婉約的形象不謀而合。


    沒想到這座陰暗的城堡裏居然會有這麽溫暖的房間呀!


    也許是因為黑暗城給她的第一印象不好,乍然發現這麽一個光線充足的溫暖環境,夜絮春顯得格外的高興。


    於是,她把亟欲熟悉環境的眼光轉到其餘部分——


    這房間其實不大,不過應有盡有,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那以透明玻璃製成的精致衣櫃!因為外殼透明,所以夜絮春可以清楚瞧見衣櫃裏掛著幾套中古時代女性的宴會禮服,依其服裝的質料與典雅鑲鑽設計看來,其主人必定是出自於豪門的貴族千金。


    對於這點,夜絮春並未感到特別驚訝,畢竟黑暗城的第一代領主是個能呼風喚雨的富豪。


    看過其他具有歐洲風味的擺飾及畫作,夜絮春終於提振精神下了床,自然而然地走向篩灑著陽光的窗邊,遠眺外頭陌生的美好風景。


    “哇!”一看見外麵的世界,夜絮春不可思議的讚歎出聲,睡意全消。


    昨天來時已是暗夜,她根本沒辦法了解周圍的美,今日在此俯瞰,她才發現窗外有著一片籠罩在氤氳霧氣中的綠色森林。


    想像著這座美麗的奇幻建築搭配上清晨陽光照耀的景象,夜絮春覺得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是童話故事裏才可能出現的畫麵。


    深嗅了一口空氣之中的芬多精香味,那令人心曠神怡的森林味道使她忘情地幻想著自己是城堡裏的快樂公主……


    啊!不對,她不是屬於這裏的公主,她是來執行任務的呀!


    會意到這一點,夜絮春連忙跑回床邊,從自己的行李袋裏拿出一架所費不貲的數位相機,接著再走到窗前,將眼前的珍貴美景一一記錄在相機裏。


    “斷少爺……”她藉由相機鏡頭看著外頭的迷蒙世界,果決地按下最後一次快門,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對著窗外的空氣說著:“再過不了多久,你刻意隱藏的真實容貌也將會成為我相機記憶卡裏的寶貴紀錄!”


    夜絮春手裏端著早餐盤,在管叔的陪同下來到斷翔黑的寢室門前,緊張得不知該如何跟房裏的人溝通。


    “少……少爺,從今天開始就由我來負責您的三餐飲食,希望……您會喜歡。”夜絮春鼓起勇氣輕敲著門,臉色在說完這段話後急速泛紅。


    她戰戰兢兢的捧著早餐餐盤站在門前,不斷用慌張的雙眸看著沉靜的管叔,就怕斷翔黑不願意接受她的照料。


    第一步如果踏不出去,那接下來的任務難度恐怕就會相對提高。


    “別擔心,我想少爺不會為難你的。”管叔拍拍夜絮春的肩頭要她安心,說話聲量非常的小。


    害怕與斷翔黑接觸的人他看太多了,夜絮春的反應他也早就見怪不怪。


    “你滾開!我的生活不需要管叔以外的人來照料!”


    隔著一道厚厚的門所傳出的聲音依舊響亮無比,斷翔黑似乎隨手又拿了個什麽東西往門邊丟來,撞擊出一個聲響。


    夜絮春被這個聲響驚得退了半步,裝在馬克杯裏的熱牛奶因此而劇烈搖晃。


    “少爺,我是您請來的仆人,照顧您是我的本分呀!”盡管不喜歡斷翔黑的古怪個性,夜絮春還是認真的想要接觸他,於是又走上前對著門說話。


    “走開!”房裏再度傳出物體撞擊門的聲音,“如果你堅持要替我送三餐的話,那我寧願絕食!管叔!管叔呢?你去叫他過來,我要把他好好的訓一訓!”斷翔黑歇斯底裏的鬼叫嘶喊,生了氣直覺就是要找管叔開罵。


    “少爺,我在這裏。”管叔偷偷歎了一口氣,繼而說道:“如果您真的不習慣別人來服侍您,那以後還是由我來吧!”


    說要請奴仆的人是斷翔黑,但人請來又不使喚的也是斷翔黑,一把老骨頭的管叔總是被他這種反覆無常的性格搞得坐立難安。


    “就你吧!我不喜歡別人。”


    “是的,少爺,一切都聽您的吩咐。”


    斷翔黑的霸道個性實在令人厭惡,看到年老的管叔竟是如此低聲下氣的對著門彎腰說話,夜絮春更是不忍心。


    “不行!”她突兀地打斷主仆倆的對話,以左手托盤,舉起右手叩門兩聲來吸引斷翔黑對她的注意。“少爺,我知道我是個下人,沒有立場說話,但我還是堅持要服侍您,這樣我才能對我領的這份優渥薪水感到問心無愧!”


    “你憑什麽否決我的命令?錢多事少的工作不是正合你意嗎?你們這些下人還不都是為了錢才忍氣吞聲勉強自己來接觸我的!”斷翔黑用以偏概全的觀念來看待夜絮春,其聲音變得很近,顯然目前正站在門邊。


    “您不能一輩子隻習慣和管叔接觸呀!”刻意不顧斷翔黑的過分說法,夜絮春直接切入重點:“管叔年紀已大,不可能一輩子都陪著您、做您的奴隸,所以您必須試著接納其他人,除非……您會自己照顧自己。”她紅著臉以緩和的口吻對斷翔黑說之以理,任憑身旁的管叔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她,她亦不為所動。


    時間彷佛凍結住,周遭是一片無聲的靜謐。


    斷翔黑好半晌沒出聲,夜絮春和管叔都以為他肯定是把這一番話給聽進去了,沒想到這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走!我不需要聽你那些義正辭嚴的屁話!我這輩子就是喜歡黑暗,早一點死了也無所謂,所以我不需要跟過多的人相處了解,更不需要接納你這個陌生人!快走開!”沒多久,斷翔黑雙手交互瘋狂地捶打木門,一連串的聲音因情緒的高昂激動而走音,猶如聚滿怨氣的死靈在做不肯離世的哀號。


    這突來的可怕叫聲加上昨日她對斷翔黑的恐怖印象,令夜絮春深感恐懼,不小心一鬆手便把餐盤摔落在地麵,心髒加速跳動的她站在原地發愣,說不出半句話。


    麵對這種溝通失敗的局麵,管叔失落的垂首搖頭,蹲下身子清理地上的破碎餐具,然後抬頭對著恍神的夜絮春說:“你先去忙其他的事吧!我們家少爺就是這樣,偶爾脾氣暴躁一點,不過你可千萬不要害怕他,習慣就會沒事了。”


    “哦!”夜絮春應了聲,表麵上無能為力的點點頭,聽從管叔的話移動腳步離去,私底下卻是絞盡腦汁,試圖找出一個解除斷翔黑心防的方法。


    浩瀚蒼穹在橙紅色的夕陽照射下變得五彩繽紛,成群鳥兒排列著整齊不紊的隊形準備歸巢,一輪明月已然高掛天際與夕陽互爭光彩。


    夜絮春愉悅地準備好一頓營養晚餐,如同早上一樣把屬於斷翔黑的餐點擺在餐盤上,端起餐盤,她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


    今天中午,管叔因為不敢違背斷翔黑的命令,所以還是如常地由他負責替斷翔黑送餐,但之後夜絮春在與管叔一番僵持下,總算是獲得管叔勉為其難的首肯,取得了伺候斷翔黑日常起居的機會。


    “春,加油!”在走出廚房前,她小聲的替自己打氣,接著順手關上電源。


    即使現在外邊的天色還算是亮的,這座城堡裏卻總是如其名般的黑暗,對於還不甚了解房屋格局的夜絮春來說,她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需要小心的呀!


    夜絮春嘴邊哼著鄉間小調,步伐緩慢的端著餐盤來到了斷翔黑的寢室前。


    這座城堡的其他地方她也許不熟,但唯獨這條路她已是認真的用感覺和早上的印象把它給記起來,以至於走起來特別自然輕鬆,不受黑暗局限。


    “少爺,晚餐時間到了。”夜絮春輕鬆愉快的忘了管叔先前的千叮嚀、萬交代,一來到房門前,她便主動伸出右手打開門叫喚。


    原以為斷翔黑的寢室也會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誰知——


    門一開啟,映入夜絮春眼簾的是開著夜燈、光線微弱的房間,斷翔黑就站在夜燈旁,戴著麵具看向她。


    “是誰叫你開門的?”麵對這樣冒失的入侵,斷翔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別過臉,並用凶猛的喊叫意圖嚇退夜絮春。


    發現自己的錯誤,夜絮春立即驚得花容失色,反射性地將門快速關上。她轉身把發抖的背脊貼在門邊,瞠大難以置信的雙眼用力喘著氣。


    好可怕!這是她首次親眼看見斷翔黑戴著麵具的模樣!


    雖然她的資料裏有記載著這一點,雖然剛才的光線十分微弱,雖然隻是那麽無心的匆匆一瞥,她卻實實在在、清清楚楚的看見了斷翔黑嚇人的樣子!


    以黑色為主的房間為背景,他戴著一個遮住鼻部以上的半罩式麵具,身上披著一襲黑色風衣冷寂地站在光影下,目光如炬的瞪著門口的她,那感覺就好像……自己看到了傳說中的古堡幽靈!


    不對……如果要更貼切描述的話,他的模樣及眼神就好像歌劇魅影中的那個魅影,晦暗、孤獨並且哀怨。


    “少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夜絮春端著餐盤的手緊張得直冒冷汗,嘴巴上道歉連連,心裏也持續著向天主禱告默念。


    這個男人鐵定是她這輩子的克星!不然膽大的她怎麽會接二連三地被他嚇得飛掉了三魂七魄?


    “你有沒有看到?說!你剛才有沒有看到我?”斷翔黑用氣憤的雙拳捶打著門,若要說他情緒激動,又似乎是惶恐的成分居多。


    門外的夜絮春明顯感覺到他排山倒海而來的怒氣。


    她的身子不自覺的打顫,故作鎮定的回答:“少爺,我什麽都沒看到!剛剛一發覺自己做錯事,我就立刻關上門了,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不能說!她的潛意識強烈提醒著自己絕對不能說實話。


    “真的嗎?”斷翔黑停止動作,懷疑的語氣夾雜著濃濃的恐嚇意味,不容許夜絮春對他有半句謊言。


    “真的。”天呀,相信我吧!夜絮春努力的禱告,心跳快到令她自覺幾乎負荷不了,沉重的壓力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斷翔黑靜默一陣,而後平淡的輕聲道:“念在你是新人的份上,我原諒你,以後不許再有第二次,否則我絕不輕饒。”


    “是的,少爺。”斷翔黑心平氣和的聲音終於讓夜絮春鬆了口氣,看著自己手上始終不敢鬆手的餐盤,她鼓起勇氣說:“那……您的晚餐我要怎麽送給您呢?”


    “你放在外麵,我自己會拿。”


    “好,那我就放外麵。”夜絮春把餐盤擺在門前。


    心跳速度還沒恢複正常,現在的她隻想先遠離這片濃密的烏雲,其餘的以後再仔細從長計議。


    “喂!”在夜絮春的腳步聲離去之前,斷翔黑發出了這麽一聲喊住她,說道:“你喜歡水仙花嗎?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叫管叔給你換上別的。”


    “咦?”原來那束花是他送的呀!“我很喜歡,謝謝少爺的好意。”


    “沒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短短的一瞬間,夜絮春的心跳已恢複平穩,聽見斷翔黑的聲音,她總覺得自己可以感覺到斷翔黑現在的表情是木訥害羞的。


    這樣的直覺讓她暗自在心中對他有了另一種正麵的看法。


    “那我走了羅!”即使明知斷翔黑看不到,夜絮春還是對著門淺淺一笑,在回廚房之前敞開心胸對他說:“對了,少爺,我不叫作‘喂’,我的名字是夜絮春,夜晚的夜、柳絮的絮、春風的春。”


    自動報上了名字,等了幾秒鍾,見斷翔黑沒有回應,她才識相的走開,好讓他心無罣礙的吃頓晚餐。


    對夜絮春而言,斷翔黑今晚這種沒有強硬拒絕她的表現,已經算是兩人關係間一個可喜可賀的大進步。


    斷翔黑將耳朵貼在門旁聽著門外夜絮春的動靜,直到確定她的腳步聲已完全消失,他整個人便放鬆的倚在門邊,抬起頭看著黑色的天花板。


    過了好一會兒,他多年來僵硬的唇角竟然微微勾動起來,喃喃自語的說著:“春……真是個溫暖的名字……”


    台灣


    寧靜的早晨,一陣電話聲響起,正在練習中國氣功的夜玄隻好立即中斷運氣,動作敏捷地接起電話。


    “四季,夜玄。”他簡單的說。


    “喂,夜先生,我是尹豔,您應該記得吧?”電話那頭傳來正統的中國國語,聲音聽來相當年輕。


    “哦,上海尹先生的千金,我記得。”夜玄找了個位子坐下,皺了一下眉頭。


    他知道尹先生是這次任務的委托人之一,不過……委托人的女兒在這時候打電話來找他做什麽呢?


    “我父親和他那些好友已經決定把這次委托的過問權交給我,所以我打電話來關心一下。”不知是否是因為住在繁榮上海的關係,話筒裏不時有熱鬧的音樂和人們的交談聲傳來,因此尹豔的說話口氣也變得尖銳。


    “哦?”夜玄挑挑眉,問道:“那麽……請問尹小姐想知道些什麽呢?”


    “我想知道我們要的東西什麽時候會到手?隻要東西到手,我會親自到台灣登門拜訪。”


    “這次任務並不簡單,可能需要多點時間來完成,不過一旦任務即將完成時,我一定會通知你。”


    “聽說……這次任務是由您的大千金出馬,是唄?”尹豔問話的語調像是非常看不起人一般,簡直是把夜玄當成下人了。她不給夜玄回答的時間,又接續挑釁的問:“這次任務對象那麽有錢,您女兒應該不會動了真情而毀了這次任務吧?”


    不論是這樣的囂張氣焰或是尹豔對於夜絮春明顯的不信任態度,都令夜玄深感不悅,然而這種刁鑽的客戶對經驗老到的夜玄來說倒也不是第一次遇見。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這點你放心,我夜玄調教出來的兒女個個都是無情且專業的奪取高手,當然他們也絕對不會感情用事。”


    “嗬嗬……那最好。”尹豔做作的掩嘴輕笑,壓根兒不覺得自己失禮,繼續邊笑邊說:“我當然希望這次咱們的合作會很完美,不過……您老可別忘了這次委托金額不算少,任務失敗的話可是視同違約的喔!到時……”


    “我知道,依照我們主雇雙方訂定的契約,一旦違約,我方的賠償金額將是此番委托金額總數的一半。”夜玄受不了尹豔年紀輕輕的就如此目中無人,直接打斷她的話,企圖封住那喋喋不休的吵鬧嘴巴。


    “嗯……”話被打斷的尹豔似乎不太高興,思考良久卻無話可說,隻好咽咽口水潤潤嗓,開口道:“好吧,那我就在上海等您的好消息羅!”


    “沒問題。”夜玄點頭,在他掛上聽筒之前電話已傳出斷訊聲。


    跟春截然不同,這個尹豔可真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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