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衍的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奈。


    可他撫上顏夕臉的動作,又出乎意料地溫柔。眼神也深邃如同深海,像要把人吸進去似的。


    顏夕隻覺得心髒跳得厲害。一時間怔住,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躺我懷裏別動,我幫你把臉上的血擦幹淨。”


    蕭墨衍姿態強勢,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著。


    緊接著,從一旁的櫃子裏拿來一條手帕,低頭替顏夕擦拭起臉上的血汙。


    這一次顏夕沒有拒絕蕭墨衍的動作。


    隻是頂著發暈的腦袋,閉上眼睛。感受到男人專注的目光投落,以及對方擦拭自己臉頰時格外細致的動作。


    堂堂戰神,卻抱著女人親手替她擦臉。


    如果到了這個地步,還看不出蕭墨衍對自己的特別,那顏夕就是個傻子了。


    等聽到蕭墨衍說了一句“好了”,顏夕才重新睜開眼睛。


    然而,她卻在蕭墨衍放手帕與她拉開距離的那一刻,問出一個問題。


    “……王爺那位已故的王妃,是個什麽樣的人?”


    顏夕忽然問道。


    大概隻是提到阮輕煙,隻是這個人的身影在回憶中閃過,就讓蕭墨衍內心充滿厭惡。


    男人的眉頭一瞬間皺起:“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麽。”


    上次因為看到胎記懷疑顏夕是阮輕煙,和顏夕鬧得很不愉快,蕭墨衍已經不想再跟顏夕談論阮輕煙的事情了。


    那個女人,五年前從柴房逃走,逃便逃了。隻要她還活著,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總有找到她的那天。


    “王爺很恨你這位王妃是嗎。”


    顏夕頓了頓,用一種盡可能輕鬆的語氣問道。


    想到阮輕煙,蕭墨衍像是變了個人。周身的溫度都驟然降至冰點,神色也無比陰冷。


    “你會不恨殺父仇人的女兒嗎。”


    “我父親是因為她父親通敵叛國而死,阮氏一族抄家滅門,仍難平我心中之恨。”


    “我隻恨當初讓那個女人‘死’得太輕易。阮輕煙若是還活著,站在我麵前,我定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


    隻恨她死得太輕易,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


    男人話語裏的恨意,如寒冰覆上顏夕的肌膚,細細密密滲透進她的每一寸毛孔。


    此刻與蕭墨衍貼得越近,這種冷意的反噬就越發厲害,竟讓她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不行。


    她不可以對蕭墨衍動心。


    她與蕭墨衍是沒有可能的。


    如若哪天她身份曝光,蕭墨衍此刻對她的在意和心動喜歡,頃刻之間就能被仇恨覆蓋消弭。


    “……冷了?”


    感受到顏夕忽然打了個冷顫,蕭墨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神色也一瞬間柔軟許多。


    “以後出門多穿點,先蓋上我的披風。”


    說著,蕭墨衍就單手去解披風的扣子,他的手骨節分明又修長有力,動作瀟灑利落。


    卻被顏夕先一步拒絕:“不用勞煩王爺了,我不冷。”


    說著,顏夕就要從蕭墨衍身上下來。蕭墨衍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一把將人繼續按在懷裏。


    “馬車顛簸,你本來就被砸了頭頭暈想吐,再坐車一晃你會更加想吐的。”


    “顏夕,本王這輩子,從來都沒對任何一個女人這樣過……”


    蕭墨衍聲音愈低。


    顏夕沒說話,男人卻有像是有些脫離自己的掌控。忍不下低下頭,輕輕吻上顏夕的額頭。


    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著她有些蒼白的唇瓣,低語溫柔至極。


    “就這樣……乖乖待在我懷裏。”


    “不舒服就閉上眼睛睡會兒,到王府我抱你下去。”


    顏夕暈重的腦袋昏昏沉沉,終究還是深吸口氣,閉上眼睛。


    迷迷糊糊還是感覺男人將披風覆在了自己身上,熟悉又清冽的氣息將她完全包裹。


    心跳得越快。


    就痛得越厲害。


    ……


    顏夕真的就這樣睡著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砸了頭的緣故,她這一覺睡得特別沉。


    甚至連什麽時候到的王府,蕭墨衍怎麽把她抱下來,又怎麽把她放到別苑臥房的床上的,她都一概不知。


    等她再醒來,就隻見外麵正值傍晚,天色漸暗,臥房裏床榻旁的一縷熏香幽深綿長。


    看房內陳設,這不是原主之前在蕭王府住的臥房,看來蕭墨衍也不想讓她和阮輕煙沾上什麽邊。


    臥房內有個年歲不大、看著本本分分的丫鬟守在她的床邊。


    見顏夕醒來,露出欣喜的神情:“顏夕姑娘,您醒了。”


    額頭上有些異樣的感覺。顏夕抬手一摸,才發覺自己頭上已經纏上了紗布。


    “你是……”


    還沒待顏夕問完,這丫鬟立馬盡職盡責解釋起來:“我叫秋葉,是王爺安排來伺候您的丫鬟。”


    “王爺已經找大夫給姑娘您處理了頭上的傷口,大夫說,您這幾天要好好休息。”


    “至於王爺,他和墨一侍衛剛去了菡上樓,說會帶晚膳回來給您。”


    顏夕看向秋葉:“你……”


    “我?”秋葉有些不解地指了指自己,“我怎麽了姑娘?”


    “你被安排來照顧我,好像挺開心的。”顏夕頓了頓道。


    蕭墨衍不近女色,身邊連個丫鬟也沒有。所以蕭王府的丫鬟,不是伺候胡蝶舞,就是伺候蕭太妃的。


    她以為,來照顧她的人哪怕是被蕭墨衍安排,也會對她很有意見。


    “啊,這個……”秋葉撓了撓頭,看著就老實單純,“是因為不用守在側王妃的院子裏,所以覺得放鬆。”


    “而且姑娘看著麵善,聽說還醫術高超,想來是個好相處的人。因此來照顧姑娘,我自然開心。”


    不用守在側王妃的院子裏,所以覺得放鬆?


    也是。想想胡蝶舞的為人,就能猜到她平時對待下人是什麽態度。


    “我還是第一次見王爺對人如此上心,這樣的待遇連側王妃也從未有過,姑娘真是好福氣。”


    秋葉感慨,“不過,幸好側王妃今日回了娘家,不然若是她看到王爺抱著你回來,恐怕……”


    胡蝶舞回娘家了?


    看樣子今天是真被氣到了。


    “我知道了,”顏夕對秋葉道,“你一直守著我,還沒用晚飯吧。我沒什麽事了,不需要照顧,你去吃飯休息就好。”


    “不不,那怎麽行,照顧姑娘是秋葉的職責,秋葉要守在這的。”秋葉連忙擺手。


    “我的頭已經沒那麽暈了,有什麽事我可以自己來,“顏夕道,“別擔心,我會跟你們王爺說,是我讓你下去的。”


    “那……”聽顏夕這麽說,秋葉才勉強答應下來,“那姑娘要是有什麽事情,就叫我一聲,我就睡在院子另一頭的房間。”


    “好。”顏夕點頭。


    天色這會兒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顏夕從床上起來活動了一下,頭還是不舒服,但也沒什麽大礙了。


    忽然,門口傳來一聲響動,顏夕以為是蕭墨衍回來了。


    結果她抬眼一看——門吱嘎被推開,卻冒出了兩個小孩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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