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水衝在身上,劉夏傑絲毫沒有反應,再三猶豫之後,他還是決定將這邊的情況向廳裏做個匯報。


    “劉書記,你們應該已經到南淮了吧?”


    “已經到了,落腳點也已經找好。”劉夏傑略顯慌張的說道。


    盡管與對方接觸的時間並不長,但對於劉夏傑,朱立誠多少還是有些了解。


    作為新晉的省廳紀委書記,朱立誠這一次安排對方去南淮,其實也有點想要讓對方做出一點成績,這樣也能在省廳更快的站穩腳跟。


    要知道當時推行這個競選,可是有很多人提出了反對意見,盡管最終還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執行,劉夏傑也是通過競選才順利的坐上紀委書記的位置。


    可畢竟是從基層上來,資曆明顯不夠,尤其是在何啟亮以及呂仲秋他們麵前,更是沒有什麽話語權。


    聽出了對方話裏有一絲不對勁,朱立誠的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握著電話的劉夏傑,剛剛還下定決心要將這件事告訴對方,可這會卻又變得有些猶豫。


    見電話那頭遲遲沒有傳來聲音,朱立誠接著問道:“有什麽事情直說。”


    “朱廳.長,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的信任。”


    遲疑了半天,劉夏傑才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聽到這話,朱立誠瞬間意識到事情可能比自己剛才想得還要嚴重。


    聯想到劉夏傑目前的處境,這次去南淮,定然也是迫切的希望做出點成績,這樣一來也就容易出現急功近利的情況。


    何傳宏在南淮任職這麽長時間,可謂是老江湖,真要是知道了檢查組過去,劉夏傑還真未必是對手。


    “是不是何傳宏那邊給你使什麽陰招了?”這是朱立誠能想到最可能發生的事情。


    以為對方已經知道了什麽,劉夏傑顯得更加的緊張,道:“朱廳.長,你都知道了?”


    “不是我知道了,而是聽你的口氣,我猜出來的,快點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說實話,朱立誠一直擔心對方會出事,果不其然還是出事了。


    沉默了片刻,劉夏傑這才開口說道:“我們剛抵達南淮,何傳宏他們便收到了消息,直接讓人來到我們的落腳點,並邀請我們一起吃飯,我當時已經拒絕了,可經不住他們軟磨硬泡。”


    “然後呢?”吃頓飯絕不可能會讓對方如此的擔憂,朱立誠知道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劉夏傑接著說道:“飯局上喝了點酒,之後何傳宏非拉著去唱歌,我知道這裏麵可能會有問題,所以就沒答應,可是他硬拉著我過去。”


    “你糊塗啊,吃個飯也就算了,怎麽能答應對方後麵的提議。”朱立誠已經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說是恨鐵不成鋼一點也不為過。


    劉夏傑並未去反駁,而是繼續說道:“中途何傳宏帶進來兩個女孩,說是衛生局的工作人員,當時我也沒有在意,隨後便遇到了警察臨檢,並說這兩個女孩根本不是衛生局的工作人員,而是小姐。”


    “你自己沒長腦子嗎?何傳宏是什麽人你難道還不清楚,他既然叫你去唱歌,自然就有別的目的,突然帶進來兩個女孩,你怎麽就不知道拒絕呢?”


    “我拒絕了,而且那兩個女孩進來的時候,我和他們保持著足夠的距離,隻是警察進來的時候,他們怎麽會依靠在我的身上,我自己現在也想不起來了。”


    聽到對方的這番解釋,朱立誠長歎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急功近利終究是會被人抓住把柄,南淮方麵在得知是由劉夏傑帶隊過去之後,顯然是做足了準備。


    即便沒有今晚的事情,後麵檢查組的工作也一定會受到百般阻擾,甚至調研工作所看到的極有可能隻是假象。


    沉默了片刻,朱立誠冷聲說道:“那接下來你自己對這次的調研工作有什麽打算?”


    朱立誠很清楚,省廳很多人都在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尤其是之前在全省局領導會議上提出的調研和排名的事情。


    另外兩組人他倒也不是很擔心,陳國培在紀委書記的位置上任職了那麽長時間,很多事情處理起來也會老辣許多。


    至於黃玥,在副廳.長的位置上也是做了很長時間,在一些事情的處理上,顯然也要強於劉夏傑。


    將自己獨自關在衛生間,思考了那麽長時間,劉夏傑便是在想下一步的打算,如今聽到對方問起,他便將自己的計劃給說了出來。


    “南淮這邊既然已經得知了我們檢查組的到來,並且摸清楚了我們的落腳點,後續的調研想要暗中進行肯定已經不現實。”


    “那你的意思呢?”


    “開始我想讓檢查組在南淮的調研匆匆結束,然後再殺一個回馬槍。”


    “這個辦法你認為行得通嗎?何傳宏不會輕易的讓你們離開南淮,他們如此精心的布局,絕不是為了讓檢查組知難而退。”


    “是的,何傳宏已經很直接的和我說了,讓檢查組按部就班的進行調研,並且對南淮存在的一些問題,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事情絕沒有這麽簡單,何傳宏如此費盡心機的給你挖這麽大一個坑,顯然是想將你拖下水,而這裏麵所牽扯到的事情,可能遠遠超出咱們的想象。”


    “我也是這麽想,南淮的醫療衛生係統,可能還存在更大的問題。”


    “沒錯,但這個問題顯然你們幾個人肯定是不會發現,何傳宏也不可能讓你們發現。”


    說完這話,電話裏一時間又陷入了沉寂。


    “檢查組暫時還是留在南淮,你們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至於南淮的情況,我這邊再考慮一下,看看下一步該做如何打算。”


    思索了片刻之後,朱立誠果斷的做出了決定。


    劉夏傑主動給自己打這個電話的目的,朱立誠現在還是有所懷疑。


    出現這樣的情況,也確實給他來了個措手不及,當然這也說明了南淮可能還有更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是何傳宏不希望被檢查組發現。


    亦或是即便被檢查組發現,何傳宏也能拿今晚的事情作為威脅,讓劉夏傑不敢將事情說出去。


    有這樣的想法,並不意味著不相信劉夏傑,隻不過在眼下這樣的情形之下,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左思右想之後,朱立誠決定還是要親自去一趟南淮,以此來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測,當然也是對劉夏傑的一次考驗。


    既然做了決定,朱立誠就不會拖遝,在事情還沒有定性之前,他並不打算大張旗鼓的前往南淮。


    翌日早上,省衛生廳的人陸續的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朱立誠將自己的秘書叫了進來,道:“我要去一趟南淮,廳裏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處理私事。”


    “朱廳.長,不需要我陪您一起去嗎?”


    “暫時不用,你在省城這邊等我消息,切記在我沒有通知你之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去了南淮,這也算是我交給你的一項任務。”


    在自己沒有弄清楚南淮那邊的情況之前,他還不想暴露行蹤,這樣也能給何傳宏來個措手不及。


    賀勇在收到自己老板的任務之後,也明白了對方話裏的意思,道:“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將廳裏這邊的事情交代好,朱立誠獨自前往了南淮,除了秘書賀勇,整個省廳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沒有選擇開車,更沒有用廳裏的車輛,朱立誠直接選擇了乘坐大巴車,主要目的當然還是為了掩人耳目。


    出發之前,朱立誠特意將南淮衛生醫療係統近幾年的資料打印了出來,這會坐在車上,他正仔細的看著上麵的內容。


    考慮到何傳宏的處心積慮,顯然這裏麵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這極有可能就是近些年發生的事情。


    很快,朱立誠便從手頭的資料裏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這幾年,南淮衛生係統最大的一件事便是市人醫住院部大樓的修建,這也是當時整個南淮市的重點項目。


    發現了問題,朱立誠也找到了此行的突破口,先從住院部大樓修建這件事開始查起。


    朱立誠並不是愣頭青,他也不會貿然的就前往市人醫,或者是當初承建這個項目的公司了解情況。


    如果住院部大樓的修建,真的存在問題,自己貿然前去,隻會是打草驚蛇,所以想要弄清楚這件事到底有沒有問題,還需要從外圍入手。


    這個項目當初是由市人醫在全市範圍內進行的公開招投標,而最終拿下這個項目則是南淮市一家規模較大的龍飛建築公司。


    朱立誠之所以覺得這裏麵有問題,是因為這家龍飛建築公司的背景。


    龍飛建築公司的老板是黃文龍,而他的哥哥則是南淮一把手——市.委書記黃慶文,這也正是朱立誠起疑的地方。


    龍飛建築真正在南淮市形成規模,也就是幾年前市人醫住院樓擴建之後,而在此之前,作為這家公司老板的黃文龍,僅僅隻是一個包工頭。


    坐了幾個小時的大巴車,抵達南淮汽車站之後,朱立誠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南淮市的鼎鑫建築公司。


    之前在安皖,朱立誠曾經和這家建築公司的老板譚光武有過一麵之緣。


    “譚總,冒昧的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走進對方的辦公室,朱立誠直接招呼道。


    正在低頭處理文件的譚光武,聽到招呼聲,隨即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抬頭看到來人,略顯詫異的問道:“您是?”


    “譚總貴人多忘事,我是朱立誠,前段時間在省城咱們見過一麵。”


    “原來是朱廳.長,實在不好意思,真沒想到你會來南淮。”譚光武頓時想起了麵前這位的身份,態度也是立馬有了改變。


    示意對方不用客氣,朱立誠麵色平靜的說道:“譚總,有事路過南淮,之前在省城那次太過匆忙,一直沒有機會和譚總好好聊聊。”


    “正好一會也到飯點了,咱們邊吃邊聊。”盡管對方隻是衛生廳的廳.長,但畢竟也是省裏的領導,他一點也不敢耽擱。


    “譚總不必客氣,我看你這桌上的盒飯,給我也來一份。”


    “這哪行,這要是被省裏知道,那我還不得被罵死。”


    “譚總,你真沒必要和我客氣,而且我也沒有那麽矯情。”


    譚光武抵不住對方的執拗,讓助理幫忙又拿了一份盒飯進來,道:“那我也就不和朱廳.長客氣了。”


    “譚總,我看你這公司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太樂觀,這應該和你上次去省裏有一定的關係吧?”


    剛打開桌上盒飯的譚光武,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臉色有些尷尬的說道:“什麽事都瞞不住朱廳.長的眼睛。”


    “據我了解,你們鼎鑫之前在南淮的發展應該還不錯,承接了好幾個大項目,省裏那邊也有你們公司的項目。”


    “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這幾年公司一直也都是小打小鬧,吃著老本,上次去省裏也是想走動走動,看看能不能給公司帶來一線生機。”


    “怎麽會突然這樣呢?”


    “四年前,正是鼎鑫發展的順風順水的時間,按照當時的發展速度,鼎鑫極有可能會成為南淮建築業的龍頭,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們在建的一個項目發生了意外,直接導致我們失去了多個項目的投標權。”


    “那確實挺可惜,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四年前,正是你們南淮市人醫住院大樓修建的年份,當時這個項目在南淮的動靜也不小。”


    “沒錯,當時那個項目是整個南淮投資最大的一個項目,也是我們極力想要爭取拿下的一個項目,而且在當時的南淮,我們鼎鑫的希望最大。”


    “就因為一次意外,讓你們失去了那個項目的競標資格?”


    “出事的時候,正是那個項目競標的關鍵時期,而且我們鼎鑫也進入了最後的談判階段,也就在那個節骨眼上,我們在建的一個項目,發生了一起安全事故,導致兩名工人重傷。”


    聽到對方的介紹,朱立誠緊皺眉頭,道:“難道譚總就沒有懷疑過?”


    “也怪當時我們公司發展太過迅速,很多事情也就存在疏忽的可能,當時市裏的安全監督小組整整調查了兩個月,最終判定項目安全管理存在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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