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給你講戲。”熊導滿目認真，看樣子是真打算讓婁恩教一教不思進取的裴語彤：“這是魔教聖女和東廠公公的第一次相遇……”　　東廠公公？！婁恩差點噴出來，驚疑不定地望了眼男人味十足的董寺奇。董寺奇麵無表情：“本年度第二場太監戲。”　　反派不好演啊。婁恩在心底感慨一句，不過走了幾秒鍾神，便見熊導拍上他的肩膀：“……就是這樣，聽清楚了嗎？”　　壞了。完全把劇情解釋略了過去，婁恩有點緊張：“沒……”　　裴語彤噗的一聲。熊導臉色一變，大概是不想被裴語彤恥笑，愣是又重複了一遍劇情：“聖女本是來刺探情報的，卻被人逼在……”　　“他還不是不會演。”裴語彤小聲在一旁吐槽，腦子裏全是網上的恩怨。　　她平時沒多少時間，但化妝間的小姐姐有啊。一沒事就聊八卦，硬生生逼得她也爛熟於心。　　裴語彤對婁恩的黑料倒是沒半毛錢興趣。自己一路走來也被黑得很慘，再看到狀態相近的，自然是同情大於八卦之心，甚至不會主動去打聽黑料。　　但看到片場裏多了個一樣演技稀爛的人，裴語彤還是心下愉快，甚至由衷的升起了親近之意。　　眼見婁恩一臉懵懂，被熊導的口水逼得貼在牆角，裴語彤就不由輕笑。熊導講完戲，讓婁恩去一旁消化，她就趕緊貼了上去。　　“誒誒，你最初踏入娛樂圈，也是為了唱歌嗎？”　　婁恩回神，就見裴語彤湊在自己麵前，眼睛圓亮亮的。他愣了一下：“為什麽這麽問？”　　“我就是為了唱歌！”裴語彤卻自說自話。她腮幫子鼓鼓囊囊，看起來氣急了：“沒想到經紀人說唱歌不賺錢，硬要我客串什麽電影！”　　“啊？”婁恩傻眼：“還有這種事嗎？”　　“是啊，很多的！”裴語彤抱怨道：“一看你也不是為了演戲才進來的吧，不如說說是什麽理由？唱歌、主持、說相聲？”　　“……”熊導在另一邊指導反派，根本無心關注這裏。婁恩移回眼，一個人有點兒招架不了：“我就是為了演戲。”　　“為了演戲你還混成這樣？”裴語彤笑。她沒什麽壞心，隻是難得看到和自己水平相近的，不由多說了兩句話：“難道其實是——為了錢？”　　對麵女孩眼神一下就變了。婁恩無言片刻，糾結道：“我真的隻是……”　　“裴語彤你幹嘛呢！”熊導終於和董寺奇說完話，有空回頭瞪眼：“那個恩，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婁恩無奈道。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大導演，脾氣就是如此直接。　　他一臉認命，正打算貼到牆角，一直在和文鬱婷說話的祁連宇卻轉回身：“等等。”　　董寺奇都走到婁恩麵前了，一手正撐在半空。聞言，二人一起抬頭回望。　　“我來就好。”　　拍了拍麵前人肩膀，祁連宇徑直上前，走到婁恩身邊。眾目睽睽之下，他轉頭朝熊導道：“讓兩人作為旁觀者一起觀看，你覺得如何？”　　熊導麵上一喜。他本來覺得婁恩不靠譜，不能給裴語彤正確的引導，已經有些虛了；現下，祁連宇的強勢加盟，無疑給了他一針強心劑。　　“當然可以！”熊導連聲道，一邊把眾人招呼過來：“誒誒誒，過來，都給我看好了！”　　裴語彤吐了吐舌頭，縮到導演身後。她一雙美目裏寫滿了坦然，還遙遙朝少年喊話：“別緊張，演不出來也沒事兒！”　　自然遭到了導演的瞪視。　　婁恩小小的歎了口氣。諸多目光下，第一次和男人演對手戲，他不由緊張起來。　　祁連宇裝備完善，一雙劍眉淩厲，眸中似有千言未語。相較起來，自己身上什麽也沒有，甚至連妝都沒化。　　這樣光禿禿的狀態，演一個女角，婁恩實在是有些局促。　　“沒事。”祁連宇低聲道。那雙眼睛好像有魔力，輕易便讓人平靜下來：“你隻要看著我，就好。”　　輕飄飄的，像一句催眠。看著他的眼睛，婁恩卻真的慢慢放鬆下來。　　.　　“記住。不要拍照，不要搭話，更不要尖叫；不要打擾到演員，不要擋鏡頭……”　　細碎的提醒中，女孩手捧禮物盒，一一點頭記好。禮物盒上有一朵淡色的蓮花，筆觸細膩，像親手繪製上去的。　　女孩看著蓮花愣神，攥在掌心的手機突然一震。　　“三群提議給祁哥辦一場燈光秀，就在首都市中心大廈……”　　“燈光秀？”女孩陷入沉思：“個人還是團體？集資的話，先和財務組核實一下……”　　她胸前，“臨時工作人員”的牌子微微反光。　　“你也不是第一次探班了。”身旁的工作人員道，轉頭朝她叮囑：“我隻說一次，相信你沒問題。”　　女孩頷首，一邊分神看向手機，同伴的回複恰巧傳來：“蓮花，真是辛苦你了。”　　她搖搖頭收起手機，臉上揚起笑容。即將再次見到偶像，女孩的腳步不由輕快起來。　　旁邊的工作人員移回眼，心想像她這樣每個劇組都要跟來探班的粉絲，也是很少見了。　　繞過彎，片場出現在眼前。女孩放輕腳步，表情卻驟然一頓。　　片場熙熙攘攘，鏡頭都在待機狀態。但眾人的眼神卻不太一樣，就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場景，紛紛望向同一處。　　甚至有個一身紅衣的女性滿臉震驚，嘴唇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女孩心下好奇，不由仰頭去看。自家偶像正站在牆邊，看姿勢，像正與某個被擋住的人對峙。第44章 好奇　　女孩不由呼吸一窒。　　也許是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 那些嚴肅中帶著狂熱的目光，帶得她也好奇起來。一派沉寂中, 片場中央，那兩人的聲音越發清晰。　　“登徒子？”　　屬於男人的低沉嗓音蔓延開來，醇厚如大提琴，聽見便讓人心底一顫。很久沒現場聽到愛豆的聲音了, 女孩霎時捂住心口, 眼神跟著探去。　　徹底拐過這個彎，麵前的一切尚未展示完, 聲音卻先飄了過來。　　“外域來的小丫頭, 怎麽會出現在王府內？”　　聽完這句話, 女孩大約明白過來。與祁連宇對戲的, 應該是這部戲的某個女角。　　憑她的直覺, 應該還蠻重要的。　　“你——”　　被擋住的那人卻乍然出聲, 女孩不由一愣。雖然在空曠的地點，聲音沒平時這麽清晰，但這音色，顯然是個男子。　　男子像是隱含著怒氣, 卻又克製得恰到好處；宛如養尊處優的公子哥, 卻一朝被下等人挑釁。　　光聽聲音就能讓人入戲。　　隨後是衣衫摩挲之聲。那名被壓製在牆邊的人想要掙脫, 卻被麵前人擒住了手腕，高高固定在頭頂。　　現場響起一片抽氣聲, 女孩望去, 不由跟著呼吸一窒。　　那隻手腕被高高縛起, 膚色白皙細膩，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很紮人眼睛。眾人目光間，那手抖了一下，似想掙脫，卻被膚色稍深的大掌掐得更緊。　　“放開！”隱含怒氣的聲音傳來，卻因為姿勢，威勢尚未表露，便被壓得死死的。　　祁連宇手指摩挲，指尖肌膚便浮現出道道紅痕。他俯下身，湊到那人耳邊：“若是不放呢？”　　直到祁連宇俯身，女孩才看清和男人對戲的是誰。透過男人的發絲，那張臉無比熟悉，她幾乎是一瞬間就認了出來，然後有片刻的愣神。　　衛衣？牛仔褲？沒化妝？　　這不是婁恩嗎，哪來的什麽小丫頭？　　然而下一秒，她就無暇思考這些問題了。被縛住的婁恩似是被氣笑了，明明被製得死死的，雙眸卻隱隱噴射出怒火，還要爭那一口氣：“不放？”　　那眼神，和發布會上那個羞澀的少年，完全不一樣。　　女孩不由愣住了，眼神帶著探究，定在婁恩身上。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見少年腿一抬，似要往男人小腿上踢去。　　那一腳又穩又狠，她看得心驚，險些衝上去；祁連宇卻腳步微錯，輕易便避開了他的進攻，反而一錯身，將人壓得更緊：“怎麽，女毛賊，沒說兩句話，就想打起來嗎？”　　少年手被縛住，單腿又被壓在牆根，完全是動彈不得的姿勢。婁恩皺眉，即使處於絕對劣勢，也不願退縮：“以下犯上的東西！”　　“噢，看樣子你來頭不小嘛？”祁連宇道。他單手拂過麵前細嫩的臉頰，又順著脖子滑下，觸手細膩，綿軟白嫩：“或者，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手在麵前人腰上一撫，祁連宇二指捏住空氣，像將什麽東西提了出來。耳邊一陣溫暖，男人的表情像是帶著笑，與他眼神對上，婁恩心神一晃，不由有些愣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然在戲中，還看著男人的臉發了一瞬間的呆。古裝扮相的祁連宇，眼裏像有一汪月下的清泉，沉寂而美好，像從畫卷裏走出的古人。　　手腕突然一熱。男人搓了搓他的手腕，似乎要把那片薄紅驅散，又像是溫柔到極致的提醒；婁恩回神，看見祁連宇含笑的眼，表情霎時一變。　　少年臉上顯出片薄紅，隻不過配上表情，不像害羞，反而像是被氣的。他另一隻藏在背後的手抖了抖，像終於找到致勝法寶，往前一揮：“把它還給我！”　　祁連宇表情一變，手瞬間鬆開，腳步交替連退數步，終於沒了那份閑適。他眉頭死死皺起，單手捂住口鼻，像是在防止氣體侵入。　　得了空閑，婁恩卻沒急著跑開，而是目色凜然，向前追了數步，似乎還要朝他報複——　　女孩正看得聚精會神，少年卻動作一頓。祁連宇也放鬆下來，轉頭對熊導說：“還不結束？”　　原來這小小一段戲，已經演完了。　　片場卻久久無人說話。眾人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有震驚，有迷戀，還有不嫌事大的，在裴語彤和婁恩身上轉來轉去。作為被關注的第二對象，小女生臉上浮起兩片薄紅，一雙唇還在顫抖：“過過過，過……”　　過什麽？眾人還在好奇，就聽她顫抖著吐出後半句：“過分！！”　　啥？　　工作人員們還沒反應過來，在那麵麵相覷，場內卻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熊導一把從椅子上翻起來，挺著啤酒肚瘋狂鼓掌：“好好好，演得好！”　　被他提醒，眾人才反應過來，跟著鼓起掌。熊導臉上一派狂熱，一邊還斜睨著裴語彤。　　婁恩的表現實屬意外之喜，聯想到可以教育不思進取的某偶像，他心裏爽得不行：“這才是真正的魔教聖女！孤高而不跳脫，冷靜而迷人，哪是小丫頭片子可以比的！”　　邊說，他邊往一旁看去。哪成想裴語彤比他還誇張，已經往前躥了好幾步，一把將人拉住：“太過分了，你是怎麽學的，怎麽這麽會演，是不是偷偷來探過班啊？？”　　熊導表情一頓。小丫頭片子明顯誇得真心實意，即使被比下去了，也沒半分別扭。婁恩有點羞澀，手動了動，愣是沒從少女掌心掙脫：“您過譽了……”　　裴語彤還是滿臉的求知欲。仿佛看不下去少年的窘迫，祁連宇俯下身，輕輕把手腕拉出來：“疼嗎？”　　剛剛為了演戲，他攥住少年時有些用力，甚至將手腕揉紅了一片。不過隻是看起來嚇人，一點痛感都沒有。　　婁恩趕緊搖頭：“沒事的。”　　裴語彤待在一旁，眼神可憐兮兮的等人解惑，一點兒也不願離去。入行快一年，她是第一次親曆這種現場，仿佛要將周圍的一切都拉入戲裏，如此的攝人心魄。　　她不是第一次麵臨高手對戲：先前在祁連宇和女主角對戲時，她就隱隱明白，自己和那兩人水平不同。　　但她完全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又究竟是哪裏不一樣。直到看見婁恩演自己演過的角色，裴語彤才明白過來。　　明明隻是一處王府的牆角，隻有兩個人，卻硬生生演出了殺伐果斷、斬敵萬千的氣勢。魔教聖女的孤高，被陌生人侵入領域時，眸裏凜然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