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九月的天氣依舊很熱,太陽的光落灑在地麵,夏蟬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著,小區的路上清晨出門遛狗的大爺慢吞吞的走著路,而簡昧的家裏是沈美娜不停的念叨聲。


    “水杯裝好了嗎?”


    “藥盒呢,這個一定要放在口袋裏的。”


    “口罩呢,我給你裝了一包在書包裏的,在人多的地方要戴。”


    “還有……”


    母親絮絮叨叨的沒完,其實這些話簡昧都聽過很多遍了,洗漱好穿戴整齊校服,他背好書包轉過身,有些無奈:“媽,我都知道啦。”


    可能是看妻子還要念,從衣帽間出來的簡父適當製止:“好了好了,昧昧是去上學,又不是要去打仗,再說學校裏還有老師呢,你就別念了。”


    “你懂什麽?”


    沈美娜瞪了丈夫一眼。


    女人又檢查了一下隨身的東西:“我還得跟老師說說,在學校不能讓簡昧參與太激烈的運動,還有啊……”


    簡父看著依舊放鬆不下來的妻子,無奈的笑了笑,他側目,看向旁邊站著的兒子,聳了聳肩,壓低了聲音:“別太在意,她就是太緊張了。”


    簡昧眉眼彎了彎了,他顯然並沒有介意,而是和父親湊近了一些,聲音清脆:“我知道。”


    兩父子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九月開學第一天,尤其是通往學區的道路較為擁擠,前兩日忽然下了一場暴風雨,溫度驟降,到了校門口,人流攢動,舉目看去,四下都是人,學生家長們領著孩子,熱熱鬧鬧的,比集市都還要熱鬧上一些。


    沈美娜帶著簡昧上了二樓找到班級:“你先進去找位置坐,我去跟你們班主任打個招呼。”


    班級裏已經有幾個人來了,三三兩兩的交流聲不時從裏麵傳出來。


    簡昧站在門口,居然有幾分躊躇和膽怯,他好幾年都沒有回學校讀書,臨了到了地方就社恐起來了。


    簡父看在眼裏:“一起去吧,昧昧今年初二,插班生,正好也先見見班主任了解一下情況。”


    沈美娜一聽也有道理:“那好。”


    班主任是個年近40的幹練女性,身上穿著杏色職業套裝,辦公桌上也打理的一絲不苟,相處交流時也是公事公辦,了解簡昧情況時也細心周到和家長互加微信,從頭到尾沒有表現出偏見,也沒有因為得知簡昧家庭富裕而熱情。


    臨了


    快結束的時候,沈美娜想陪著簡昧去一趟教室也被製止了。


    班主任說:“沈女士,我帶著孩子去就好,既然您把孩子送到了學校,我又是他的班主任,自然會照顧好他,他進了這裏,就要脫離家長學會獨立,況且……您的身份也不適宜出現在太多人的場合,我怕到時候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沈美娜遲疑了一下,她的容貌極美,皮膚即使近距離下也是吹彈可破,尤其是長相還是那種不顯年齡的青春樣,年輕時便紅極一時,現在過了四十歲的大關,看起來卻依然像個小姑娘,被娛樂圈封為不老女神,也是很多人的青春。


    簡父拍了拍妻子的肩:“好了好了,別擔心了,放心的交給老師吧。”


    沈美娜看了一眼站在老師旁邊的簡昧,他們交流了近一個小時有餘,而這個孩子就一直乖巧的在旁邊等,不吵也不鬧,此刻可能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視線,簡昧揚起臉,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然而展顏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媽你回去吧,我跟老師就好。”


    這樣的笑容那麽純粹,好像能洗去人心的煩惱。


    沈美娜終於放下心來,卻又暗自紅了眼眶,她胡亂點點頭,最後還是在老公的陪伴下離開了辦公室回去了。


    辦公室裏就剩下簡昧和老師。


    王老師說:“跟我來。”


    教學樓彎彎繞繞的有些複雜,這個點已經打鈴了,因為初二,都是早就分好班級升上來的,基本每個教室的學生都坐滿了,越過樓梯口到了教室的房間,王老師停下來,低頭說:“很緊張?”


    旁邊背著書包的少年渾身緊繃,但被老師問了,又連忙搖頭,小聲:“不緊張。”


    “深呼幾口氣,別繃著。”王老師聲音總是刻板的,但又在很多地方很細致:“在辦公室裏安慰你母親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不會緊張。”


    簡昧輕輕說:“如果我表現出緊張的話,我媽媽就會更緊張。”


    王老師意外的抬眸,這個孩子看起來挺開朗的,父母在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來什麽不適應,她還以為是適應性超強,沒想到其實是在強作鎮定,其實想想也是可以理解,聽說從小學起就意外患病,這些年都是在醫院渡過的,就算性子再活潑,很久很和集體接觸也是膽怯的吧。


    思及此


    王老師難得柔和了些:“你也不用緊張,跟我進去吧。”


    簡昧乖巧的應著。


    教室門被推開的那一刻,原本有些嘈亂的班級瞬間安靜了下來,全班上下五六十口人目光齊刷刷的看過來,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王老師領著人進來:“這學期我們班有一位新同學,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相處。”


    簡昧站定在講桌旁邊,被這麽多人打量著,他彎腰鞠躬,開口說話都是拘謹的:“大家好,我是簡昧。”


    在簡昧緊張的觀察下麵同學時,下麵的學生也在看他,台上穿著黑色小西服的男孩聲音清脆有力,教室的燈灑落在他的身上膚色白皙的不像話,容貌清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水潤潤的像個小兔子,精致的像個洋娃娃。


    王老師說:“簡昧,你先到最後一排坐,之後我再給你調位置。”


    簡昧並沒有意見:“好。”


    雖然王老師沒有多麽正麵的和班級同學強調簡昧身體的事情,但學生們自己的小消息渠道很多,轉學生還沒到,但關於簡昧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很多人都知道這個學生在這之前一直都在住院,而且得的和癌症一樣可怕的病,因此對這個人格外的好奇。


    這樣的好奇心到臨了上完第一節課都沒能截止,下課鈴響了後,學生們開始自由活動,就有不少孩子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不住的朝最後一排窺探。


    “你好。”


    有學生率先過來打招呼。


    簡昧抬起頭,對上了一個小姑娘的臉龐,雖然有些意外,但依舊很禮貌:“你好。”


    小姑娘暗自鬆了一口氣,露出笑容:“我叫黃佳佳,就坐你前麵的。”


    “知道。”簡昧點頭:“上課的時候我看到了。”


    因為有一個人帶頭了,其他同樣好奇的人也有膽子湊了過來,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就開始七嘴八舌的八卦:


    “你是從哪裏轉學過來的?”


    “聽說你得過病,真的假的。”


    “你做過手術嗎?”


    “你看起來挺健康的,是不是完全好了啊。”


    “嗯……”簡昧放置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的蜷縮起來,但他還是努力維持著笑容:“我之前沒有是生了病,現在不能算完全好了,醫生說要觀察幾年,定期做複檢就好。”


    “那你會剃光頭嗎?”


    “你這個頭發是假發嗎?”


    “你學習都是靠自學嗎……”


    他的位子像是一個圈被人包圍起來,各式各樣的問題連接拋出來,不含惡意,但卻讓人有些招架不住,簡昧放置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的蜷縮起來,甚至有些無助的想要遁逃,來上學之前他就設想在學校裏交朋友可能會有些難度,但沒想到居然這麽難啊…


    ……


    晚上


    開學的第一天疲憊不已,簡昧回家吃完飯洗了澡後準備寫作業,一邊吹頭發,他一邊從抽屜裏拿出了手機,習慣性的打開微信,主要是這個手機總計也就沒有幾個軟件,所以每次都會下意識的先點開微信,熟練的點陸星妄的空白頭像,給他發消息:


    “在嗎?”


    他也沒指望陸星妄會回,隻是將這當成了一個情緒的小小訴說地,繼續打字:“我今天開學了,但沒有那麽開心。”


    “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沒和同學融入到一起去。”


    “其實我也想交朋友的,但是大家初一的時候就在一起了,好像都已經有了各自的朋友。”


    “我好像是被參觀的小猴子哦。”


    “為什麽交朋友那麽難呢……”


    把憋了一整天的話終於說出來簡昧莫名就好受很多,他長舒一口氣來就繼續吹頭發,幹的差不多了就自覺拿出課本來寫作業,本來就沒指望陸星妄能回複,但沒想到還沒寫兩道題,手機居然就響了,簡昧筆尖一頓,小跑到床上拿手機。


    陸星妄:【開學了?】


    簡昧不自覺的眉眼彎彎:“對呀!”


    【嗯】陸星妄應了一聲,卻又問了一句簡昧很意外的話:【老師布置課外作業了嗎】


    簡昧頭上緩緩冒出了問號。


    他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回答:“布置了。”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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