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過我嗎,葉敬輝。”司明突然問道。 葉敬輝沒有說話。沉默了良久。 “這樣更好。當初的約定,是你以戀人的身份待在我身邊,直到我主動放手為止。現在,我主動提出來,你也自由了。”司明輕聲道,“結束吧,我很累。” 葉敬輝突嗤笑了起來:“原來從那時候起,你早就料到了這一天。是不是連結束時怎麽說的台詞都準備好了?” 不知道是在笑他的英明果斷,還是在嘲笑自己。果然,這個世上,沒有人是相信自己的。 “我不想忍受整天被你算計,收個禮物也要擔驚受怕,打電話還要找你聽不到的地方,睡覺甚至都要防著你會不會突然衝進來偷我的u盤。”司明微微一頓,“這種毫無疑義的競爭,也該結束了。” “葉敬輝,你贏了。我心服口服。” 司明沒有注意到,在他說話時一直沉默著的葉敬輝,低著頭的眼中有一絲上湧的水氣被主人強行壓了回去。 也沒有發現,他的手指狠狠攥入掌心。金屬的項鏈在手心裏留下觸目驚心的劃痕。 那u盤,甚至被他生生捏碎了。 “好,隨便你。”葉敬輝平靜的道,“反正結果是我贏了。明天股市一開盤,你賠進去的錢,足夠我建一家新的公司。” “嗯,這房子你若願意繼續住,就住著吧。我搬出去。” 司明轉身離開,走得非常果決。 葉敬輝在臥室裏怔了良久,身體一直輕輕發著抖。 看著他拉著行李箱從臥室裏出來,葉敬輝聲音幹澀的道:“現在已經淩晨三點多了,你可以明天早上再走。” “沒關係,我開車。” “避我像避瘟疫一樣,這麽急嗎?”葉敬輝彎起唇角笑了起來,“是不是這裏壓抑的空氣,讓你連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司明沉默著,回頭看向他。 葉敬輝揚了揚眉,用非常平靜的語氣,麵不改色的道:“你說的對,我待在你身邊,就是為了報複。從一開始,你就精心布局等著我跳,我為什麽要心甘情願輸給你?我憑什麽被你壓在床上一整夜,第二天還得聽你說什麽遊戲結束之類的廢話?!”說到這裏似乎有些激動,微微頓了頓,嘴角的笑意卻更加擴大,聲音也更冷,“既然你覺得,上了我葉敬輝,然後用遊戲結束那樣漂亮的話打擊我,很有成就感,為什麽我就不能報複你?” “我沒那麽賤,我永遠不會在你麵前示弱!更不可能逆來順受承受你帶給我的一切!我就是為了報複,怎麽樣,讓你司明也嚐嚐被人暗算的滋味,好受嗎?在我知道你跟徐文山認識,知道天宇的一切命運都是你背著我在暗中操縱,知道你跟關天澤認識,知道那次旅行是你一直在看我耍猴戲的時候,我也不好受。” “現在把這些都還給你,很公平不是嗎?告訴我,我哪裏錯了?” “你沒錯。”司明看著他,目光中透出些無奈,“但是,我很希望,從來沒有認識過你。真的。” “後悔了?”葉敬輝低著頭重複,輕輕笑了起來,“所以,不打算繼續了,甚至覺得我葉敬輝連當你對手的資格都沒了。對嗎?” “對。” “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見了。”葉敬輝抬起頭來,臉上依舊是沒心沒肺的笑容,“嗬,幸好我從來沒喜歡過你,這麽看來,還是我比較占便宜啊,商場,情場,我葉敬輝都完勝了。”微微一頓,目光驟然冷了下來,“走吧,不要再在我麵前出現。” 司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輕輕笑了笑,道:“好,如你所願,不說再見了。” 直到司明真的拉著行李離開這個屋子。 直到門被他大力的關上,傳來“砰”的巨大回聲。 直到那輛熟悉的車從窗前緩緩駛過,車燈射出的那一縷暖黃光線,從暗到亮,再從亮到暗,最後消失殆盡,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葉敬輝始終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站著。 站到手腳發麻,站到全身冰冷,都毫不自知。 他一直站在那個空蕩蕩的地方,那個曾經被稱之為“家”的地方,那個曾經想過跟司明一直住下去的地方。 靜靜的站著。 不知道站了多久,腦子裏一遍遍回放著往事。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司明說的那些話,比如想要賣掉那套冰冷的屋子,帶他來郊區買個溫暖的小窩一起住。比如有些人關心你飛得高不高的時候你更需要有人關心你累不累。 後來又想起司明離開這個屋子的那一星期,他也是一個人待在這裏,走路時會有回音,半夜起身時會覺得很黑很冷。那時候一直在想,那個突然消失的人什麽時候回來呢?我布置好了竊聽器等著跟他的最後一次較量呢,回來享受我為你布置好的一切陷阱吧。快點……回來就好。 或許是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緣故,所以,那一個星期,過得特別快。 可如今,他不會再回來了。他連再見都懶得說,是因為真的不想再見。 這個家,也就變成了空殼。 可還是舍不得搬走,因為葉敬輝突然發現,就算他走了,這個屋子,依舊是他這輩子住過的地方中,最溫暖的所在。 淩晨的時候,才爬回床上,依舊睡不著。 葉敬輝對著手裏那裝了竊聽器的項鏈,他突然很好奇,如果自己用竊聽器聽自己的聲音,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於是戴上耳塞,對著那吊墜,輕聲說:司明。 耳邊便有了那句話的回音,是自己的聲音,有些暗啞的叫著:司明。 那低沉的聲音似乎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葉敬輝不禁唇角輕揚,曖昧的笑了起來。 下一句話卻沒有說出口。 ——其實早就喜歡上了你,隻是發現的太遲。所以,還沒開始,就必須提早結束了。 完結卷水落石出 第52章 恩怨(上) 司明走後,一切如常。 葉敬輝作為天宇最高管理者,也漸漸形成了按時上下班的好習慣。 從西郊的流花公寓區到市中心的商業區,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以前都是司明開車,葉敬輝坐在副駕上打嗬欠,經常會睡著,有時候甚至接著做昨晚的美夢,每次一睜眼,公司就到了。 如今換成他自己開車,卻覺得這段路,特別遠。 或許是開車技術太差的緣故,在西郊通往市區的高速上還可以安心走直線,可一到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市區,到處是十字路口,隔一會兒就一個紅燈,葉敬輝開著車子拐來拐去經常走錯路,偶爾還會來不急刹車撞到路邊的欄杆,一段路往往心驚膽戰,大汗淋漓。後來,葉敬輝請了一個司機,專門接送他上下班,他在後排的座位上閉目養神,卻再也沒了在車上睡覺的心情。 葉敬文回國,到市第一人民醫院的腦外科工作。 葉敬輝有一次去醫院看他,聽到走廊裏傳來一些年輕護士的議論,說葉醫生實在是個牛x的神人,主任調走了,副主任升了正主任,那副主任的位置肯定非他莫屬。果然,在一段時間後,葉敬文憑著幾篇在國際期刊刊登過的論文,年紀輕輕當上了腦外的副主任。 葉敬輝坐在醫院辦公室裏,看著一身白大衣,一臉正經嚴肅翻閱著病曆的葉敬文,不由得笑了起來。 大哥事業有成,小弟也成熟了不少,唯一的遺憾是,兄弟三個如今依舊是單身,雖然看在別人眼裏是眼高於頂的鑽石王老五,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不管外表多風光,不管形象多瀟灑,心裏卻始終有個解不開的結,不敢揭的疤。 “你跟林微怎麽樣了?”葉敬輝笑著問。 對麵的葉敬文微微揚了揚眉:“我搬過去跟他住,死纏爛打的招數對他應該管用。” 葉敬輝嘖嘖評價:“臉皮夠厚啊。” “還不是你教的?”葉敬文笑了笑,“對了,回來以後,我好像沒見過那位司先生?” 葉敬輝頓了頓:“我也很久沒見他了。” 看葉敬輝不想再聊的樣子,這個話題便沒有繼續,葉敬文低頭看了看表:“我得去查房了。” “好吧,我也有會要開,中午再一起吃飯。” 從醫院出來,過了兩條街,就是天宇集團的總部。 廣場上的地磚透著清晨的微涼,陽光卻依舊流瀉下來,鋪了一地金色的碎片。 葉敬輝穿過時代廣場,到了天宇集團,乘電梯直達最高層的董事長室。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往外看,很遠的地方,有棟銀灰色的大樓露出一個尖尖的角,那是司明所在的明輝集團,原南遙集團的總部。如今遙遙相望,也隻能看見那冰山一角罷了。可每當遠望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讓目光在那個角落稍做停留。 雖然明知兩人之間隔著那麽遠的距離,那麽多的阻礙。卻還是忍不住,看向那個人所在的地方。 桌上的電話響得很急促,葉敬輝隨手按了免提鍵,耳邊傳來助理清脆的聲音。 “葉董,今天股市開盤後,明輝集團的股票已經跌了三點。” 葉敬輝回過頭來,在轉椅上坐下:“他們最近在做什麽生意?” “夢裏江湖的遊戲開發權被搶走,rf網遊的代理權競標中也敗在別人手下,明輝集團不知怎麽回事,最近連番失利,甚至讓客戶和股東產生信任危機,所以股票一直在跌。” 葉敬輝頓了頓:“知道了,繼續關注。” 掛了電話之後,葉敬輝的眉頭卻越皺越緊。最近在生意場上連番失手,這不像司明一貫的風格。他做事大膽果斷,在商場上一直立於不敗之地,如今為何連小小的遊戲開發權和代理權都搶不到?葉敬輝打開電腦,看了看這幾次競標的報道,明輝集團那邊的代表,甚至犯了很多不該犯的低級錯誤。 ——司明他到底在搞什麽?似乎是心不在焉,完全處於神遊狀態。 當然,葉敬輝是不會主動去幫他的,可是在隔岸觀火的時候,心裏還是不由得著急。 桌上的電話再次響起,葉敬輝拿起聽筒,淡淡道:“什麽事?” “葉董,有位姓於的小姐想要見您,說是受司先生的委托跟您談一點事情。” 葉敬輝沉默片刻:“請她上來。” 片刻後,進來一個年輕的女人。身材高挑,長發挽在腦後,穿著整齊的西裝裙,一臉微笑坐在葉敬輝對麵,禮貌地道:“葉董您好,我是司明先生委托的經紀人於娜,這是我的名片。” 葉敬輝接過名片,隨手放在桌上,低頭看了看表:“於小姐,我隻有五分鍾時間。” “我不會打擾您太久的。”於娜微微一笑,直言道:“司先生的意思是,他會在近期內賣出手裏全部的天宇股票,如果葉董想把當初南遙占去的那49%收回,他可以優先考慮,賣給您。” 現在賣股票?拆東牆補西牆,抽掉這邊的投資,去補明輝集團的失利? 他果然是最精明最無情的生意人,明知道現在甩賣這部分股票,對剛剛恢複元氣的天宇,影響會有多壞。 葉敬輝嘴角浮起個冷淡的笑意:“先替我謝謝他的‘優先考慮’。”頓了頓,微微揚眉,平靜的道,“說說他開的價位。” “他說,給您優惠價,二十八點五。” “二十八,多一分我都不要。” “二十八點五,司先生說,少一分他也不賣。” 沉默良久。 葉敬輝聳聳肩:“他不打算讓步?” “葉董為何不退一步?” 葉敬輝壓下心中的火氣:“於小姐請回吧。” “既然如此,那部分股票我們隻好另行處理了。” 等她走後,葉敬輝才用紙巾擦了擦手心裏的汗水。 司明現在可以坦然把自己當成生意場上的對手,毫不手軟,或許這才是他的本色。 可想起他以往的溫柔,葉敬輝還是覺得心裏陣陣發寒。